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土豆猫

3、三、

　　7963年3月2日，继逝世的好友登上安全部部长之位的莱伊•洛•维森仍在为交接事宜忙碌着。独立办公室的门毫无预兆地打开了，跟随他多年的副官——卡琪拉•寇德没有通过内线电话，而是亲自过来报告：“有个女人说要报告有关派拉•欧•奇亚诺耶的事，您要接听吗？”
　　马上明白了状况，莱伊简单地做出决定：“接过来。”
　　卡琪拉点头之后便退了出去。不出十秒钟，莱伊身边的通讯器就响了起来。
　　“莱伊•洛•维森先生，您好。我是特丽莎•兰。”
　　自通讯器中传出的女性的声音没有太过鲜明的特色，却十分切耳。莱伊努力搜索记忆，没有找到任何相关信息。他只得努力记下女人的每个发音，以便下次可在第一时间确定对手。
　　“我想，您收到邮件后一定会找我。为节省您宝贵的时间，我便主动联络您了。”
　　突然有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莱伊立即停止了原定计划：女人如此做，证明了她不接触莱伊这边就无法展开行动。于是，莱伊准备夺取主动：“兰小姐，请讲你要报告的事。”
　　“这个，仅凭几句话也说不清楚，不如哪天见个面吧。”即便是低级的妓女，在搭讪时也极少使用这样的口吻了，莱伊禁不住心生厌恶，但还是马上回答道：“兰小姐，我现在很忙，请留下你的联系方式。”
　　“呵，如果我有的话。维森先生，我可以等待，但请给我一个时限好吗？不然，我可以理解为你对我的目的没有兴趣。”像是看穿了莱伊的打算一般，女人的口气强硬起来。
　　此时拒绝会怎样？莱伊并不知道答案。他想查明好友的死因，并将凶手绳之以法，却又不希望就此顺了女人的意。于是，莱伊给出了这样的回答：“西郊的杀人事件结束之前，请等待。”
　　“我明白了。”对方干脆地切断了通讯。
　　生气了？莱伊认为这不可能。提出那样的时限只是试探。西郊的杀人事件连政府都放弃了，且这本就不是他的管辖。如果对此有哪怕只是一点点的不满，都能说明女人与上面有联系。但，她最后的话里有明显的松懈，是达到目的以后才会有的。是她对此一无所知还是极善伪装？莱伊很明显地倾向于后者。
　　“长官，信号无法追踪。”卡琪拉的报告令莱伊更加坚信了自己的判断。

　　7963年3月19日，斯琼•切诺欧难得地联络了特丽莎•兰。
　　“索非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你不来看一下吗？”
　　“这不属于约定的内容。”
　　说完便利落地切断通讯，女人平静地思考着：索非还活着，那么，今天的任务也不能失手呢。
　　另一方面，医院里，与斯琼一起听着切断的声音的索非坦然地笑了。斯琼于是以听得出明显厌恶的语调问：“她到底哪里值得你这样？”
　　“她是休妮。”
　　“哪里像了？脸、身高、体型、肤色、指纹、虹彩，完全不一样，怎么看也是两个人。你什么时候能醒醒？”
　　“不是像，她是。”未把友人恶劣的口吻放在心上，索非淡淡地解释，“我认得休妮，没有原因。”
　　的确，索非自己也不知道原因，他就是认得休妮。认得自己爱的女人，多么平常的事！可是，休妮大部分时间里都不是“索非爱的女人”。她从事着特殊的职业，每次有任务后都要整形，发色、肤色、脸型甚至虹彩都常有变动，不仅如此，她能轻易改变自己的举止与气质。在执行不同的任务的时候，她便是不同的人。索非认得休妮，无论她化为怎样的身份——这件事连索非本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然而，这个“特丽莎•兰”和那个“休妮”是不同的。骨架构造的差异过于显著，令索非不得不怀疑他的直觉。可是，那个女人在他身边驻足了。她一边苛刻地分析这给她带来的困扰，一边提出意想不到的要求：“想要我？那就让我看看你的决心吧。既然是公认的顶级机械师，少一只手会怎样呢？做得到我便陪你玩一年。”索非毫不犹豫地奉上了自己惯用的左手。女人取走的却是他的右手。
　　“谢了，那现在开始交往吧。”这句话的意义仅止于一个没有任何味道的吻。但，索非莫名地信了：她就是休妮。
　　特丽莎•兰会像休妮一样因某些特殊的任务从他的身边消失，不同的是，每次回来她都会告诉他自己做了什么——暗杀、绑架、盗窃……每一项都涉及城市统治者慎重的内幕。即使牵扯到数千万人的生命，女人的行动也不会有丝毫犹疑。可是，索非却坚信以往休妮必定也是如此。
　　索非不懂得特丽莎•兰，就如他不懂休妮。他从女的行为中感受到：她不需要他懂，也不认为他可以懂得。

　　7963年3月19日14点37分。女人轻松地埋伏好。30秒之内，拉罗市外交大臣的车就会经过此处。只要杀掉他，对弗斯摩市较友好的人将代替他成为该市的外交部长——荒谬的论断！但，任务必须执行。
　　1264年前，大规模的核子能战令这个移民星球几近报废。那之后，幸存的人们意识到战争的原因，并将其认定的罪魁祸首——国家，尘封起来。可是，在后来的百年之内，行星迅速恢复了往日的格局，不同的只是“城市”以较小的支配区域取代了原来的“国家”这一词汇而已。
　　14点37分18秒
　　看到为出访的外交部大臣开路的警车了。急速行进中的车是难于狙击的，因此，防护的重点大多集中在离开车门的一瞬。
　　14点37分29秒
　　两辆并行的，装有最先进的保护设施的豪华轿车出现在女人的视野中。此时，整条马路上已经没有其它车辆了。
　　女人打开了位于32层的旅馆客房的窗户，从已经切断红外线安全警报防护网的窗口跳了出去。
　　10、9、8、7、6、5……离燃弹射程不足五米的地方，缓冲器发出的气流将女人的身体抛向空中。同时，列队在马路两旁守护的警备人员开启了警报系统。
　　早已计划好一切的女人，熟练地操控着在空中的身体。落地点——在并行的轿车正前方的马路正中——他们没有时间躲避——不用等到落地！
　　轰——！被一发燃弹打中的轿车立即爆炸了。才瞄准目标的警备人员因这突然出现的爆炸而犹豫了片刻——或者他们根本没有犹豫，只是无法立即展开狙击——女人的身体已经借着发射的反冲力疾速后退，使她恰好能在被来不及做出反应的另一辆轿车碾过前发射第二枚炮弹。
　　爆炸的声音彻底地压倒了刺耳的警报音。后方随行的车辆碍于前方的爆炸无法立即展开行动。而借着后坐力躲过爆炸的女人在着地的同时借着惯性打了个滚，避开了来自马路两旁的扫射，翻身离开马路，跃进人行道。
　　就近的警备人员开始展开追踪的同时，女人已经稳住身体。她把就近的建筑轰开一个洞，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14点38分07秒，警方封锁了整个市区。
　　从现场的监视器与卫星拍得的录像上看，犯人只留下了两个不确定的特征：1、黑色长发，2、女性。
　　14点53分，拉罗市对外发表了即将出国访问的外交部长在本市遇害的消息。

　　嘀——嘀——
　　通讯器一直响着，女人没有理会它。联络人和联络原因她都清楚，没有必要接听。是的，她的上司，弗斯摩市情报部长，切诺欧帝斯•埃诺•雷恩，一定会追问原因——她没有必要在现场留下图像。尽管那些图像对破案没有任何价值，但黑色长发的女人足以使有关人员产生联想：芙莱蒂妮•休利特唯一的标志即一头飘逸的黑色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