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2、二十一 ...
-
“救命啊!不好了!出大事啦!”唐家大宅的门口,唐予几乎是从马背上滚下来的,顾不得摔疼的屁股,他还趴在地上就扯开嗓子冲里头大声叫嚷着。
“阿予,你在这大呼小叫什么?”一双绣花鞋出现在唐予的面前,顺着裙摆往上看去,殷向晚正奇怪地低头望着他。
唐予立即有如见到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扯上向晚的裙脚,叫嚷着:“殷……殷姑娘,出事儿啦!”
向晚刚刚才跟衍风分手,慢慢散步回到唐府,才到门口就撞上唐予这夸张的阵势,一种熟悉的头痛再次袭来。她习惯性地揉了揉额角,几乎是肯定地问道:“少爷又闯祸了?”
看唐予驾着马车出去却骑着马回来,十万火急到连车都给丢下了,估计这回的事儿还不小,但愿唐大少不是又去砸了人家及古斋的什么千年古玩,或是撞坏了烟湖边上停靠的那条鎏金画舫——不管是及古斋的吝啬老板,或是那条画舫的炫富主人,可都是难缠的主。
“殷姑娘……”唐予边大口喘气边急切地说,“少……少爷他……在流芳酒肆……跟……跟县令大人家的公子……打起来啦!”
他话音未落,揪着向晚裙脚的手就被一脚甩开,只觉眼前一晃,定过神时,殷向晚已经翻身跨上他骑回来的那匹马,马缰一甩,如疾风一般飞奔而去。
*******
远远地,就看到流芳酒肆门口外围站了一大群观众,不时指着上头窃窃私语。门边,还停靠着被唐予卸下来的马车。从二楼不住传来“呯呯嗙嗙”的打斗声。
殷向晚跳下马,随手把马缰塞给旁边一个酒肆的伙计,向人群中挤去。
“呀!殷总管来了!”不知人群中哪个先看到了殷向晚,不大不小地叫了一声,旁的人立即自觉地退开让出一条路来。
殷向晚顾不得注意那些人的反应,提着裙摆,飞快地从人群让出的过道中小跑过去,直奔二楼。
才踩上最后一级阶梯,就见一件不明物体迎面袭来,向晚条件反射地一个侧身,那物体狠狠地撞到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定睛看清,殷向晚一惊,摔到她旁边的竟然就是她家的大少爷!
“少爷!”向晚赶紧扶起他,那张俊朗的脸已经青一块紫一块,唇边甚至溢出血丝。向晚心头一紧,连声唤道,“少爷!少爷!你还好吧?”
“废话……这个样子怎么会好……”唐逸欢被揍得酒醒了大半,但之前的巨大撞击撞得他头昏脑胀,眼前模糊一片,一时认不出来人,只是条件反射地回应。
听到标准的唐逸欢式吐槽回答,殷向晚稍微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扶他靠墙坐好,掏出手帕替他拭去唇角的血。
“哟!殷总管殷姑娘,这么快就赶来替你主子出头了?真是尽忠尽责啊!”出了一口气的张鄂心情正爽,张狂地嘲弄道。
听到“殷总管”三个字,唐逸欢原本因痛楚而紧闭着的双眼猛然睁开,目光的焦距汇集到近在咫尺的熟悉面容上。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惊愕地撑着地板要直起身来,却扯到了伤口,痛得倒吸一口气。
“少爷,你身上不知道哪里有伤,先不要乱动。”向晚赶紧按住他,不让他起来。
“殷总管,你来了这么久,眼中只有你家少爷,连看都不看我一眼,真是太让我难过了。”张鄂继续挑衅着。
殷向晚这才抬起头朝张鄂望去,眼中的怒焰一闪而过,冷冷地问:“敢问张公子,我家少爷因何事得罪了您,要被阁下的人伤成这样呢?”
“哼!那就要问问唐大少,好端端地喝着他的酒,为什么要来坏我好事,又为什么突然向我挥拳了!”张鄂冷哼着回答。
是唐逸欢先行挑起的吗?可即使是那样……
“我家少爷再是不对,需要张公子以四对一地施以暴力吗?难道以多欺少,就是贵府的作风?”
她的质问和逼视,让张鄂感到一阵难堪,恼色在他脸上浮起,他一脚踢翻了旁边一张椅子,大声叫道:“是又怎样?既然是他挑起战火,打输了就怨不得人!”
殷向晚眼睛一眯,然还来不及说话,唐逸欢就先一步甩开她的手,张牙舞爪地扑腾过去,怒气冲冲地喝道:“你放屁!谁输了?啊?”
“哼!还没被打够是吧?老子成全你!”张鄂一个侧身闪开唐逸欢的攻击,扬起拳头就想狠狠地揍下去。
然而,还没碰着唐逸欢,他的手就在半空中被人截住。
张鄂有些讶异,扭头一看,捉住自己手腕的人,竟是殷向晚!
这么一个柔弱的女子,怎么可能有那力气拦得住他?!张鄂想要抽手,却发现手腕被牢牢牵制住,根本半点动弹不得。
他更加惊诧,用不敢置信的眼光看着面不改色的殷向晚。
殷向晚像是没事般淡淡地开口道:“张公子,多有开罪了。我家少爷先前若是说错做错了什么,向晚在这代他向你赔个不是。但你把我家少爷伤成这样,你看这笔账……该如何算?”
在下属面前被一个女子制住,已是大失颜面。再听向晚这般兴师问罪,张鄂更是怒火中烧,不信邪地再使劲想要把手抽出。然而他再次吃惊地发现,不管他如何用力,都无法挣脱殷向晚的钳制。
“你——”张鄂开始感到不安,顾不得对方是个女人,空着的左手就握拳挥舞过来。
一瞬的功夫,向晚已经松开他的右手,轻易格开他的拳头,手腕轻轻翻转,一掌就推到他胸口,看似没有用多少力气的一击,就将张鄂打出五步开外,狼狈地摔到一张翻倒的桌子上。
整个过程就在眨眼间完成,除了右手之外,殷向晚的身形纹丝未动。
张鄂的三个扈从眼看情况不对,立即一起冲上前去。向晚眸光一闪,弯身闪开横劈过来的拳头,顺势一掌打中对方腹部,将他打飞出去,正正摔到刚要爬起来的张鄂身上。再以轻巧的步伐躲过第二人的袭击,绕到他身后,捉住他一手反剪在后背,同时,脚尖勾起一张长凳踢出,正中最后一人的脸面。收脚之前,她再狠狠踹到捉住那人的后腰,将他踢过去跟同伴相依为命。
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还没来得及让人看清,张鄂和三个扈从就已经全都倒在地上呻吟。
殷向晚表情不变,走到已然目瞪口呆的唐逸欢身旁蹲下,伸手扶他说:“少爷,还起得来吧!”
但唐逸欢并不配合,呆呆愣愣地转过脸看着殷向晚,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般,喃喃地问:“你……会武功?”
殷向晚垂下眼睛躲开他的视线,轻轻地说:“先回去再说。”
唐逸欢却执拗地盯着她:“不,现在就说,你……你懂武?”
深知他性子犟,会这么说便是非要在此刻就知道答案不可,向晚叹一口气,抬起眼回望唐逸欢,果决地说:“是,我会武功。那么少爷,现在咱们可以回府了吗?”
然而,唐逸欢还是不配合,双眼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向晚,继续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武功的?”
“少爷,这些,都等回去了再说不行吗?”向晚终于也有了一丝烦躁,有些不耐地说。
“回去了再说……那么这些年来,为什么你一直不说?”唐逸欢突然捉住了殷向晚的手臂,力度大得即使隔着衣袖,都几乎要掐进她的肉里。
“这又有什么好说的?在唐家,并没有我用得着武功的时候!”殷向晚蹙眉,眼角余光扫了倒在地上的另外几人一眼,她下手还是留了分寸,虽然打得他们一时站不起来,但也不至于晕厥过去,她并不想当着外人的面讨论这些私事。
“呵!呵呵!我的总管是个武功高手,我这个当少爷的,居然毫不知情。那天在一唐间,居然还会担心你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被人欺负,居然还会去想,以后我要怎样做才能保护你……殷向晚,你一定觉得我这个主子很可笑是不是?”打斗结束,除了浑身的疼痛之外,之前灌下的几壶碧云天也再次发挥作用,酒意直冲唐逸欢的头脑,仅剩的一点神智,依然停留在殷向晚对他有所欺瞒这件事上。
“少爷,够了。你还有伤,先回去上了药,再讨论别的。”殷向晚知道这种时候跟他说什么都没用,只想先把他弄回去,手上再用力想扶他起来,却被唐逸欢一把甩开。
“不用你管!”
“少爷,这种时候,能不能请你别任性了!”殷向晚也有些火了,这大少爷,什么不好学,到处闯祸也就算了,现在还出息了,学会跟人打架了!打完架还带着一身伤赖死不走了!这算什么?她到了唐府,本来就想埋藏过去的一切,要不是为了给他收拾烂摊子,她用得着在人前显示原来她是懂武的吗?现在他凭什么在这呼呼喝喝地质问她!
“呵!本少爷一直都是这么任性的不是吗?殷总管你现在才受不了吗?那你干脆直接敲晕我扛回去啊!你武功不是很好么?”唐逸欢也红了双眼狠狠地瞪着她。
“少爷,您倒是给我出了个好主意啊。”殷向晚唇角扯出一丝阴狠的笑容,如果有必要的话,或许先敲晕他会是最好的办法。
楼梯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然后是杂乱的呼叫:“少爷!少爷!殷姑娘!呃……殷姑娘?”
唐青和唐予的大呼小叫在上楼看到眼前的一幕时转为迟疑的问句,这……到底是回事?本是想着来救驾的,结果对手全瘫在地上呻吟了,而自家总管……如果他们没看错的话,她刚才是一记手刀劈晕了自家主子?
“来得正好。”殷向晚一脸淡然地转过头来,无事般交代道,“阿予,你先下去把马车装回去,小青,你过来背少爷下去。”
“呃……好。”两人虽然还是满脸不解,但对于殷向晚的吩咐,还是习惯性地应了是后马上动作。
刚才那……应该只是幻觉吧!殷姑娘……怎么可能把少爷打晕呢?只是,地上这些人,是谁打倒的?少爷何时练就了一身好功夫吗?
难道说……真的是殷姑娘……唐青和唐予同时想到一块去,打了个寒颤后,各自加快了动作,并在心里说服自己:不是的,殷姑娘那么柔弱,一定不可能是她的!
帮忙将唐逸欢扶到唐青背上后,殷向晚让他先下去。直起身,她走到张鄂身边,一脚踢开还压在他身上的那个扈从,居高临下地说:“张公子,今天的事,你我都有不对。我看,不如就此算了,你道如何?”
“你……做梦!居然敢……这样对本少爷……”张鄂艰难地撑着一口气恨声骂道。
“张公子既然这么说,我就干脆把话挑开了吧!张公子如今在城中得意,不过是仗着令尊庇荫。不过呢,我家少爷也是有父亲庇荫的。说到这里……张公子怕不会忘了,当初是谁扶持张大人当上县令的?”
张鄂闻言,浑身一僵。唐老爷过世已有数年,但他怎会不知,当初若不是唐老爷在财力上给予大力支持,自己的父亲又怎么做得成柳京县令?
“虽然我家老爷已经仙逝,但张大人是个念旧的人,仍时时拂佑唐家,对这一点,向晚一直感激在心。”殷向晚顿了一顿,说,“因此,向晚实在很不想,为了两位少爷的意气用事,而坏了大家的情谊。”
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自古以来,官商勾结是常有的事,尤其是在地方,哪里的县令能不跟当地的大家族搞好关系的?唐家几代人在柳京积累了根深叶茂的基业,可以说是直接影响着柳京的经济命脉,根本就毋须依靠一个小小的地方官,反倒是县令还得仰仗着唐家的扶植,这个位置才坐得稳。
殷向晚满意地看到张鄂苍白了一张脸,也不知是因受伤的缘故,还是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为了逞一时的畅快而得罪了连父亲都不敢得罪的人。
“看来,张公子是同意向晚的说法了。那么此事,就不必惊动张大人了吧!”殷向晚说完,再不看他一眼,转过身,背着双手慢悠悠地踱下二楼,流芳酒肆看到他,马上就搓着双手涎着笑脸迎上来,讨好地说:“殷姑娘,这上头……您没伤着吧?”
殷向晚一眼就看穿他其实想说什么,心里暗叹一声,虽没有心情理会,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的。她端起惯常的笑脸,摸出一张银票塞进掌柜手里,一脸诚恳地说:“掌柜,真是不好意思,我家少爷不懂事,害得你客人都吓跑了……这点银子,就赔偿你二楼损坏的东西,若是还不够,请随时遣人到唐府找我。”
掌柜扫了银票上的金额一眼,一张老脸马上笑成了菊花,忙不迭地把银票塞到自己怀里,更加讨好地说:“够了够了!其实唐少爷是咱们酒肆的常客了,这次他在这里受伤,该是我过意不去才是。是殷姑娘太客气了。”
殷向晚敷衍地应付着掌柜,心里已经在默默算好这一笔账:赔偿的费用理所当然要从唐大少的月银里扣,再算上呆会的医药费,估计大少爷接下来的两个月,都不会有多余的银两到外头去挥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