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6 最是那年流光浅{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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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最是那年流光浅{三}
江上秋没有带锦宝回宫，而是直接回了丞相府。
府中，早已经是人仰马翻慌乱一片。锦宝被吵醒，惊呼：“出了什么事？”
江上秋快速放下她，锦宝失去衣衫半干，失了热源，冷不防一哆嗦。江上秋体贴地解下自己的外袍给她披上，一边说：“锦宝，你要坚强。今天丞相与公主回府路上遇上了刺客。”
锦宝脸色兀地煞白，她颤抖问：“母亲她……”
“你母亲替你父亲挡了剑，快进去吧，至少见上最后一面。”江上秋拍拍她的肩膀。锦宝脑中那根紧绷的弦瞬间一“崩”，眼泪便哗啦啦地掉了下来。
“锦宝小姐，哎哟，你终于回来了，夫人她……”忽然一个妇人声音传来，那是府中的福妈。锦宝一脚踏进大门，“福妈，送上状元爷去正堂喝茶。”
福妈这才看见锦宝身后紧紧跟着的江上秋，她眼珠子在锦宝身上扫了一圈，应道：“是是是，状元爷这边请。”
锦宝一路小跑到了凝香阁，那是母亲的院子。院子里哭声哀声一片，家丁们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抹泪。总算娘亲说话虽然刻薄了些实际上还是待他们不薄的，他们是真的伤心。
“锦宝。”王预书站在阴暗处，语气晦涩而苍老。锦宝扑进他的怀里，“爹爹，锦宝不要娘亲有事。”
王预书紧闭着眼睛，忽然像脱力一般半跪在地上，哽咽着说：“我不知道她会替我挡剑的，真的不知道……”锦宝捂着嘴呜咽出声。
“啊！”一声尖叫从内屋传来，锦宝脑袋“嗡”一声炸开，那是无双的声音。紧接着又一声恸哭：“公主去了！”
王预书“蹭”一下从地上爬起就要往里，门口的麽麽拦住：“相爷请自重，皇后娘娘还在里面呢！”
“我去你妈的自重！”王预书一脚踹开两个麽麽，奔了进去。锦宝咬着牙，恶狠狠地瞪了摔倒的麽麽一眼，“爹爹。”跟了进去。
内屋里，奶娘哭泣匍匐在地，刚才那一声惊呼就出自她口。木雕花床旁是衣冠整洁的皇后紧抱着吓坏了的无双。
离去的母亲像睡着了一样，血染红的碧绿湘裙衬着她的脸苍白，但是她的姿容安详平和，嘴角含着欣慰的笑。圣洁一如二十年前名动长安时惊艳模样。
王预书跪在床前，“安宁。”生平第一次，他呼唤她的闺名，可是她却再也听不到了。
皇后搂着惊恐未定的无双安慰：“大哥节哀。”王预书看也不看皇后一眼，惨笑，“我还敢认你这个妹妹吗？”
皇后一瞬间脸色变得煞白，几乎站立不稳。锦宝听出其中有隐情，望向当时屋内唯一在场人奶娘阿平。阿平转过头来面色平和，只是眼角悬滴的泪珠以及刚才那声恸呼证明她刚才的撕心裂肺。
王预书只痴痴地拉着夫人的手，忘情凝视。锦宝看着阿平，轻唤了一声“奶娘”，阿平的目光在锦宝脸上停顿一瞬就转向皇后，只见她磕头跪下，“奴婢伺候公主二十余年，如今公主去了，奴婢早已没了念头，请娘娘准许奴婢追随公主吧。”
锦宝目光一颤，“奶娘！”奶娘还有个与她年纪差不多的女儿，怎么会没了生的念头。
皇后似乎犹豫了一下，接着又点头，“你有衷心爱主的决心，本宫很欣慰，就成全你了吧。听说你还有个远在塞外的女儿，本宫在此允诺于你，必保她一世荣华。”
阿平平静磕头。抬起头的时候已是视死如归的神色，锦宝想要拉住她的手却是迟了。只见她一头撞上了雕木花床的犄角，瞬间额头绽出芍药一般的血红。
锦宝已经不能动弹，眼睁睁地看着下人将奶娘抬了出去。然后是皇后若有若无的一声轻叹，王预书对于发生的这一切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屋内只剩下她与爹爹二人。锦宝挪着僵硬的膝盖过去，“爹爹。”
王预书似乎沉浸在一个人的梦里，他的眼神温润而安宁，“锦宝你知道吗？我原本是该恨你母亲的，因为她与皇后害死了我最心爱的女人。你母亲刁蛮任性，还有公主脾气，她原本已经嫁了人的，却非要逼着皇上下诏再嫁于我，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会恨她入骨的。”
锦宝伸手抱住了父亲。谁让恨中生生滋长出了爱。母亲痴恋父亲一世，可是临时也没有等到他的一声爱。父亲在骄傲中恨了二十年，等到此情成追忆时才猛然从恨中惊醒。即使那位拥有着父亲深爱的女子，也是早早红颜西迟。他们都是可怜人。
轰雷一声，已是大雨瓢泼。锦宝悄悄退出了凝香阁，江上秋还在相府。这个时候伤心欲绝的父亲已经无力待客，母亲的死已经将尚在爱恨里纠葛的他打垮。
凉风席卷而来，锦宝裹紧披风去了正厅，江上秋难得安静地坐在那里颦紧眉头。他的视线落在还未来得及收藏好的案上的聘礼上。皇上今天不止颁了圣旨，连聘礼都准备好了。锦宝冷冷一笑，不语，走过去安静地坐在江上秋的旁边。
江上秋几次想开口，一看见锦宝脸上不合年纪的凝重神色，又缄口不语。人人都道他风流洒脱，放浪不羁，说得难听一点就是打马观花的情场浪子。可是这一刻他的舌头像绕了千万个结，也许，是在这个沉静的女孩面前，他永远使不出讨女孩欢心那一套。那是对他心中干净如莲的宝贝的一种侮辱。
锦宝其实已近崩溃的边缘，她微低着头，晶莹的泪珠一滴滴打在莲红百褶裙上，也打在江上秋惆怅结成网的心里。他温柔揽过她的肩膀，爱怜地拭干她的泪水。
“想哭吗？”
锦宝点头。
他心中一痛，“想哭就哭出来，在我的怀里你永远不需要忍着，明白吗？”
她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江上秋嘴角泛起温柔的笑，“因为我答应过你，累了给你肩膀，哭了给你怀抱，不管你是上天入地当太子妃我都永远陪着你。”
锦宝扑进他的怀里大声哭了……生平第一份温暖，原来来自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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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皇上也来了。他站在母亲的棂前叹息，刚过不惑之年的他一夜间像又老了十岁，先皇曾经育有三子二女，皇上排行老大。怀王老二是在皇上登基时造反被杀，然后接着是梁王，四公主，现在是五公主，锦宝的母亲。君家皇室已经日趋凋零，昔日手足情深的兄弟姐妹已经一个个都走了，什么时候就要轮到他了呢？
皇上将哭红双眼的锦宝搂紧怀里，低声呢喃，“锦宝，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锦宝不解，“姑父……”“不要叫我姑父，我不是你姑父！”那你是谁？锦宝低下头。
锦末一身戎装归来，身后跟着梨花带雨的荣华。下人们簇拥着他们进来，锦末盔甲一掀，跪在棂前磕了三个响头。他脸上的寒意比那盔甲还有冷，看了一眼已经失了魂的父亲，转身到锦宝面前，捏紧她的双肩：“娘是怎么去的？”他的声音晦涩隐忍。
荣华已经扑向了另一旁平娘的棂前，“娘亲……”
锦宝咬紧下唇摇头：“被刺客所害！”锦末一把推开她，“我不信！不信！”锦宝身子一晃撞到身后的火盆，触到香火的手心传来锥心之痛，痛得她额前直冒冷汗。
朝中的王公贵族大臣都来参加了丧礼，锦末与锦宝披麻戴孝，站在门前一一拜谢。凌若公主花枝招展拎着一簇灼白菊走来，身旁是换了一身黑衣的江上秋。穿黑衣的他，更有一种与平常不一样的冷肃之美。他的眉一直颦着，无奈之情溢于言表。
凌若将花篮交给下仆，矜持地理了理袖摆，头扬得像一只开屏孔雀：“哎哟，瞧这安宁公主去得真不是时候，宝小姐这才刚封了太子妃，她就去了。啧啧，喜事还没来得及办就先办了丧事！”
锦末脸板得死紧，正要发着，锦宝已经拉住了他的手：“家母新丧，里面晦气得很，凌若公主金枝玉叶，还是不要进去的好。”她淡淡地看了一旁的江上秋一眼，“毕竟，公主是喜事将近的人！”
凌若眼中一闪诧异，又掩鼻娇嗔：“就是就是，江大哥，我们快点走，免得沾了晦气不吉利！”说着就挽紧了江上秋的手臂，她挑眉望着锦宝，那模样真是像极了示威的母老虎。
锦宝冷冷吐出两个字：“不送！”
江上秋想抽出手臂却抽不出，凌若抱得紧。他担忧地看向锦宝，锦宝却回他一个淡淡微笑，孝衣衬着她毫无血色的脸更加苍白，连笑都虚弱无力。江上秋心里狠狠一抽，凌若已经将他拖走。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