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小七》云小七

47、苗疆蛊毒（五）

　　月色一如既往的冷清，云小七看着洞外的安静的月亮，倚在齐七身上。
　　“七七。”云小七低声唤道。
　　“什么？”齐七本也就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孩子，娇横自然也是有的，只是齐家寨毕竟是强盗，再娇惯她也容不得女人柔弱。所以云小七靠过来的时候，齐七下意识的挺直了腰板。一下子多了几分男子气概。
　　“你知道我的名字么？”云小七并没有看她，只是望着天上的月亮。
　　“不知道。”若无炎要齐家寨做的事情，齐家向来是不问理由的。
　　“那你想知道么？”云小七的声音中，与齐七比，多了几分娇弱。
　　齐七不语，只是添了些树枝在火里。
　　“那你知道我是谁么？”云小七似乎还是不想放弃，接着问道。
　　“你是无炎公子想要除去的人。”齐七平静的回答。
　　云小七愣了下，她早已经忘了若无炎，忘了紫云山庄，若不是这里有个若无极，她说不定也会忘了一旦走出这片树林，就会是下一场的腥风血雨。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云小七慢慢的说道。
　　齐七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跟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谈话。她像是在对自己说话，又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她用余光看着倚在她身上的这个女人，手腕上清晰可见的伤疤，另一只手则是缠着已经浸湿血迹的纱布。
　　“你叫什么？”齐七开口问道。
　　云小七明亮的眸子闪啊闪，像是得了嘉奖的宠物满心欢喜的看着她。
　　“不说就算了。”齐七被她看的不好意思。
　　云小七指了指天上的月亮，兴奋的看着她。
　　“月亮？”齐七问道。
　　“银月。”云小七很开心的表情掠过难得一见的阴霾，她向齐七怀里挤了挤，“只有你知道我的名字，只有你了。”

　　只有你了。是怎样的悲哀，齐七并不知道，只是再抬头看那一轮明月，忽然觉得很凄凉。

　　“找到了，找到了。在这里。”火把瞬时间把山洞围了起来。
　　一名男子，披着貂裘踱步慢慢的走了过来，若金国并无寒冬，所以这身装束并不常见，若无极紧紧的盯着那个从火把中走出来的男子。
　　那男子手中抱着一个小火炉，红彤彤烧的正旺的火焰，若是他人碰上这火炉怕是皮肤早就烫焦了，只见这男子，火炉放在他手中，看上去则是温度刚刚好，让人忍不住想向前凑一步。
　　“齐爷。”齐七温润的小脸掠过一丝惊慌，赶忙扔掉手中的枯枝，低下头去。
　　那男子并没有看他，只是抱着小火炉向洞口走去。待他走近了些，若无极才看清他身上的华袍，若金国的袍子颜色大多单一。刺绣上并不见得多么繁复，华贵也主要体现在用料上，但那男子身上的白玉袍子，上面用金线绣着一只飞天的凤凰，在火炉的微红光照下，更加栩栩如生。
　　若无极在洞内，并不能看清站在洞口这人的长相，本以为他会走上前来，却发现他停在云小七面前，不动了。
　　“姑娘如今，如何称呼？”那男子微微鞠躬，开口便是一阵暖意。
　　云小七明亮的眼睛对视着他那没有感情的眸子，说道：“云小七。”
　　齐七心下惊疑，心中想起了刚才在自己怀里喃呢的“银月”。
　　那名被齐七称为“齐爷”的男子目光柔和了起来，说道：“云庄主，久仰。”
　　云小七只是笑笑，“怎么，你把齐家寨送给了若无炎么？”
　　齐爷淡淡一笑，说道：“三个月前，齐大飞鸽传书说是有位公子破了齐家寨的难题。齐大按照约定，若是我一日不归，这齐家寨就要听那位公子的了。”
　　三个月。能让他三个月才能回到若金国的地方，云小七不用想也知道是哪里。
　　见到云小七不说话，齐爷又开口说道：“只是没想到一回来就听说七姑娘一气之下跳了崖。齐二又在林中发现了几具已经被野兽啃过的尸体……”
　　“怎么不说了？”云小七看着他。
　　“姑娘于我有恩，今日我放姑娘离去。”齐爷淡淡的说道。
　　云小七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姑娘可是喜欢七儿？”齐爷看了眼低头不语的齐七。
　　“你愿意把她给我？”云小七笑着问。
　　“姑娘，那事至今也已经十余年了吧。”他看着怀中的火炉，“不瞒姑娘，齐家寨自从有了七儿，我便想到了第一次见到姑娘时的样子。七儿确实是按照我思念姑娘的样子训练的。”
　　齐七愣在那里，她第一次知道自己的一切竟然是别人的复制品。
　　“我当年也有这般冲动，这样英气么？”云小七看着齐七问。
　　“姑娘当年比七儿冲动多了。”齐爷的回答总是淡淡的。
　　云小七叹了口气，向这男子走近了些，看着他手中的火炉说：“这病根还是落下了。”
　　“与姑娘比，这不算什么。”

　　齐七点燃的火，因为没有续枯枝，而渐渐势弱了起来。

　　“若无炎回去了么？”云小七问。
　　“无炎公子见了尸体，没有说什么离开了。”
　　“那你又为何执意搜山？”云小七反问。
　　那男子拾起几根枯枝，扔进火里，说道：“我想到了姑娘还在未然居时与我说过的故事。”她曾经教过他的，如何躲藏，如何诈死，如何寻安顿之所。
　　“他还好么？”云小七此话一出，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一样，声音竟不是一般有穿透力，而是显得飘渺不定，让人怀疑她是否有说过这样的话。
　　“姑娘若是怀念，不如亲自回去一趟。”那男子站起身，转身要走。
　　“齐俊！”云小七喊住他，“等我十日，我定会要七姑娘带着药治好你的伤。”

　　齐爷一挥手，随他一起来的侍从，已经与火把烧在一起。若无极看的清楚，这正是云小七在平安客栈对苍松手下用的那招。只是这位齐爷一挥手，那些人竟然连挣扎都没有，迅速的变的黑焦一片。
　　齐七一气之下，已经拦住了齐俊的去路，明明面有惊恐，仍不退缩。
　　“为防走漏风声，也只能要他们死在这里了。”齐俊看着一脸愤怒的不解的齐七，淡淡的说道。
　　话以至此，齐七却仍倔强的不肯让路。若无极扶着石壁走出了山洞。他终于看清了这个男子的面容，他比起自己要更高大一些。看上去比自己年长些，面容淡雅。眉目清秀。
　　齐俊见齐七不让，转身看到了倚在洞口的若无极。
　　“与这位公子比，我还是觉得赵轩枫更配姑娘一些。”他的语气依旧是平淡，只是平淡中带有一丝不屑。
　　“赵三爷自然是人中龙凤，但论文我不见得不如他，论武他怕是还要磨练些时日。”若无极的话冷的要熄灭他手中的火炉。
　　“公子是当今皇子，文武双全，天下皆知。”齐俊并不愿意与他纠缠。若无极明白，那是他在心里蔑视着自己。
　　“站住。”若无极掷出一粒石子。
　　“公子善用剑。若想要比试不如等公子向若无炎那讨回剑来再比如何？”齐俊扔掉手中的石子。
　　“我大哥收了我的剑？”
　　“若无炎命齐家人安葬了三位的尸首，唯一带走的是公子遗落在山路上的佩剑。此佩剑还与若无炎一起在齐家寨。”齐俊淡淡的陈述道，“若无炎说这天下，论剑术，没人会是公子的对手。”
　　若无极小的时候与他大哥比试，总是怕伤了他大哥而坚决不用兵器，他的轻功略弱于若无炎，所以赤手空拳，论力气，论功夫，他总是会输掉。那是一去不回的单纯的美好时光。谁也不会想到几年之后，为了太子之位，会是今天的样子。

　　齐俊转身要走。
　　“齐俊。”云小七的眸子带着情绪的波动，声音像是要穿破整个夜空。
　　“姑娘可是要问赵轩枫的事情。”齐俊并没有回头。
　　“他知道多少？”云小七问道。
　　“姑娘若不想他知道，那相遇之时，信手起个名字可好？”齐俊抚了抚肩上的貂裘。
　　“他都知道了？”
　　齐俊没有回答，人已经消失在了丛林之中，夜色之中他淡淡的声音响起：“十日之后，平安镇。”

　　齐七强忍着的泪水在齐俊离开后，彻底崩溃，地上的一具具焦炭，那都是她家的人，虽然她不一定认得，可是作为齐家的七小姐，这里的每个人视她如宝，如今爱护自己的人瞬间就这样死了。她又怨不得别人，只能在这里流泪。
　　齐七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早知道若无炎不是一般人，可是正是因为他不是一般人，才可以解开齐家的难题。她喜欢那个男人。希望得到他的称赞。可是她也知道，眼前的这些人，正是因为这个男人而死。

　　若无炎，若无极，兄弟之争，他们就是那些炮灰。

　　若无极看着地上的尸体，没有说话。他在等云小七开口。如果云小七真的愿意与自己在一起，一定会说紫云山庄和齐家的关系。一定会解释这烧焦的尸体的缘由。
　　他在等。
　　“无极哥哥。”云小七纤弱的手试图伸手抚摸他的脸，“若是哪一天，你知道了原来的我，一定要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好不好，好不好。这不是他想等的话。

　　不回答，没回应，这不是她期待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