10、第五日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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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益朝宫中喧哗声起。
后亟琰斜靠在长榻上，啜饮着清如甘露的酒液，双目似合非合，唇角似笑非笑。
长榻前不远处，是一座绣着碧海升红日的长屏风。隔着屏风，传来断断续续的话语声。
“戬儿，娘……娘如何能离开你？”
嘤嘤哭泣的贵妃紧紧攥着丝帕：“是娘不该莽撞，违背圣意去了凤仪宫。可皇上怎能……怎能让我们母子生生分离？”
皇戬眉头紧皱，低声道：“父皇正在气头上，儿臣如今去求他收回成命，只怕是难成。”
贵妃闻言，更是泪流不止，哽咽难言：“皇上金口玉言，娘也不求能收回成命，只是舍不得戬儿你。去了圣宫，来回便须一个月。你政务繁忙，往后也难来探望娘了。”
“娘尽管放心，孩儿会多去探望的。”
贵妃自然不想听这种话，咬牙道：“看皇上的意思，你以后必定是新皇。母子连心——”
“为尽孝道，便将你接回来，尊为太后？”屏风之后，后亟琰放下酒樽，打断了她。
贵妃一怔，泪痕斑斑的脸顿时扭曲起来：“清宁陛下？”
皇戬见她脸色大变，轻轻一叹。
后亟琰笑盈盈地走出来：“贵妃只怕是想岔了。戬儿孝顺，自然不可能违背他父皇的旨意。而且，去圣宫祈福也是修身养性的好事。”有些话，身为儿子的断然不能也不忍心说，那便由他来做那个恶人罢。
贵妃难掩怨怼地望着他：“池阳之事，陛下怕是管得太多了罢。”
她如此不客气，后亟琰也只是轻轻挑起眉：“只怕贵妃以后会感谢朕‘管得太多了’。”
贵妃一时无言，回首见皇戬低眉顺眼，毫无为她说话的意思，不禁怒上心头：“生你的是我！为你担惊受怕的是我！他不过养了你几年！你便忘了你是从谁肚子里头出来的？！”
皇戬低低回道：“孩儿不孝，母亲恕罪。”
“你也知道自己不孝！”贵妃伸手便要去拉他，他立即双膝跪下，叩首不语。
“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娘？！”
“孩儿不孝，母亲恕罪。”
“因为你，我如此辛苦！你怎能忍心将我扔在圣宫？！”
“孩儿不孝，母亲恕罪。”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不孝子！”
“孩儿不孝，母亲恕罪。”
贵妃停了动作，也跪倒在地，哭泣难止。
后亟琰望着她，不悦地拧起眉：“做父母的，怎能让孩子为难？贵妃，你仔细想想，以你如今的所作所为，如何能为后宫统率？”
贵妃恨恨回道：“当初陛下专宠，又有何颜面称得上母仪天下？”
“朕是男子，本便当不起‘母仪天下’。”后亟琰眯起眼，笑起来，“只是，贵妃在宫中这么多年，不知韬光养晦，不知礼仪进退，不知为子谋算——朕真想知道，贵妃还会什么？如何能以太后的身份，管教皇后与诸妃？”
“贵妃，人贵有自知之明。文宣陛下令你去圣宫祈福，便是让你长长记性，如此而已。”
贵妃瞪着他，怨恨的目光简直恨不得寝皮啖肉。后亟琰只当作没瞧见，悠悠然又道：“虽然此处是东宫，不过朕在这里，贵妃恐怕也不得擅自出入罢。为了避嫌，贵妃还是早些回内宫得好。”
贵妃还待再言，殿外响起帝宫徐正司的声音：“小人奉圣谕，护送贵妃娘娘前往圣宫祈福。”她的脸色霎间无比颓然，下一刻，便厥了过去。
喧嚣落尽，悄无声息。
后亟琰望着依然跪地叩首、一动不动的皇戬，长叹一声。
“如此，后宫方能宁静。”
“孩儿明白。”
“确实，她毕竟是你的母亲。待羽芙能完全掌控后宫，再将她接回来罢。”
“……我被封为太子之后，她便日夜想着赢过淑妃，取代爹成为皇后。爹离开后，她终于意识到，父皇的皇后只能是一位，因而想着当太后。只是，她却从未想过，自己是否适合。”皇戬抬起首，声音有些嘶哑，“当年若我没有活下来，她或许能够想得多些。但因为爹的缘故，我因祸得福，她反倒是仍然懵懂任性。”
“你应当觉得，她不在这宫里，对她也是件好事。如果遭人利用，对你和羽芙不利，只会徒增矛盾与伤感罢了。”后亟琰道，瞥见角落里的琴台，又笑道，“也罢。看你也没了喝酒的兴致，听我弹琴如何？”
皇戬颔首：“爹并不经常弹，真令我受宠若惊。”说着，他笑起来，双目中复杂难辨的情绪已经完全消失。
后亟琰拨了拨琴弦：“以前倒是经常弹琴、击鼓。”
“然后，周围宠姬起舞？”皇戬凑过去，戏谑道。
“能听我的琴音的人，不超过十个。”后亟琰横他一眼，修长的手指弄着琴弦，清雅明丽的曲子宛如溪水般流淌而出。
一曲毕，皇戬击掌叫好。
后亟琰仿佛想起什么，笑道：“你可知道，你父皇也是会抚琴的。”
皇戬一怔，满面惊讶。他当然不知道。他曾以为，除了对弈，他父皇对书、画、琴没有任何兴趣。
后亟琰见状，更是愉悦非常：“他的琴，恐怕世上也只有五个人听过。”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五日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