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BL）》千姿

6、第六章

　　夏日的雨，说下就下，异常急暴，视线所到之处，一片模糊，天地间只剩下哗哗的声音和被雨线切割成细缕的画面。

　　萧墨趴在廊下，无聊之极，伸出手任雨水重重拍打。

　　虽然是夏天，暴雨时的雨水仍然冰凉，再加上由天而降的势头，不过片刻，萧墨手上温度下降，原本白皙的皮肤渐渐显出暗青色。

　　然而，手的主人并没有收回的意思，仍然那样直直地伸着，直到一个白色的身影靠近。

　　屋里太过闷热，窗外又是雷雨交加，国师放下手中卷宗，出门透气，刚走出来就看到趴在廊下枕着长伸的手臂睡着的萧墨，摇头叹息，怎么他在哪里都能睡着。

　　想要叫醒他，走近了才发现，被雨水冲刷的手颜色暗青，急忙拉回握到手中，抱起他回了房。

　　放到床上，居然还没醒，长长的睫毛上溅上的水珠，随着身体的动作滑落到眼角，顺着脸庞滚落。

　　楼无艳轻轻拂去如泪水的水珠，将那只手握到手中温暖，只是握了半天还是一片冰冷，睡着的人，大概着了凉，浑身开始发抖。

　　想去叫人，手却被紧紧抓住，病中的人，喃喃低语，凑近了听，竟然是“不要死。”

　　楼无艳一震，凤眼睁大，轻叹一声，脱了脚上靴子，上到床上躺下，将发抖的人抱到了怀中。

　　国师练的武功独树一帜，体温也是低于常人，抱了半天，萧墨倒反而冷的更厉害了，终于从梦中醒来，眨了眨眼，又眨了眨，嗖地推开楼无艳坐起来，指着他的手不停发抖，“你……你……”

　　朱雀男风盛行，可他是正常男人。

　　楼无艳缓缓坐起来，歪头疑惑看着他，忽然像明白了什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萧墨愣了。

　　一个笑，只是一个笑而已，他却仿佛十七年来第一次见到笑。

　　眉梢眼角皆是风流意，薄薄的红唇微微勾起，鼻尖随了笑意轻皱起，万年冰山居然笑了。

　　若水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幅让她永远也想象不出的画面，双唇一抿，贝齿印下一弯月牙印，眼睛死死盯着面露微红的少年，心中升起一股绝对不该存在的情绪。

　　“若水？”萧墨瞥见来人，跳下床跑出去，“我饿了。”

　　国师回头，慢慢下了床，嘴角抚平，眼角却仍是带着笑意－－若水跟随多年，第一次看到的笑。

　　“三位君上已经到了大厅，是安排他们住在国师府还是……”

　　“住在国师府”，楼无艳看着萧墨跑远的身影，脸上回复冰冷，当先走出去示意若水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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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墨一口气跑到大厅，见到一大群人，他一个都不认识，迷惘地问，“你们是谁？”

　　人群中有三个人尤其出众，一个俊美异常，一个长有一张娃娃脸，另一个柔弱脸色苍白，仿佛在病中。

　　俊美的和娃娃脸在交谈，病弱的一人在旁发呆。

　　一听到萧墨的声音所有人都看了过来，那个原本发呆的少年也缓慢地抬头，苍白的脸却在看到萧墨的时候，突然闪过一抹惊喜，朝他跑过去，拉住他的手，很是高兴地喊，“小墨……小墨……”

　　这一声喊，另外两个人也跟着站来起来，打量萧墨。

　　清清瘦瘦的，头发不长也不断，简单系了，面容清秀，一双眼睛又大又亮。不过此时，那双眼里却充满了迷惘。

　　感觉拉住自己的手柔弱却用力，萧墨疑惑看眼前眉目如淡墨画就的人，瞧他那般高兴，实在不忍扫兴，但还是忍不住小声问，“你是谁？”

　　纤弱的人，脸上的笑嗖地消失，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扎的萧墨心疼，他埋下头想了想，又扬起脸，笑容纯净，“我真笨，我忘了小墨不认识我，我是离玉，我喜欢小墨。”说罢，把头搁到萧墨胸口小猫一样蹭来蹭去。

　　喜欢？

　　萧墨咧嘴傻傻地笑，这个……这个……

　　太另类。

　　萧墨想要推开那个自称离玉的人，却被他知道了意图，双手缠上腰，撒娇地埋怨，“我喜欢小墨，我喜欢小墨，我要和小墨在一起。”

　　完了，萧墨脑子里闪出一个念头，遇到疯子了。

　　再看看怀里的脸，长的还挺好看，真是可惜了啊。

　　一群人中走出几个，看起来该是离玉的侍从，十分歉意地上前想拉开他，离玉恼了，冲他们吼，声音竟有几分哽咽，把萧墨抱的更紧。

　　萧墨确定不认识这个仿佛从画中走出来的少年，不过却隐约觉得离玉这个名字很熟悉。正蹙眉思索，这时楼无艳带着若水、荣靖进来，一看到国师的脸，萧墨终于想起来，离玉不正是白虎国的白虎君。

　　可是，白虎君怎会这般像个孩子，而且还是特别黏人的孩子。

　　楼无艳一进大厅就看到萧墨苦着一张脸，拼命指怀里少年，眼神求救地望过来，于是向荣靖示意。

　　荣靖上前想拉开离玉，离玉突然扭头，水晶一样的眼瞳中竟包裹着满满的泪水，可怜兮兮地问，“我想和小墨在一起，不可以吗？”

　　谁也没料到离玉会突然这样，都愣了。

　　萧墨更是慌了，完全把他当成了孩子，连忙哄道，“可以，可以。”

　　一得到萧墨的认同，离玉立刻笑了，泪水嗖地不见，拉着萧墨坐到一旁，靠在他肩头不肯松开他的手。

　　萧墨完全石化了，呆呆看着离玉玩自己的手，心中只有一个疑问，真的那么好玩吗？

　　楼无艳见离玉不再闹了，与其他两人见过礼后，命人布置晚饭。

　　那两人，俊美异常的是青龙君楚颜，长着一张娃娃脸的是玄武君重魅。楼无艳把萧墨介绍给他两人，萧墨正想着自己需不需要回礼，娃娃脸的重魅却打趣道，“不用了，不用了，你好好赔离玉玩就行了。”

　　萧墨再一次尴尬，只有傻笑的份，离玉却扬起了头，朝重魅道，“小墨是我一个人的。”

　　楚颜一听这话，终于忍不住也笑了，扯了扯重魅衣袖，“他怕你跟他抢呢。”

　　重魅突然恶作剧地挑眉，冲过去拉萧墨，离玉像护宝贝一样一只手抱住萧墨，一只手去打重魅的手，重魅看他着急，更起劲，双手用力，一下就将萧墨扯了出来，拨到身后，挑衅地冲离玉做鬼脸。

　　萧墨彻底僵硬，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回响，这些人真的是帝王守护者吗？

　　侍婢们流水般的进出，不一会就上齐了菜，石化的萧墨被离玉和重魅争来夺去，思绪完全处于游离状态，直到一声大喊才拉回了心神，只见离玉脸色诡异，右手贴于大腿边，缓缓举起来，掌缘泛光，是绿色的光，慢慢转为深绿再转为墨绿，而他的头发也开始慢慢无风自动。

　　楚颜还在旁边笑，笑的前俯后仰，“重魅，听说离玉的碧焰功已经练到第八重了，你可要小心喔。”

　　重魅一听楚颜的话，脸色微变，急忙告饶，“离玉，你不要激动，我跟你开玩笑呢。”

　　离玉像是听不见他说什么，只是一直提升功力。重魅的笑越来越僵硬，见楚颜只在一旁看热闹，只得把萧墨推了出来，“我不跟你抢，不跟你抢，他是你一个人的，我们谁也不跟你抢。”

　　离玉不为所动，右手突然扬起，朝着重魅就斜劈了下去。

　　重魅没想到离玉真的动手，一时没反应过来，竟然忘了还手，旁边一直冷眼的楼无艳见状，急急出手，接下离玉掌刀的同时推开重魅。

　　萧墨知道楼无艳武功高，所以一开始并不担心，可哪知离玉一掌劈下，他竟生生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子，一瞬间脸色苍白，眼见离玉下一掌又要劈下，来不及多想，冲过去挡在楼无艳身前，张开双臂大喊，“离玉，不要闹了。”

　　萧墨的声音一起，离玉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忽地睁大了眼，又缓缓恢复，同时掌缘光芒渐渐消失，嘴边突然勾起一个笑，朝萧墨扑过去。而萧墨见他不再乱劈人，转身去问楼无艳怎么样，所以也就错过了离玉急急刹住的脚步，和眼中一闪而过的凶狠。

　　屋外，大雨依旧倾盆，屋内，楚颜与重魅对视一眼拖着又开始发呆的离玉，随着国师入了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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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汽氤氲，薄纱轻摇，雾气升腾的水池中，玉一般的人影若隐若现，双臂伸展搭在水池边沿上，长发披散，在水里飘荡，头略微后仰，眼睛微闭，长长的睫毛被水汽弄湿，却依然卷翘。

　　清脆的大喊由远及近，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睁眼正好奇发生何事，突然门被推开，然后只听扑通一声，什么东西落入水中，激荡出一圈圈涟漪。

　　又有人冲进，却猛地止步，怯生生地问，“小墨呢？”

　　国师回头，见是离玉，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指了指右边的窗口，“从那跳出去了。”

　　离玉脆生生道了一声谢谢，居然也从窗口跳了出去。

　　晚饭后，萧墨本想多看几道奏折，哪知一直发呆的离玉，突然像活过来般，又开始缠他，一会儿抢他则子，一会玩墨水，一会东翻西翻见到一个东西就问是什么。

　　萧墨实在受不了，说话大声了一些，他就扁嘴，拿一双哀怨的眼睛看过来，有时眼中还闪动泪花。萧墨无奈，又是哄又是道歉，而楚颜和重魅很不给面子地在一旁笑的肚子疼。

　　萧墨被他逼的实在受不了，才逃了出来。没有武功，萧墨哪里跑得过离玉，不过好在对国师府地形熟悉，最后实在不得己才跑到浴室跳进了水池。

　　在水里憋着气，萧墨听不到也看不见，直到一口气尽，才冒出了水面，趴到池边大口喘气，水珠顺着头发不停下滴，衣服湿透贴在身上，睫毛也湿了，唇也红了，异常诱人。

　　楼无艳拿起毛巾，靠过去帮他擦头发，萧墨一扭头，正好对上楼无艳赤裸的身体，眼睛蓦然睁大，心中一刹闪过的感觉竟然是，简直美的不像话。

　　国师触上萧墨脸颊，觉得微烫，轻轻蹙眉，嗖地站起来在萧墨惊呆的注视下穿好衣服，又把他从水池中拧起，剥去湿衣服拿长袍裹了，打横抱回了卧房。

　　“离……离玉他……”，直到被放下，萧墨才找回了声音。

　　楼无艳用被子把萧墨裹得严严实实，把门窗都关好了，坐到一旁，习惯性地双手撑在两侧，缓缓道，“我只知道，离玉的智力还停留在孩童的阶段，大概也正是如此，心无杂念，他的武功是帝王守护者中最高的。”

　　“他怎么认识我？”其实更想问的是为何那么缠他，不过想了想还是没问出来。

　　国师摇头，“我也是第一次见他们。”

　　“他们怎么才能证明我是朱雀？”

　　又是摇头，“我不知道。”

　　“他们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证明我是朱雀？”

　　还是摇头，“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一着急，萧墨脱口而出埋怨的话。

　　国师歪头看萧墨气恼的模样，像个孩子，片刻后问，“你，为什么答应？”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为什么答应？

　　萧墨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可是为什么，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从南华死后，许多事他下意识地不去想，从来没想过为什么。

　　以前，他逃避，南华死。

　　现在，他承担，不知道会不会走出不一样的路？

　　沉默，依旧是沉默。眼中流过的却是淡如岁月的哀痛。

　　白衣的国师轻轻叹气，终于忍不住，轻弹指，点中萧墨睡穴，看着他缓缓闭眼歪倒在床－－但愿，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