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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戏子人生(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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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松,你有没有想过,梅庄主霍然送舞女上京,若是我公然收下,会不会激怒了老皇帝?”云小七试着从这火势已经开始蔓延的夜宫里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苍松惊异,他不曾想过这个问题,也难怪,金庄主听到雪梅姑娘的这个建议,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问了青竹的意见。青竹向来不喜多言,并没有发表什么言论。金庄主也就不再过问此时,由着雪梅放手去做了。他看了眼云小七,这个少女看上去只有十多岁的样子,如今却连站都站不起来,本来他觉得金家若与这样的少女联盟,实在是丢了金家的颜面。
可是她却连见都没有见过金庄主,就已经洞悉了金庄主的所思所想。
“苍松,你今日会霍然想劫持我,可是在苏州城,见到了若无炎?”云小七的眸子,在火光之中依旧平静清澈。
苍松并不确定那人是若无炎,只是觉得那人实属人中龙凤,又有玄武为伴,经云小七这样一说,他才确定了那人正是当今大皇子,若无炎。
见到苍松不答,云小七便已经知道了如果不是若无炎,哪会引得武将苍松。
“苍松,你可有想过,若是你挟持我不成,与紫云山庄结下梁子,不怕紫云山庄踏平你松府,要金老爷子给个交代么?”
苍松只觉得,云小七的话,犹如这熊熊烈火,势不可挡,如果有什么是帝王之气的话,怕是也不过如此吧。
“苍松愚昧,受小人蛊惑。”苍松拱手抱拳,陈恳的说道。
云小七并不想与他多做无谓的纠缠,若是以前,她或许也会像瞧不起莫大一样,低看苍松一眼,可是她又何尝不是瓮中鳖,井底蛙,差一点就着了若无炎的道,差一点丢了平小安。如果没有武将云集,那她也不会威震江湖。她又有什么资格去看不上苍松呢。
活了太久,以为自己看的很透,却是糊涂了一世,高傲了一生。
苍松说罢,便脱下衣衫,向云小七走来。
“云庄主,恕在下无理。”苍松背起云小七,便向刚才云小七与彩依来的那条密道走去。云小七被苍松宽大的外套仔细的包裹好,生怕她被火苗撩到。
“这样可值得?”云小七被苍松扛在肩头,问。
“云庄主,可否愿意替我照顾彩依?”苍松的声音,在云小七耳边起伏,苍厚有力。
“松府可有亲人?”云小七清澈的声音,让苍松会心一笑。
“在下的正室,是金爷的义妹。性子不似我这般,很是可爱。云庄主有心了。”苍松说道。
“彩依姑娘要如何?”云小七看了眼在火势中,安排苍松手下退进密道的彩依,柔弱如她,此时却是苍松可以背靠背的人。
“彩依尚幼,云庄主可有好人家?”苍松的口气中多了几分波澜。
“你可知道这女人心么?”云小七也对这大汉来了兴致,相逢恨晚。
“在下虽娶亲三次,怕是也参不透这女人心。”苍松直言。
“那你是如何待你的妾的?”云小七笑了。
“不瞒云庄主,在下纳的第一个妾,是十年前战乱时的兄弟,我松府的人不论男女都以兄弟相待,明晰也不例外,可是她在战乱时受伤,腿不能走,又被人奸、污了,在下便收了她,我们也算是有名无实吧。”苍松干笑了两声,又把云小七往肩上挪了挪。
“那你娶的另一个女子呢?”云小七问。
“她是叶儿的表妹,叶儿就是金爷的义妹。我与叶儿无子,其实我本是不介意的,可是叶儿却怕梅,竹两家笑话了去,也不想让整个金家看笑话,于是硬要她的妹子嫁给我。”苍松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这位金叶儿倒也是有趣。”
“我若是不娶她妹子,她就一日不许我进房门。”苍松也忽然觉得背上的,不是什么紫云山庄的庄主,而只是个普通的朋友,说话也就随便了起来。
“以你的性子,自然是要娶了。”云小七下了定论。
“正是如此,所以这女人心,在下还真不见得明白。”苍松道。
云小七看着自己刚才费尽全力都觉得冗长的走道,看着身后烧的黑呼呼的兄弟,隐约能看到断尾的一袭粉衣,她忽然觉得,伏在这个人的肩膀上,前方的出口似乎不太远,脚下的路也不再黑暗和血腥。
“苍松,今日的事情,我们就当没发生过如何?”云小七说。
苍松本来有序的步子停顿了一下,沉默之后,开了口:“云庄主,苍某错在一时冲动,上了若家公子的当。云庄主今日肯救场,苍某已经很感激了。”
“叫我小七吧。”云小七不忍辜负他的决意。
“好。小七,我觉得若是我们可以以别的方式相识,你也会是我兄弟。”
“我若不是把你当兄弟,也就不会成全你了。”云小七虽然在笑,但是心中却无限的惋惜。若无炎啊若无炎,为何你一出现,就要满城风雨。
“小七,既是我兄弟,可愿意帮我个忙?”苍松说道。
“可是彩依姑娘的归宿?”云小七已经想到了一二。
“小七啊小七,今日一见,我才知道,这紫云山庄的王,可是不简单啊。”苍松笑叹道。
“能将苍松这样的豪杰收入手下的,金庄主的气量也非同一般。”云小七叹道。
“金爷他自然是非凡人。只是这若家公子各个出手狠辣……”苍松说着,不免有些忧虑。
“那金庄主和我比,谁更胜一筹?”云小七问。
“小七,我当你是兄弟,不怕你生气,你比起金爷,还远远的不如。”苍松说的底气十足。
“既是如此,若无炎的计谋连我都可以看透,金老爷子又怎会不察?”
“小七说的是,小七说的极是!”苍松的笑声回荡在这条长道中,身后的随从不免都向他们望来。
“这彩依的事情……”苍松接着说。
“你可还有什么话要留给你的妻室?”云小七打断了他。
“叶儿已经随了我这么多年,我的事情她都明了,明晰是我多年战友,亲如手足,她自然明白我的心意。柳儿已经为我生下儿子,她本就有心闯荡江湖,那就随她去吧。”苍松说。
“苍松,你果然是不懂女人心。”云小七笑了笑,不再说话。
走出这条道的时候,云小七并没有觉得这条路有多么长。反倒是有些怀念这一路的说说笑笑。苍松把肩上的云小七放下来,解开裹在她身上的自己的长衫,亲自为她整理了衣服。
“小七,我发现,你和我儿子差不多高。”苍松说道。
“你可想再见到他?”云小七问。
“看你也一样。”苍松拍了拍云小七的双肩。
是什么让这个男人如此坚持,云小七懂得,但是此刻却不想懂得。因为懂得,所以尊重他的决定。云小七看了眼最后走出来的彩依。她从来没有仔细的看过这个女人,只是觉得她一脸的怨妇样,还硬要演痴情的戏码,所以她高傲的不想去看她。
原来彩依长得如此漂亮。
怪不得梅庄主要坚持把她送来。
那不是简单的女子的漂亮,而是柔美中带着刚毅,不容轻贱的刚毅,这样的女子就算入得夜坊,也绝对不是池中物。
果然是极品。
“你看我做什么?”彩依从未被云小七如此深情的注目过,有些不适应。
“脸上有灰。”云小七说。
云小七座在这间上房的床边上,旁边的密道石壁已经在慢慢的闭合。所有的人都已经出来了,苍松手下的侍从一个个走出房去,这间房里只剩下了苍松,云小七,还有彩依。彩依刚刚被云小七说了脸上有灰,女孩子总是爱干净的,就想去屋外打盆水来。
“彩依。”苍松喊住了她。
她还想着云小七的那句“脸上有灰”,不敢回头。
苍松以为她已经明白了发生的事情,不忍别离,所以不肯见她。也就没再说什么。
彩依此时完全没有心思在想他到底想要说什么,只是想梳洗干净了,再来见他,看他不再开口,便匆匆出了房门。
“你笑什么?”苍松坐在客房的圆桌旁,给自己倒了杯茶。
“笑你不懂女人心。”云小七有一次的试着活动手脚,她这才想起来,左肩上还有苍松送的一刀,疼的她抬不起来胳膊。
苍松也看了出来,脸上浮起一丝内疚。
云小七看了他一眼,说道:“苍松,你可知道,若是刚才你不救我。或许死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是全尸。”
苍松瞪大了眼睛,不知道云小七是唱哪出。
“夜宫之中,其实有很多同归于尽的法子。大不了就是我动一动手边的机关,封死这条通路。你们都要被火烧死。”云小七说。
“这么说,小七你就可以没事?”苍松较劲了。
“话也不是这样说,你们是被烧成焦炭,分不出你我,我却要被这浓烟呛死。”云小七答道。
“这又是为何?”
“苍松,你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这一路上,云小七都在以家人,金爷,彩依,各种理由动摇着苍松求死谢罪的念头,“你可知道,我身上这件衣衫,就是云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