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幕末の新撰组外传》绫晓月天

34、番外（前篇）

　　花色满园的季节，他们相遇，相识。
　　却注定要被命运所作弄折磨。

　　手中的锦紫苏冥冥之中告诉了他，
　　他们之间的羁绊，
　　永远不可能是爱情。

　　天何极，地何尽，问情为何物。

　　公元1603年，日本进入江户时代。德川家康被任命为征夷大将军，在江户设幕府，至第三代将军德川家光时，江户幕府机构大体完备。在当时的社会，全体居民都被严格的等级制度分为四个阶层：武士、农民、手工业者和商人。商人极不被重视，相反的，武士的地位却很高。1587年，丰成秀吉曾颁布法令规定只有武士才可以佩带长剑，之後，这一条成了武士阶层的定义。德川幕府统治时期，日本拥有的武士达到其总人口约7%。江户成为了繁荣的大城市，聚集着很多的武士。武士有各种各样的功能——幕府中的官员，或者警官。
　　最后，便是浪人，就是没有主人的武士。他们不用报答主人，同样也没有稳定的生活来源。浪人可能会定居在特殊的地方，教授技能或进行其他的工作。
　　在京都附近的壬生村，是一群浪士的基地。在其中指导剑术的，有近藤周助等人士。1852年，一个年仅9岁的少年成为了试卫馆主人近藤周助的内弟子，眉目清秀，虽是男子，年龄尚小，却散发年长之人所无法比拟的气质与执著。那个少年的名字——冲田总司，本名冲田宗次郎藤原春政。
　　在这个少年的背影中，能看到璀璨的星辰，也能看到修罗般的暗夜。

　　安政6年1859年春，转眼，总司已经16岁了。

　　近藤周助手中握着竹刀，身前的内弟子冲田总司面对自己的师辈毫无惧色，沉静自如地摆好了架势。
　　近藤双手握刀，对这个内弟子他自是满意，与他切磋与指导毫无放松。
　　看着总司敏锐地化解自己的每一次进攻，动作熟练，近藤下意识稍稍考验一下他，总司很快皱了眉头，对于不熟悉的动作他绝对不会冒险，便一下子出入守势。近藤放下竹刀，对着总司点头。
　　“你能够把一些复杂的动作清楚地在瞬间完成，完成很好。但是，对于不熟悉的动作，在临战时也要学会义无反顾地尝试，直到你有这样的能力的时候，我也就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了。你终有一天能够独当一面。”
　　总司点头。近藤很是满意，这个内弟子没有收错，或许在不久的将来，这个弟子会远远超越自己。他是个天才，无可置疑，但近藤一直没有说出口。
　　忽然，总司掩口轻咳了几下，眉头稍稍皱了起来。
　　“怎么了？感觉不舒服吗？”近藤色变。
　　“不……”带有稚气的声音，不知何事，沙哑了，“这几日，声音很嘶哑，说话的时候，发音不知怎么地，很低沉，喉咙很疲劳，时常地，手脚的关节也常会痛……不过没事的，很快就好了。”
　　“啊，这样吗……嗯，会没事的，平时注意不要太大声说话就行了，还有，避免着凉，那样对嗓子也不好。可以适当休息。”看着总司的脸，近藤周助顿然发现，他也将要成为一个成熟的男子了，手掌会越来越结识，肩膀也会宽大，将来，他会给予哪个女子，终身的依靠呢？……近藤无奈摇头。或许总司这一生，都不太可能体会到爱情的滋味，他对剑太过于执著，比起爱人，他更需要的，是一个刎颈之交。
　　总司对近藤的话一知半解，但还是点了点头。出了试卫馆，便嗅到一阵花香。春天到了，又是一个百花争艳的季节，年复一年。
　　同为天然理心流的入门弟子的土方岁三，是一个二十已出头的男子，比总司大了整整7岁，在土方眼中，总司是同伴，也是一个十分可亲的弟弟。
　　那天，土方与总司一同散步，看着花丛中的蝴蝶，总司叹了口气。
　　“土方先生，你曾经说过，许多蝴蝶，虽然惊艳一时，却只有不到7日的生命啊，比樱花还短暂……”总司突然的感慨，让土方有些迟疑。
　　“嗯。是这样啊，但也有活得长的蝴蝶啊。”
　　“有吗，能活多久？”总司的眼中忽然闪着点点蓝光。
　　“譬如君主蝴蝶，大约能活9个月左右啊。”
　　“是吗，9个月吗。”
　　看着总司有些失落的语调，土方不知如何是好，他不知道总司在想些什么，这个从9岁开始就潜心修行的少年，放弃了那个年龄应有的童年，舍弃了那个年龄该有的稚气，甚至没有依赖任何人。他的世界……究竟能够被什么支配。

　　那件事过后不久，总司在修行之余，便常和童孩们玩耍，玩累了，便孩子们便围在总司周围，谈天说地。
　　“哥哥，你说，世界上有没有最美丽的东西？”一个娇小的女孩一边帮总司理他那有些凌乱的头发，一边问道。
　　“最美的东西……吗，大概，在每个人的眼里，都不相同吧。”总司将女孩抱起。
　　“在我眼里，哥哥是最美丽的！”女孩答道。
　　“呵呵，是吗？”看着女孩羞红的脸蛋，总司不知该怎么回复。
　　“那，在哥哥眼里，什么才是最美丽的呢？”
　　“嗯，这个嘛……”总司想了想，脑中一片空白，他忠于剑道，却无法习惯鲜血浸洒周身；他在乎身边的近藤、土方等伙伴，却无法与他们道出自己所有的心情；他在乎江户的姐姐，却无法因她们而停下自己修行的脚步。“还没有呢。”总司无奈答道。
　　“咦、咦？没有吗？”孩子们有些失望。
　　忽然，一个清澈的女声响起，甜美，荡人心弦。
　　“世界上最美的，不一定是人类吧。”
　　总司转身望去，见一个眉目清秀的女子站在那里，手中拿着一束淡紫色的花束，阳光浸洒在那里，已过腰的秀发没有拘束地散放下来，刘海微微遮住了细眉，有神的眼眸，高挺的鼻梁，白皙的脸，细瘦的身段。
　　她伸出手中的花。
　　“有时候，花是最美的东西，她会迎着风浮动，娇艳却也纤尘不染，你从不拒绝蝴蝶的亲近，也不为生命的短暂而感到遗憾。”
　　“姐姐，那是什么花？”女孩笑道。总司迟迟不语，细细观察着女子手中的花束，叶密，渐尖，花朵虽普通，却散发着一种沉默、素洁的气质，与哀伤的气息。
　　“这是锦紫苏，这里不生长这种花噢，只有遥远的西方才有的呢！”
　　孩子们有些惊讶。
　　西方？的确，这样的话，总司从未见到过，只是，那遥远的西方，究竟有多遥远？
　　那女子将视线转移到总司身上，对他恣意一笑。
　　“经常看到你和这些孩子玩耍呢，你是他们的哥哥？”
　　“不。只是因为年长才让他们称我为哥哥的。”
　　“那你是哪里的？”
　　总司没想回答女子的问题，只是淡淡一笑。
　　“诶，我叫杉木瑾，你呢？”
　　迟疑了一会，总司答道：“藤崎。”第一次遇到一个女子如此坦诚地问自己的称谓，第一次自作决定隐瞒自己的身份。
　　“藤……崎啊。”女子若有所思，“那藤崎，请多指教啦。”
　　总司不解，疑惑地看着她。
　　“没听说过‘海内存知己’吗，既然相遇了，就要认识认识嘛！”那个叫做杉木瑾的孩双手叉腰道。
　　“但也有‘相逢何必曾相识’啊。”总司轻笑道。
　　“真是……你知道的还挺多嘛！”杉木瑾说话毫无拘束，“那我来问你，你知道百花的花语吗？”
　　“花语？”总司疑惑。
　　“不知道了吧，”瑾得意道，“每种花都有它独特的蕴含，玫瑰代表爱情，郁金香代表祝福，百合代表高贵，鸢尾代表思念，菊花代表素洁。”
　　“那么，锦紫苏呢？”总司的目光一直被女孩手中的锦紫苏吸引着。
　　杉木瑾愣了愣，将手中的花递给了总司，“既然那么喜欢，就送你，但是锦紫苏的花语，不、告、诉、你。”戏谑的口吻。
　　忽然，土方先生前来，看到总司正与一名女子说话，有些惊讶。
　　瑾发现有外人赶来，便向总司回了回手。“我先走啦，下次见！”
　　看着瑾离去的背影，总司有一种感觉，难以言喻，涩涩的。

　　晚上，土方先生问总司那个女子的身份，总司只说她是那些孩子的姐姐，他也对她隐瞒了身份。
　　“土方，你知道花语吗？”
　　“花语？”
　　“你也……没听说过吗？”
　　“不，有所耳闻。怎么？”
　　“你知道锦紫苏的花语，是什么吗？”
　　“……不曾听说过这种花。”
　　“这样啊。”
　　看着手中的锦紫苏，总司轻轻扶着自己的胸口，这种闷闷的感觉，是否是心在悸动。

　　之后的一些日子里，总司时常能在散步的路上偶遇杉木瑾，两人便渐渐熟识了。但杉木瑾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总司的真实称谓。
　　“诶，藤崎，你住哪的？”
　　“我？嗯、我不住在附近。”总司一时不知该怎样回答。谎言太多，总有一天会漏洞百出。
　　“噢，我怎么看，都觉得你不像和我同龄啊。”瑾仔细打量着总司，让他好不习惯。
　　“我的前辈也经常这么说。”
　　“诶，藤崎，”瑾有些不满道，“你也太腼腆了吧。”
　　“诶？”
　　“羞涩、低调、文静、腼腆！”瑾毫不客气说道，“你的前辈就没有这样数落过你吗？”
　　“没、没有。”想想，自己的确与近藤他们不同，他们在持剑的时候，总会有一种逼人的霸气，而他，不管是持剑或单纯的切磋，心都很平静，从没有太大的起伏，他究竟缺了什么，丢了什么，遗忘了什么。
　　“我说藤崎，你是不是没有接触过女性啊？”瑾的话，有些一针见血。总司无措地说，“诶？”
　　瑾笑了起来，“像藤崎那么腼腆的男子，应该还不知道与女子如何相处吧。”
　　总司摸不着头脑，“杉木，不就在和我接触吗？……”
　　瑾愣了，看着总司沉静的脸，眼中泛着动人的蓝光。她上前，用双手挽住了他的脖颈，轻吻了他的脸颊。
　　总司身体一僵，没有余暇思考，慢慢将瑾抱在怀中。

　　这个春季，带给总司的，会是毕生难忘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