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调乱弹之神魔莫辨》蓝小伞

58、九尾狐妖（十四）

　　今上见到嬴楚如此大方款款，心中就算有那么点龌龊的心思，也立刻强行遏制了下来。但是亲近之情却是怎么也抑制不下来的。

　　就像今天这样，原本只是将嬴楚宣入宫中陪自己欣赏一番夕阳照入水中的美丽倒影，一开始君臣之间也是客客气气，谨守着礼仪。可是到了最后，今上将将喝下了三杯琼酿，一双眼睛就再也见不到什么湖中倒影，只看得见面前微微含笑的青年，一丝儿目光也舍不得从对方的身上离开。

　　嬴楚仿佛没有感觉到今上粘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依旧大方，举止优雅而从容，一面浅浅地饮酒，一面欣赏着太液池中渐渐由金黄变成暗红色的霞光倒影。

　　忽然，今上伸出手来，抓住了嬴楚的右手手腕，笑着问他道：“爱卿觉得如何？”今上说完这话，忽然觉得它有一语双关的歧义，不禁扬了扬眉，有些不愉快。

　　今上晓得此时自己握着对方手腕的举动十分唐突而孟浪，为了天子的尊严和礼仪，他应该立刻松开手去才对。但是手中紧紧握住的腕子滑腻十分，似上好的凝脂叫人稍稍碰触到就爱上了，根本舍不得松开。

　　今上舍不得松开嬴楚的手，干脆就死撑着脸仿佛没有察觉一般继续握着。同时今上又不禁期待起嬴楚的回答，既想他将这话想得深入些，又不愿他想得那般深入，反而让他们君臣失了君子之间的情谊。

　　嬴楚却根本没有往那般想，只是微微点点头，含笑回答今上道：“此景甚美，可惜也只这一刻时间，实在太匆忙。”嬴楚轻轻地叹了口气，目光又扫向太液池中，却是至始至终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手腕正被今上紧紧地握在手中。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亭阁后面，身穿华服的褚皇贵妃领着两三个最贴身的宫人站在丝绦垂柳后方，静静地瞧着今上与嬴侯世子之间的互动，不一会儿一张俊俏媚人的脸就失去了红润可口，变得一会儿白一会儿青。

　　一名亲信眼见着自家主人神情不对，立即上前弯下腰，低声说道：“娘娘莫恼。”

　　亲信话未说完，褚皇贵妃已经冷冷地哼出一声：“当年我道那柳家三公子是个祸害，却是当真瞧错了，当真是人不可貌相、会叫的狗不咬人！”她冷眼瞥向那名说话的亲信，道：“你现在便出宫去，告诉我那位野心勃勃的表舅，再不将他的王牌送入宫中，这陛下的魂可就要被嬴侯的世子勾走，即便日后夺回来也不全了！”

　　跟在皇贵妃身后的亲信听到这句大逆不道的话，立即都变了脸色。弯着腰的亲信当即将腰折得更弯，头也低得更低，轻声“喏”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了太液池。

　　这名褚皇贵妃的亲信宫人离开太液池后便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皇宫，向京城南街市匆匆跑了过去，一路上还不停地四处张望，唯恐被人跟踪了！

　　最后，他来到一个红瓦绿砖的富丽豪宅门口，轻轻地敲了六下大门。没一会儿大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冒出一个戴皮帽的看门人。看门人显然和宫人很熟悉，只是将他上下扫了一眼，就将他放了进来。

　　没一会儿，经过一层层地通报后，这名宫人见到了这间宅子的主人。奇怪的是，这宅子看上去又气派又华丽，它的主人见到了宫人这个一介太监，反而毕恭毕敬得像对方家的老仆人。

　　宫人一见到宅子的主人后，也不拐弯抹角，甚至连客套的话都没有说一句，当下就将褚皇贵妃要捎给楚侯的话带给了宅子的主人。

　　宅子的主人听过宫人的话，刻板的脸上微微一动，然后就看到他微微哈着腰，双目垂下道：“请大人转话给娘娘，那嬴侯世子再厉害也不过一个男人，他若没有做陛下的入幕之宾倒还麻烦些，若是真被陛下看中了，被塞入后宫中，反倒是一幢好事。”

　　宫人听了这话，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吃惊，他甚至连眼都没有抬一下。他只是向宅子的主人拱了拱手，道了一声别后，就迅速而悄悄地离开了。

　　这处宅子的主人，其实就是楚侯留在京城的一个暗桩。宅子的主人收到褚皇贵妃的口信后，立即将其写在细长的布条上，绑缚在鸽子的腿上，让它将这消息带到了楚地楚侯的手中。

　　却是在楚侯之前，这只鸽子先就落入了寄居在楚侯府上的九尾妖狐苏妲己的手中。

　　九尾妖狐瞧见信封上所写的内容，当真十分的惊奇，想不到嬴侯世子嬴楚竟然会勾搭上当今的皇帝。接着她就想到了芈钉每天都要呆上十个时辰的那间小黑屋里，四面墙壁上悬挂着的画像上的美男子，不禁揣度着莫非这个美男子就是嬴楚么？

　　九尾妖狐想到画像上的男子是何等的美貌，不由得对嬴楚的长相好奇起来，只是算算日子，不过半月的时间就是夺取芈钉肉身的最佳时机，实在不适合离开楚地前往京城一观嬴楚样貌，于是只能悻悻作罢。

　　还说今上和嬴楚一双君臣落坐在太液池旁，瞧着黄昏瑰丽的湖中倒影，一时间倒是让今上开了窍，清楚了自己的心思。而嬴楚对今上越轨的行径竟然一点防备也没有，反而更加亲密起来，看着好像是对今上的亲近毫无反应，仔细瞅瞅却能瞧出他分明是有意地勾引着今上向自己靠近。

　　这一点看在有心人士褚皇贵妃眼中，是再清楚不过。可怜这位盛宠一时的皇贵妃，登时被这一对“狗男男”彼此勾搭的举动气得一窍成佛二窍升天，没一会儿就就觉得自己一双招子生疼生疼的，再难以看下去，连忙扶了身边侍婢的手，悄然地退了下去。

　　太液池边，今上紧紧抓着嬴楚的手，一颗心脏奇痒无比，却毕竟守着君子的操守，将一切都止步于此。

　　嬴楚双眼瞧着太液池中，只用微红的眼角瞄着皇帝的举动，倒是没有半分异动。只是他忽然幽幽地提及了近日百名高僧齐聚杭州灵隐寺的事情来。

　　今上早就从手下暗探的报告中得知了金山寺汇众镇压魔龙的事情，此时听嬴楚悠悠提及，却显然并不清楚其中的门道，于是连忙向他解释了灵祐禅师这般举动的缘由。

　　嬴楚听闻了今上的解释，微微一晒：“微臣只是可惜，过去一直客居在燕侯封地中，若是晚上这两三个月上京，便能见到这百年难遇的佛门盛况。”

　　今上闻言，心有戚戚然地点点头，其实他心里也是十分想去瞧一瞧这盛况的。但是下一刻他又觉得嬴楚的这番不好听，好像在他心里来京城来向自己这位君主效忠，反而比不上看几个和尚念经似的！

　　今上脸色微微地一黑。嬴侯世子却在此时微微笑道：“其实这也只是嬴楚的一点痴人笑谈罢了。过去虽然居住在苏州，离杭州不远，但是受着身份的限制并不能到处走动……”他眉头微微拧起，又松开，心有所悟道：“现在虽然离杭州远了，失去了一瞧这盛况的机会，但是毕竟获得了自由之身……”他瞧向皇帝，忽然伸出手反将对方的手紧紧握住，道：“微臣能得这份自由，却还要感谢陛下的恩宠，应允了臣父的请求，将臣子封为嬴侯世子！”

　　今上听见嬴楚这番话，不由得露出窘迫的神色，但是刚刚那番恼怒的想法却立刻烟消云散而去。他见嬴楚确实对那佛门聚首十分的感兴趣，不禁动了点心思，对嬴楚道：“其实爱卿不说，朕也对灵祐禅师封印魔龙一事十分的有兴趣……”他沉吟了一番，缓声道，“朕被称为真龙天子，却还从没见过真正的龙是什么模样……那魔龙虽是邪恶之徒，总也算是一条龙……”

　　今上说到此处，微微一皱眉，随即计上心来。他瞧着嬴楚兴高采烈道：“不如这样，明日朕就下旨，吩咐礼部的人筹备筹备，下个月朕便出宫巡游，去杭州瞧瞧灵隐寺。嬴楚随驾同朕一同去如何？”

　　今上说罢便满怀期待地瞧向面前呢的青年世子，原本以为他会一口答应下来。不想对方反而硬生生地将自己的手抽离，然后跪在地上，一面向他告罪，一面恳求他三思，言说君王出宫巡游是一件举国大事，绝对不能这么草率！

　　嬴楚说出这番话时神情激动，显得十分的担忧和惭愧。这让今上十分的感动和受用。今上连忙伸手将嬴楚从地上扶了起来，然后对他说道：“朕这么做并不全是为了你。你是不清楚，被灵祐禅师他们镇压着的那条魔龙在五百年前于人间很是兴风作浪了一番，闹得生灵涂炭，不知多少百姓成了它口中的食物！最后还是得了太公姜和众多仙家的联手镇压才让它销声匿迹这么多年。”

　　“现在这条恶龙再次现身，却被灵祐禅师等人捕获、镇压！朕身为当朝天子，黎明百姓的天，如何能不亲自去瞧瞧，亲眼看着这条恶龙被完全镇压？”

　　今上向嬴楚解释了自己此番作为的缘由，这让嬴楚稍稍松了口气，虽然脸上已然疑云重重，最后却是不得不听信了今上的这番说辞，向今上点了点头。然后，嬴楚便信誓旦旦地向今上保证，自己一定会随驾在今上身边，保护今上不受伤害。

　　今上瞧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病弱男子，虽然很想说就对方这副病怏怏的身子骨，自己真遭到了危险被人行刺，哪里能倚靠得上这人来救呀？但是心底终究是喜欢嬴楚，因而对对方的这番言辞还是十分受用，内心里觉得甜美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