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小七》云小七

36、戏子人生（三）

　　云小七第一次看到了挟持犯的样子。柔弱中带着倔强的怨气，一身粉色的衣衫显得有些娇羞，又更把幽怨的气质烘托的更浓烈。
　　“你，没事吧？”那女子确定了这间客房的确很安全之后，问道。
　　没事？你看到一个脸色苍白，走路吃力，现在做在床边连抬腿上床都做不到的人，你说没事？！
　　云小七摇了摇头。
　　“你可以带我去苗疆么？”那女子又问道。
　　云小七轻笑了一声，好像又看到了若无极刚才沉默时，一闪而过的杀气。她本想相信他的，她本来真的要相信他的，可是他那么现实，容不下她。
　　那女子以为云小七的轻笑是对她的嘲讽，眼里期盼的光芒又黯淡了下去，问道：“你去过京城么？”
　　京城，云小七还记得有个看上去文弱的男子，拉着武翰的衣襟，求他救救自己的表妹。如果有一天，濒死的那个人是自己，他会不会如此？
　　“你可知知道，一生为别人而笑的悲哀么？”那女子姣好的面容上，是憔悴的悲伤。

　　云小七记起了，那日滂沱大雨中，她救下已经奄奄一息的夜蓉绮。她曾经也是这副模样，醒来的时候，满眼幽怨，问她：“你可知道，身为戏子，一生都要为别人而笑的悲哀么？”

　　活了这么多年的云小七，忽然有一种自己是不是要死掉的感觉，为什么眼前这个女子，每说一句话，她就能回想起一个过去，而且每个过去都是越来越遥远的。仿佛要把她硬生生的拉回过去一般。

　　“姑娘是哪家夜坊的？”云小七问。
　　那女子显然没料到云小七会与她搭话，愣了一下答道：“我本是金家的舞女。下个月初七是京城蝶云夜坊选人的日子。”
　　蝶云夜坊，带云字的，都是紫云山庄的产业，说白了，这就是紫云山庄名下的妓、院招人的日子。都是各凭水平，技艺高超的入坊。挤得进蝶云夜坊的，奋斗个一年半载，嫁入豪门是绝对没问题的。
　　“姑娘是松族的？”云小七只是对“金家”这个字眼，非常敏感。
　　那女子更加诧异了，转而摇了摇头。
　　“我是梅族自幼培养的舞女。”
　　金家有三大支系，梅竹松。这就跟若家最出名的四大侍卫，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一样，支撑着整个家族的兴衰存亡。
　　“那姑娘此次进京，所为何事？”云小七问。
　　“姑娘知道紫云山庄么？”粉衣女子幽怨的看了眼云小七，见她没答，便接着说了下去，“金家了解到十年前若家对金家用兵之前，曾经先动手削弱过紫云山庄的力量。金家不似紫云山庄，处在天子脚下，十年前老庄主隐约觉得若家要收了金家，便及早准备了对策。”

　　十年前，老皇帝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让紫云山庄土崩瓦解。却用了整整两年的时间，才收回了对金家的将士。天高皇帝远，自保的能力自然也比紫云山庄强的多。

　　云小七觉得也许自己真的要死了，竟然连十年前的陈年旧事都被勾了起来。

　　“老庄主此番要我入蝶云夜坊，是要我嫁给云庄主。”那女子说道这里，似乎是恨透了紫云山庄的云庄主，虽然素未谋面，“如今帝位交替之际，老庄主说若家一定会再次血洗紫云山庄和金家，为自己的儿子铺路。”

　　事情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云小七以为只要紫云山庄不参与皇家的事情，皇家就可能会手下留情，给他们一条活路，可是青龙还是对平小安出手了。若不是当今皇帝先对紫云山庄下手，她此时此刻，或许可以更信任若无极一些。
　　金家想通过这位粉衣的姑娘，与紫云山庄结下同盟。为的是不会像十年前那样惨败。

　　“姑娘，一个夜坊女子，配得上名震江湖的云庄主么？”云小七笑了。
　　“这为小姑娘有所不知，云庄主唯一亲自收入紫云山庄的女子，便是曾经艳绝京城的夜蓉绮，现在是紫云山庄的四姑娘。本来老庄主还在想是不是要把金家的小姐嫁过去，但是美到让所有女子都自叹不如的上官映雪都没入得云庄主的眼，或许云庄主并不喜欢什么大家闺秀吧。”那女子说着，似是要同情起自己以后的遭遇般，声音开始有些颤抖。

　　“外面品茶的是松族哪位？”云小七问。
　　“族长苍松。”粉衣女子其实并不想回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云小七说出的话，再轻再无力，只要听进去了，就会有种魔力，必须遵守的魔力，“姑娘到底是什么人？”
　　云小七从胸口掏出一块玉牌，

　　平小安，你的玉牌很好用，真的！

　　当年王青白王五爷，能带着柳依依逃亡至此，不是没有理由的，此处因为靠近苗疆，所以各方都管不着，防御最松懈，加上柳依依的爹爹曾经是若金国第一名匠。他的女儿能镇住不夜城，也是有压箱底的绝活的。而这绝活，就是地下挖城。平安镇的地下，这几年其实已经被掏空了。只是柳依依很聪明的绕过了耕作区，这才没让住在上面的原始居民起疑。
　　但是因为平安镇的地下宫殿正是不夜城的迷你版。所以留下平安镇的地下宫殿就是不夜城的梦魇。
　　平小安作为曾经不夜城的城主，有责任也有义务为紫云山庄除去这个后患，所以他在护送完九姑娘，就带着人马来到了平安镇。

　　楼上是若无极为两位姑娘开的上房，楼下，是三个男子的饭局。
　　平小安：“大少爷，你不能不来平安镇么？”
　　若无极：“你本应该在京城好好养伤。”
　　平小安：“爷到这来有事做。“
　　若无极踩了踩地面，笑意中带着威胁的看着平小安：“带了多少人？”
　　平小安本来有些警觉外加超级愤怒的情绪平静下来，说：“救出小七她就随我走，你别想再碰她。”
　　若无极的笑意明显是在说“她未必会跟你走”“她一定不会跟你走的，你懂的。”

　　“二位公子。”一直被晾在一边的中年大叔，上前搭话，立即被两人杀死人的四只眼给瞪了回来。
　　“楼上那个疯女人明显是你惹来的。”“你不要连累我的人。”目光总是可以幻化成无数的语言，千言万语，尽在杀死人的目光中。

　　“二位公子可否听万某一言。”大叔谦恭的说。
　　可惜二位血气方刚的小公子并不打算听这位大叔说话，可是大叔还是开口了：“此女乃是万某府上的舞女，今天她只要踏出这房门一步，万某的人定是要取她性命的。”
　　其实这句话还隐藏了后半句，比如，要是我家的女人又拿你们的小妹妹当人质，那我的人一时手快杀了她，也是不得已的，你不可以怪我，要怪只怪那位体弱的小妹妹命数如此。

　　平小安看了眼若无极，说：“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平安镇有紫云山庄要处理的事情。”

　　紫云山庄四个字一出来，万大叔本来谦恭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态度也柔和了许多，真心实意的请教道：“敢问这位公子是紫云山庄哪位爷手下？”
　　平小安是个爱憎分明的人，这个人刚才还表达了“云小七很碍事，不如让她跟自家的舞女一起死吧”的言论，现在又来诚心诚意的巴结。平小安表示，不鸟你。

　　说罢，平小安掷出酒杯，杯碎酒溅。卖菜的大叔又出现……
　　“十六，我们走。”平小公子轻功一闪，无影无踪。只留下一扁担蔬菜。

　　地宫的大部分的路段已经被平小安带来的人砸毁的砸毁，填死的填死。所以能走到主宫，也就是迷你夜宫的路段，基本上要重新挖开。
　　若不是云小七被挟持上楼时那个眼神，平小安也不会在这挖地道。
　　云小七说，夜宫见。

　　“八爷，前面就是主宫了。”
　　“八爷，云爷当真会来么？”十六非常不安的回头望了眼灰头土脸的平八爷。
　　平小安只是眉毛一挑，眼睛一瞪，那意思就是，你废话那么多干嘛，赶紧开路。

　　通往主宫的通道很快又一次被打开。平小安看着这片富丽堂皇，镀金的支柱，上好的红缎铺成的墙面。每一支灯盏都是纯金雕琢。他随便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经过这一夜的刨土，有些累了。

　　那是平小安第一次见到云小七的时候，在后街，她看着自己与别人抢食，自己窝在角落里，肮脏恶臭的废街，只有她那双眸子让人过目难忘。小孩子的力气总是抵不过疯狂的大叔们，平小安被揍的很惨，大叔为了保存体力，显然没有要殴死平小安的意思。只是得了食物，就躲到角落里去了。
　　“你叫什么名字？”云小七的声音，向她的眸子一样，可以冲刷掉一切的丑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