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城往事》周七刀

3、第 3 章

　　苏寒抵达时，现场已经有几名辖区警察。而市刑警队其他人，也都在赶来的路上。

　　2119号房间的门口聚集了很多人，周晨第一个见到苏寒，向她招招手，说：“苏寒！”

　　苏寒走过去，戴好手套，跟着周晨进入酒店里面。

　　金凯大饭店是一家五星级酒店，但和一般的酒店不同，不是现代化的装修，而是那种传统的日式布置。

　　酒店里被打扫的非常干净，一尘不染。

　　苏寒也知道林冰凡本人有些洁癖，不会允许屋子里稍微有一点乱。

　　屋里开了空调，很冷，房间由拉门隔开，雪白的纸质拉门展现了典雅的和风美学。

　　几人步入一个宽阔的榻榻米房间，房间四周是水墨画的装饰墙壁，屋子正中央摆放着一张低矮的桌案，桌案正中央放着各式各样的茶具，以及一个精致的骰子摇乐器，角落里放着一个青色的花瓶，当中插着一支花枝，花枝上对称着两朵淡粉色的花苞。

　　整个房间构造极其精致，精致到会让人产生一种无法形容的诡异感。

　　而林冰凡的尸体此刻就倒在桌案旁边。

　　林寒凡被打扮成了日本艺妓的模样，脸涂得煞白，她穿着艺妓的服饰，脖颈连着后背的位置，露出好大一片，而她的后颈同样被涂白了。

　　苏寒闻到她身上独特的香味。

　　她倒在地上，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眼睛瞪的大大的。

　　厚厚的白妆，繁复的和服，精美的头饰。

　　林冰凡嘴角上勾，好似在笑，可笑得又与常人不同，就好像在嘲讽什么。

　　从警校开始做学生，到工作的这些年来，每当听闻命案发生，苏寒都还是会被惊的一颤，无论处理多少案件，见到多少尸体，她永远都还是无法麻木，但是经验的累积，也让苏寒被训练得更加冷静。

　　但是现在，苏寒神色沉静地看着地上的尸体，除了自己的心跳声，她什么都听不见了，周围的世界好似都与她无关，她的眼里只剩下这具鲜艳诡丽的尸体，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还夹杂着些许臭味。已经干涸的血迹，如同无数条细流，蜿蜒曲折。

　　“苏寒。”法医低沉的声音在一边响起，苏寒瞬间回神，看向他。

　　法医说：“根据判断，初步怀疑死因是额头被猛烈撞击导致的大出血以及手腕上被切断的大动脉，除此之外身上没有看到有其他明显伤痕。具体结论要解剖后确定。”

　　一边的周晨说：“桌上的茶杯里面也检测出了□□，也有可能是毒杀。”

　　“冰凡她怎么了！快让我进去！”

　　苏寒和周晨顺着激动的声音出了这间房，只见酒店的门口，站着一个男人，他双眼红肿，满眼都是血丝，头发被抓得凌乱。

　　苏寒认识这个男人，或者说，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认识他。

　　苏寒心头微震：“林嘉歌？”

　　林嘉歌和林冰凡一样，都是苏寒母亲张鹭公司里的艺人，且二人人气相当，在娱乐圈都算男女顶流，在公司里也都是一哥一姐。

　　苏寒看着林嘉歌，就想起了前几天她躺在病床没事干刷手机的时候，看见林冰凡和林嘉歌的绯闻传得沸沸扬扬，他们两个前段时间被狗仔拍到在林嘉歌的别墅里共度了好几夜，网络上双方的粉丝也因此吵得天翻地覆，本来已经是锤死的情侣关系，后来又因为双方的公司，也就是张鹭的公司，“橘子娱乐”出来发了公告表示二人只是讨论工作，没有除朋友之外的其他关系，事情才算告一段落。

　　林嘉歌看着苏寒，俊朗的面容写满疲惫颓唐，恍恍惚惚地看着她：“苏寒……”

　　“这里是案件现场，闲杂人等不得进来。”一位警察说。

　　苏寒对那位警察说：“没事。”

　　苏寒走向林嘉歌，发现门口还站着好几个人，托苏寒母亲的职业关系，这些人苏寒还都认识，因为他们都是非常有名的演员或者制片人。

　　周晨对苏寒说：“他们包括林冰凡都是电影《东城机密》的工作人员，这部电影是由著名导演周清华以及业内很有地位的制片人宗千制作的，所以才请来了这么有名的演员，自从《东城机密》电影二个月前开机以后，这些人和林冰凡一样，都住在这间酒店的最顶层，金凯酒店所有楼层都有监控，唯独最顶层因为住的都是名人，所以没有监控。”

　　苏寒对林嘉歌说：“放心，我们会调查清楚的。”

　　“她是怎么死的？”一位身材瘦小的女性出声了，她叫郭裴，虽然看着年轻，但也有三十五了，脸上还有非常明显地做整容医美的痕迹，“是自杀吗。”

　　林嘉歌一个转身就扯住了郭裴的衣领，“你放屁！谁自杀冰凡都不会自杀，你少在这里装，郭裴，你一直嫉妒冰凡，表面和冰凡相处得很好，实际上在网上买通水军说冰凡抢了你的女主角的角色，现在她死了，你挺开心的吧。说不定就是你昨晚把冰凡杀了！”

　　郭裴震惊地看着林嘉歌了好一会，才挣开他，然后后知后觉地出声：“林嘉歌，你疯了，真是疯了。”

　　“林嘉歌！”喝止他的是柏成天，和林嘉歌一样，同样是一位很有名气的流量男明星，“你冷静一点，林冰凡死了谁也不会开心。”

　　林嘉歌冷冷看一眼他：“柏成天，你和你的经纪人为了和林冰凡争夺商务资源，这些年也没少给冰凡使绊子吧，我看现在冰凡死了，你也挺开心的吧。”

　　柏成天脸色微变，没吭声。

　　《东城机密》的投资人，博理影业的董事长侯才良看向苏寒，沉声问：“冰凡他是因为什么而死的？死因是什么？”

　　林嘉歌作为刚刚一脚踏入电影圈的演员，一直对这个电影圈年轻有为的董事长侯才良很敬佩，摇头答：“人家警察根本不让进入现场，也更不可能告诉我们怎么死的了。”

　　“那就等警察把案子查出来再说吧，现在下定论还太早了。”一直沉默的《东城机密》的制片人宗千开口了，她是一位三十三岁的女性，外貌不算特别突出，但很有气质，是圈内非常有地位的制片人，她一出声，也没人再说什么了。

　　一堆人堆在房间门口，现场的警察把他们拉开。

　　苏寒现在需要做的事情是观察案件现场，然后对《东城机密》剧组里的人一个个做询问，可她没有，她离开了现场，走出了酒店。

　　她觉得自己要不能呼吸了。

　　之前在来的路上，苏寒的第一反应还是不信，在反复地和现场警察确认之后，才沉默地接受了现实。

　　苏寒坐到酒店外的一个长椅上，觉得自己的胸口很闷，很难受。

　　其实她跟林冰凡算不上特别姐妹情深，但林冰凡曾经也是影响过她很多的人。

　　苏寒是十五岁那年认识林冰凡的，那时候的林冰凡也就刚刚十九岁，是电影学院的一名学生，因为长相突出，成绩优秀，被张鹭看中，成为旗下公司的一名艺人。

　　虽然苏寒从小到大都算得上非常乖巧懂事的，可十五岁时的她，正处在青春期，加上没有了父亲的陪伴，性格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叛逆的，只是苏寒的叛逆的表现形式有所不同，她很少爆发，也许是因为母亲的原因，她也很难做到和那样强势的母亲正面对抗。

　　所以那时候的苏寒性格非常内向沉默孤僻，在学校里也有些不合群，甚至还被学校里的女同学冷暴力孤立过，苏寒的老师敏感地注意到了她的情况，找了张鹭谈话。

　　张鹭在她的丈夫还在世的时候，只是一名金牌经纪人，所以不算太忙，还算是为能够为家庭着想的好妻子，好母亲，但自从苏俊林离世后，张鹭化悲愤为动力，彻底化身女强人，一手创办了国内第一娱乐公司，忙得经常十天半个月都不着家。

　　而且她不仅忙，脾气也一天天的越来越不好，所以那时候母女两个的关系也恶化到了极点。

　　张鹭也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被孤立，所以抽出了些时间来关心苏寒，只是她的关心往往是以批评作为点缀的，苏寒面对张鹭的批评从来都是沉默，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张鹭这辈子吵架从没输过谁，唯独败在了自己女儿的冷暴力之下。

　　后来张鹭实在弄不过苏寒，就找了林冰凡来和她谈。

　　林冰凡很自然地接近了苏寒，她从不给苏寒输出什么道理，只是常常约她出去玩，一开始苏寒并没有理会林冰凡，但她似乎对苏寒很有好感，对苏寒十分亲近，常常来张鹭的别墅里找她，还会给她带在外地拍戏时买的各种各样的礼物。

　　苏寒那时候到底是个孩子，面对一个性格温柔，心智成熟的年长女性，还是很快就和她亲近了起来。

　　她们会一起出去约下午茶，一起出去旅游，一起谈心，苏寒甚至有时候也会和她说说自己的心里事，林冰凡可以说是苏寒在那段时期唯一的一点慰藉了。

　　可她现在却离开了。

　　苏寒坐了好久，才慢慢捂住脸，埋下头。

　　地上一点点湿润。

　　现在是晚上，没有太阳，风也很凉，没可能出这么多汗，她过了好久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眼泪。

　　头顶有人说话，嗓音清澈：“要不要纸巾？”

　　苏寒本来没打算理他，但是两秒后，苏寒忽然回忆起什么，一愣，猛地直起腰身抬起头。她怔了两三秒，也不管满眼的泪痕，就这么看着面前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