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逃脱》千代的爸爸

42、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肖沥没理这个老烟鬼的恐吓，仅仅是因为礼貌跟他做了个再见的姿势就转身走了。

　　“等等。”烟鬼突然在他背后叫了一声，“把电筒还给我。”

　　“……”

　　肖沥转过身，没好气的把电筒塞进他手里。

　　“手电给你了，你怎么还不走？”

　　“还有钥匙呢？”姓李的突然把脸凑近，他嘴里的烟味喷了肖沥一脸。

　　然后他推了肖沥一把，把他推上了楼梯，铁门离他们不远，几十步路的功夫，他就像个老牢头一样一板一眼的盯着肖沥打开门，盯着肖沥把钥匙放回他手心里。

　　“嘿嘿。”他把手里的钥匙在别人跟前晃了晃，“当我傻啊？”

　　“……”肖沥懒得说话，送他白眼一个。

　　“嘿嘿……小鬼头生气啦？”李烟鬼贱不嘚瑟的把脸也凑了过来。

　　说得对，肖沥生气了。

　　“开玩笑的么，来，电筒可以给你。”李烟鬼又从兜里掏出电筒。

　　但这次肖沥根本没理他，他转身跨过铁门一把关上，走了。

　　“嘿！这脾气！嘿！”李烟鬼三十几岁的人了，虽然没人看见，但他还是觉得被个十几岁的小孩儿甩脸色很丢人，“什么脾气……。”

　　除了丢人，他还有点委屈：“我这还不是为你好哇？真是……”

　　他在包里掏烟，却发现烟盒空了，烟鬼没了烟心就很烦躁：“我找了二十年都找不到……能被这种小鬼头找到那才是见了鬼了。”

　　李烟鬼空甩了几下打火机，朝那个肖沥感兴趣，但他没让他走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就折返了，他现在没空想那个什么44和46的破房间，他想着他的烟，他现在只想回寝室去拿。

　　这一天的晚饭换了人来送，那个大家眼熟的大叔没来，不过谁会在意这些呢？反正菜又不变，还是那样多汤少盐。晚餐后，洗澡前的那么一点点空闲时间里，许安阳，这个肖沥眼里的闲人，非要把他拉到一个离他们宿舍挺远的房间里，然后给他看了个像是个网兜的东西。

　　“你看，这是个灯，怎么样？”

　　不怎么样……肖沥想，早知道你稀罕灯，我今天就该要那个手电筒了。

　　“怎么样？”许安阳推他，他想他给个评价，毕竟自己连个焊枪都没有做成这样很不容易了。

　　“很好。”肖沥闭眼夸。

　　他看着这个破灯，心想，曹茜这个疯女人这又是蛊惑着谁想干啥呢？

　　许安阳显然在等肖沥问他为什么要做这个，这样他才好开启他的话题，但肖沥却没顺着他的话题说，他和他说了另一件事：“十一月的时候，学校会组织我们给家长打电话，你想好说什么了么？”

　　每年的十一月，学校会组织学生和家长打一次电话，报一次平安。在肖沥看来，这个时间选得很巧妙——恰逢年底的各种大节之前，这时候和家人说几句话，正好让可以让他们忘了负罪的感觉，心安理得的过一个好年。不过这通电话也很有讲究，会安排他们提前写好想说的话，这些内容得通过学校的审批才行。到时候，电话打通了，必须照着读，如果说了内容以外的东西，旁边守着你的人会帮你掐断电话。你父母那边你不用担心，自会有人亲切的去和他们解释断线的各种合理原因，但你么，你大概就有好果子吃了。

　　十一月初，学校会一个一个打电话家访，告知家长们约定的通话时间，但并不是每一个家长都会接家访电话，那些打不通的人便会失去这个资格，所以这纵然是一场虚假的演出，但也不见得人人都有当演员的机会。

　　学校关于这件事的通知已经写在了通知的黑板上，要他们本周内把内容交上去，这事儿让他们这些人，有的开心，有的不开心。

　　肖沥早就写好交了，但他知道许安阳还没有动笔。

　　“我不知道，”想了许久，许安阳说，“……但我帮小糖片写了，她让我写她长高了，还让我写她学会了画画，正在学习拼音，她说她……”

　　“你不用帮她写，她妈从来没接过电话。”肖沥打断了他。

　　“……”

　　肖沥看到许安阳的表情不知为何好像变得很难受，他赶紧又补充了一下：“至少我来了之后是这样的……真的不用帮她写，她以前也没写……真的。”

　　“你……”看到肖沥那张没表情的脸，许安阳内心真是既难过又无奈。

　　“怎么了？”肖沥完全没明白他难过的点，因为小糖片那个传说中的妈就是从来没接过电话，这点小糖片也知道的啊，她以前不写这东西不也好好的？他劝许安阳别写完全是不希望他白费劲，因为这东西写了真的就是白费劲。

　　“你真是个大傻瓜啊……”

　　许安阳无奈的在他脸上掐了掐。

　　大傻瓜？写根本就用不上的东西的人才是大傻瓜吧？肖沥暗自腹诽。当然，他难以理解的还有小糖片这种人，这种把你送到这里，连接个电话都不愿意的破妈还要来干什么？值得你这样心心念念的想着她？

　　随你们的便啦，你们开心就好……肖沥开这个话题也不是想谈什么小糖片，他只是想告诉许安阳：如果自己写不出来完全不用着急，学校在最后几天会给大家几个模板，自己摘抄一下就可以了。他自己的其实也是摘抄的，因为去年他抄了一次他记得，所以这次他才会提前交。

　　这是这里的生活技巧之一，肖沥尽心尽力的向他传授。

　　然而……对方并不买账，并且再次掐了他的脸。之后，在他完全是出于讨好才提出想要那个灯时，对方还拒绝了他。

　　“不行，不能给你。”说这话的时候，许安阳已经不难过了，他知道肖沥就是这种感情上缺根弦的人，他对父母亲情没有感觉，他唯一会的就是吃醋。

　　“为什么？”肖沥觉得今天中邪了！一连两次和灯啊、电筒啊啥的过不去！

　　“因为这不是玩具，这东西未来是有用的！”许安阳小心的把灯放回原处。

　　未来？肖老师敷衍的哦了一声，瞥了一眼那个被称为灯的铁丝’网兜’。

　　这次许安阳并没掐他脸，因为他发现掐会掐上瘾，如果他再掐今天怕是停不下来了，他换了个手势戳了戳他的额头：“肖沥，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会发现，在这世界上，你拥有的不只是我。”

　　还会有其他的，重要的朋友。

　　虽然许安阳正戳着他的额头，但肖沥呢，他这会儿完全没听进去，他想的是下次一定要搞个电筒过来！太气人了！看不射爆你的破灯！

　　在他们纷纷立下志向时，洗澡的铃声敲响了，天色渐晚，半透明的月亮正从天空的另一侧升起。他们赶紧朝宿舍的走廊跑去，就像那些无数个曾在这里跑过的孩子们一样，带着一丝尚存的天真。

　　他们不知道，在一个他们从未去过的角落里，有个人正拿着一副用来看月亮的望远镜看他们，他看他们从宿舍的走廊出现，又跑着、跳着消失在走廊的另一侧。

　　等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了很久后，他给自己点了一支烟，抽了一口，然后才扭转了他的望远镜，把镜头转回了月亮。

　　今天的月亮，又大又亮。

　　烟抽的人一边看着月亮，一边掏出了电话，他打了，结果电话没人接。

　　老头不会是死了吧？他想，但他从这个角度看不到病房，所以他把三脚架换了个地方，调到了能看到那栋困扰他多年的老楼的地方。

　　今晚的月亮很亮，月光把大地照得亮堂堂，他所在的位置很高，所以可以俯视老楼的全貌。在无数个白天或者夜里，当他毫无思路的时候，他就来到这里，用他手上这个看月亮的望远镜看那栋楼。此刻那栋建筑早已熄了所有的灯，配合着周围阴森的树木，阴暗的城墙，看起来非常诡异。相较之下，距离它五百米的那个后来新修的疗养院大楼，就很豪华，很敞亮，现在还灯火通明。

　　从镜头里，他看到这些来来往往的，护工、医生、护士还在忙碌的工作着。

　　他们一定以为自己身处一家普通的医院，他们不知道这里其实被施了法术，这法术不止可以让人融进泥土，凭空消失，它甚至还能抹除空间，让它融进空气，无影无踪。

　　那个小孩，他真能让它重新出现？

　　他只是个小孩，他真的还只是个小孩……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他手上的烟燃尽了，一下烫到了他的指头。

　　“啊！”他叫了一声，扔掉了烟头。

　　就在他站起来拍打身上的烟灰时，他突然看到远处的盘山公路上闪过了亮光。

　　谁？

　　他转过望远镜——镜头里，一辆熟悉的越野车缓缓出现在了山路上。

　　是他？

　　他提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