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番外：上官竹月（四） ...
-
“娘难道想连累莫家？”
“不，这不是连累，明日娘自会跟你爹爹商量，也会把你二娘的死因告诉你爹爹。明日你要和你爹爹亲自登门去莫家，将原委告知。若莫家仍愿与我们结亲，这自然甚好。若是怕受连累，这退婚之事自然不在话下。不过修儿你放心，凭我们两家的交情，这婚事怕是退不掉的。”
这日一早，上官修便来到的经心阁。上官竹月正在梳妆。上官修觉得时间真是过得很快，一切发生的也太快。他真希望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觉得胸口像堵了什么，出不来，也下不去。但眼前的平静让他觉得诧异，有惊奇。自己的妹妹竟可以如此安静的梳妆，整个阁子也没有压抑之感，不觉有些陶醉了。
“哥哥好早啊。”上官竹月看着他，今日一身蓝色青纱衬的她宛若仙子。“哥哥有事么？”她笑了。
“没有。”
“那哥哥陪我出去走走吧。”说着挽了他的胳膊。
街上的不时回过头来看这二人。满城的人都知道上官修和莫洁的亲事，今日又看到上官修和一女子举止亲密。心中不是叹这小子艳福不浅，就是替他拘一把同情的泪——莫家小姐可不是好惹的。
城隍庙还没逛多少，就听到了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上官修！”
“洁儿？”上官修眼皮跳的厉害，没想到霉运来的这么快。
“我未来的嫂嫂来了。”上官竹月笑的另他发毛。
怒气在见到上官竹月的时候就消散了，接下来就是尴尬的沉默。
“洁儿，我有事要跟你说。”上官修拉开莫洁。
是什么事呢？上官竹月不用想也知道，定是他们的婚事。上官竹月十分了解大夫人的个性，对于她的处事方法也可猜个三四成。上官竹月看了他们一眼，便独自乘凉去了。
这头的莫老爷子在听上官老爷的叙述，那边上官竹月边乘凉，边看着上官修拉着莫洁解释。大夫人想的不错，越是大事，就越不可以单独行动。想想昨日，是自己太年轻了，这些年来竟只想到一个人了结了此事。看到莫洁也露出了一丝笑意，上官竹月明白，这婚事是定下了，而这些年的事也该清一清了。此刻的她，倒是很想见一见这林家的女婿。
“竹月妹妹，修哥哥可全都告诉我了，你放心吧。我想我爹爹也一定会和我一样站在你们这边的。我肚子有些饿了，去吃点东西吧。”
“妹妹，我们一会儿逛哪？”上官修问。
“我想，今日我们就去林府看看吧。”
“怎么去？”莫洁问。
“自然是正门走进去。”上官竹月笑了。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莫洁问。
“我未来的嫂嫂也要管我了？”
林府。知府家世代为官，几日前，林老爷本以为自己大势已去，却不想迎来了民心所向的大皇子。而带来大皇子的，正是自家的女婿。林老爷此次只是觉得，自己以后也算是有了新的靠山，他欠上官家的，终是要还的。以前是自己根基不稳，要靠罗绮姑娘的鲜血维系林家。如今他有了大皇子做靠山，不仅林家以后无忧，就是上官家，改日若金国易主，上官雄不再是老皇帝器重的镇国大将军，念在自己这些年欠绮罗姑娘的份上，他也会尽全力保上官家。
林知府觉得，一切都很完满，自己的女儿找了个好归宿，自己有了新靠山，而对于不幸逝去的罗绮姑娘，也算是有了交代。
“老爷，上官家的公子小姐和莫家小姐来看您来了。”林夫人的脸上笑开了花，林府上下充满着喜气。
“快请。”林老爷笑的更是灿烂。
“这林府果然气派，听说林家小姐跟我一样漂亮，到底是不是真的？”莫洁四处打量着。
“她漂不漂亮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一定没你野蛮。”上官修说。
“老夫早就邀请过上官小姐来陪陪小女，只是无缘相间，今日可是给了老夫天大的面子啊。”林老爷笑声极大，整个大堂都可听得清清楚楚，“今日我已收到上官家莫家两家的喜贴，没想到竟是和我家小女同日成亲，这可叫我如何是好？”
上官修和莫洁对视了一眼，显然对此事毫不知情。加上刚才上官修讲了二夫人的被害，莫洁此刻对林家有些惧怕。
“林老爷不必介意，当年我还年少，两家又非世交，爹爹怕我不懂事惹得两家不和，所以才没来陪林小姐。至于我哥哥的婚事，我们正是因此才来的。家父和莫伯伯正在准备两家的婚事，实在不便前来。我们此次前来，便是来贺喜的。”上官竹月说。
上官修实在庆幸自己得有此妹，真是撒谎不带脸红，吹牛不打草稿啊。莫洁更是傻了眼，以为上官竹月早有计划，可是转念一想，这贺喜不带贺礼实在是荒唐的很，实在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上官竹月看无人应答，便知刚才话中存有漏洞。可这林老爷总不能开口问贺礼，这正好给了她打打“草稿”的机会。“哥哥和我商量了一下，觉得这贺礼应该送出心意。可是我们并未见过林小姐，也不知道送什么才最和您意。所以今日前来，就是想和林小姐做个朋友。也好让我们送出一份满意的贺礼。”
林老爷笑了几声，便派人带他们去见小姐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上官修小声问。
“本来只想见见他们家未来的女婿，谁知道你们的婚期这么快就出来了。我看这准是莫伯伯的主意，好让我逃过林家这一劫。只可惜我们自己硬往人家这里跳。没办法了。”上官竹月说。
“我说，你刚才胆子还真够大的，那种谎话你也编的出来。对了，我们到底来干什么啊？”莫洁问。
“几位是？”身后一个声音响起。
“妈呀，吓死我了。”莫洁叫道。
眼前这个人虽没有上官修那样棱角分明的轮廓，但声音谦和，透着稳重之风。上官竹月看着他，看着那双眼睛，竟说不出来一句话。
“你是谁？”莫洁问。
那人笑了，笑的很深，很有亲切感：“是莫姑娘吧？久仰久仰。”
莫洁被他弄的有些迷糊，附在上官修的耳边问：“他久仰我什么？我很出名么？”
上官修看着眼前这个人，不知为什么有种欣喜之情。附身对莫洁说：“你啊，出名的很。一个比武招亲满城的人都知道了。”
莫洁小脸气得通红，背过身去不去理他。
“毅信，你在跟谁说话？”林小姐的声音又一次引起了莫洁的注意。
林月夕的相貌和相传的有些差距。不过想也知道，满苏州城的人都未见过上官竹月，却依然说她是个美女（虽然是事实），那林家的千金自然也不在话下。
“这位就是林姑娘吧？”上官修说道。
林月夕微微颔首。
“这位是上官家的长子，上官修。那位是上官竹月。我是莫洁。”
林月夕笑了笑，便邀几人亭下聊天。言谈举止完全是大家闺秀的典范。
“上官姑娘真是安静，怎么不见她说一句话？”柳毅信问。柳毅信就是林家纳的贤婿。
自从第一眼看见眼前这个人，上官竹月的大脑几乎停止了一切的思考，或者是所有的情感都涌了出来，乱做一团，说不出来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柳毅信，甚至可以说，此刻在她的眼中，怕是只有这一个男人了。
“她没事，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罢了。我们这次前来，主要是为了和两位交个朋友。还有就是不能喝两位的喜酒了，我和莫洁恰巧也要在同一天成亲。”上官修说。
“还有就是林姑娘你想要什么礼物，我们好送你啊。”莫洁插话。
“那先恭喜二位了，我能结识毅信，已经很满足了。倒是二位的婚礼，还不知该送什么好。”林月夕挽住毅信的手，一脸幸福的表情。
“小姐，老爷派人传话，今日宴请贵宾，小姐，姑爷同行。还有，希望上官小姐能留住府内。”
“林老头怎么这么卑鄙，居然敢当着我们的面扣下竹月。”莫洁小声对上官修说。
“不要乱说，见机行事。”
上官竹月嘴角扯出一丝笑意，没有做声。
“那我们先去吃饭吧。”林月夕建议。
“你们先走，我和上官姑娘有话要说。”柳毅信说。
“毅信！”林月夕不是傻子，自上官竹月见了她的未婚夫之后，目光始终都没离开过他。而且她爹爹又要留下这个美人，她担心这夫君怕是要跟别人跑了。
“你们先去。”他强调。
人都走了，亭里只剩下这两个人。
夜晚的风夹杂着凉意，打在这两个人的身上。这一刻的上官竹月多想扑倒在眼前这个男人的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可是眼前这个人却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他淡淡的笑了笑，抚过她的头发，说：“妹妹，好久不见。”
上官竹月勉强扯出一个笑，背对他抹去掉下的泪。“哥哥真要娶她？”
“她是个好姑娘。”
“哥哥是为了报仇，有没有想过她会受到伤害。”
“我的好妹妹长大了。”
“哥哥有计划么？”上官竹月没有看他，接着说，“如果哥哥真的爱林小姐，那就带她走。我知道哥哥你一定会报仇，可是哥哥，妹妹此次前来没有带什么礼物，不如这仇就交给我来报吧。若是哥哥还没有计划，那就听妹妹一言。今日之后你就带林姑娘走，上官家的二少爷早在三年前就走了，此刻也不必再回来。可好？”
“那妹妹的计划就在今日？”
上官竹月摇了摇头，说：“今日本来只是想见见这个害我全家的人，不，是畜生。哥哥你知道么，哥哥你知道么，娘当年是被人取干了血死的。这个畜生，居然连个病人都不放过。大娘想联合上官和莫家的势力对付林家，怕是今日事情有变了。”
“妹妹你想干什么？”
“哥哥就别再问了，我想知道，哥哥爱林姑娘么？”
柳毅信点了点头。
“那就好，不过今日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哥哥，快走吧，大家还都在等我们呢。”
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呢？或许因为标准不同，所以答案就不同。正如那天上官竹月踏进林府一样，还没来得及找到标准，分清对错，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林老爷这么多年来，一直差人请我，不知今日见到了，有何感想？”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看着踏进门来的二人。
林老爷的眼睛眯成一条线，笑意很深。
上官竹月看着他，继续说：“林老爷不会想让我也像三年前请我入府的人一样有去无回吧？”
林老爷的脸立刻变了颜色。
上官竹月笑了笑，问：“我一直不知道，这钱和权到底您更爱哪一个？”
“竹月，别乱说话。”上官修说。
“哥哥，没用的。以林老爷的性格，我们今日谁也走不了了。可能衙门的人也来了。”
“爹，这是……”林月夕站了起来。
“你先回房去。”林老爷板起了脸。
“怎么没见林夫人，女儿都快成亲了，怎么母亲大人反而都不在了呢？不会听了我哥的婚事，去京城准备贺礼了吧？”
“竹月，这是什么意思？”上官修警觉了起来。
他们刚刚到林家的时候，确实有见到林夫人，可是如今这饭局之上，总是少了这么个人物，那一脸喜气的林夫人，去哪了？
“上官修，你是不是傻啊？你妹妹的意思就是他连莫家也敢动，今天不但我们出不去，说不定等她娘到了京城，我爹和你爹都会出事。”莫洁气得叫了起来。
“你是怎么知道的？”林老爷问。
“猜的。”上官竹月说。
“爹！”
“来人，送小姐回房，事情没完之前不准出来。”
“真是小瞧了你啊。区区一个小丫头，难道我还留不住吗？”林知府忽然想起昨日大皇子笑着看着他那女婿，那样温和的眼神。林知府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哪里不对呢？现在他明白了。大皇子来，不是要做他的靠山，而是要他成为上官家仇恨的牺牲品。
原来皇家容不下上官家，林家今日怕是要为国捐躯了，确切的说，为了巩固若家的皇权捐躯了。
“我想没错。因为我们没吃你的酒菜，我是说这下药的酒菜。”上官竹月说。
“难道我为了留你，还要自己吃毒药不成？”
“不是毒药，可能只是普通的软骨散而已，只是逃不出去罢了。你吃了没关系，反正有这么多人帮你抓我，不是么？”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上官竹月答道。
“喂，你真的是猜的？”莫洁问。
“那你认为呢？”上官竹月说。
“那我们怎么办啊？”莫洁问。
“逃，逃不出去的话只会被他杀掉，他不可能留你们。逃出去以后，马上追杀林夫人，她带的人应该不多，在她到京城之前，杀掉她。否则我们两家都会遭殃。”上官竹月说。
“你说的是不是真的？”莫洁问。
“那你认为林家还有什么事情干不出来呢？”上官修说，“妹妹，你怎么办？”
“哥。你不会丢下我吧？”
“当然不会。”
“那就一起逃。”上官竹月说，“不过现在，先要报仇。”
那一夜，林府无一存活。
到底一路的报仇是对是错，直到林夫人的被杀，才得以明了。在林夫人所带的信函中，林老爷说早在三年前，失去了这种香料的时候，他也失去了朝中大臣的支持。他害怕有一天，自己会被杀，不管是朝中官员自保还是上官家报仇，自己很难逃过此劫。但他还是希望自己把这香料的秘密告诉某些官员，以便求得一条生路。或许追杀一个妇人，很残忍。杀掉一些家丁，很残忍。这场早已被时间摸平的怨恨只因害怕而多添人命。
如果时间没有摸平丧母之痛，那么毅信就不会爱上林月夕；如果丧母之痛还在的话，上官竹月就不会想到追杀林夫人。或许二夫人的死真的改变了他们，影响了他们，但这种改变就如林老爷留下的信一样，只是为了自保。
上官修和莫洁的婚事成了满城最关心的事，此刻的上官竹月倚在经心阁的窗台上，看这片天空，看自己。她还记得娘的话，这清水庭院内还有一样东西是她还没来得及给竹月的。上官竹月翻出那张制香料的方子，上面已经沾上了血迹，她笑了，其实早在三年前，林府第一次派人来取香料的时候她就应该发现了，可惜这么多年，她只看了正面，忽略了反面，直到血迹模糊了字迹，分不出正反，她才看到了娘留给她的东西：不要做第二个我。
上官竹月看着这片天，她觉得，这次，她做对了。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番外：上官竹月（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