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卷胭脂香》玉香笼

13、第十三回 炼膏 尚工局阁楼

　　终于熬到宫女们都散去，陪着母亲和郭贵妃几个人聊天吃了写小点，李宁才得以离开。

　　李宁出了麟德殿 ，元贵匆匆来了，跑得脸色发白。“太子殿下。。。那个，我，我打听到了。那个女的，是，是查家香坊的独生女儿，叫，叫香雪海。”
　　李宁追问：“是不是香九天？！”
　　“是，是的，听说是到了宫里来做巡行香人的。”
　　“才来不久 ，听说。”
　　“在哪个局？”
　　“尚工局。”
　　“走！”
　　元贵一把拉住他，“太子殿下，不能啊，刚才皇上那边派人来，要太子麟德殿的事情一完就过去，说有事找太子殿下。”
　　左右为难的李宁转身和元贵急急匆匆地往紫宸殿赶去。
　　“打听到什么事情吗？”李宁边走边低声问元贵。
　　“来传话的人说是....”元贵低声地让人无法听到了。李宁眉头皱得更加紧了。

　　日落夕阳的时候，李宁去御马坊牵出那匹雪里霜，元贵在跟前，他低声地叮嘱着什么，元贵不停点头。他带着一行禁军穿过龙首渠，出了丹凤门，风很冷，吹得他的大氅紧紧地贴在他身上。他的手里多了一件东西，落云剑。

　　走在夹墙的小娘鱼，不声不响地走着，四娥在一边叽叽喳喳地说：“小娘鱼啊，你说，我们做什么好呢？什么花好闻呢？可是，这大冬天的，上哪里去找百花百草啊？”
　　小娘鱼没想到那个在高塔上牵着自己手的人，是太子，他居然用一个假名字骗她，更可气的是，如今她居然还到了宫里，太子，不就是未来的皇上？这个皇宫不就是他的了？！她内心复杂极了，脑子里全是李宁，根本没听见四娥在说什么。

　　两人回到了尚工局后院。

　　就在这个时候，李宥来了身后跟着一帮随从，把四娥吓的扑通就跪下了。李宥命那些人抬着各种家什，原来是给小娘鱼送东西来了。小娘鱼半天才起来谢恩。
　　李宥把她叫到一边：“真没想到你怎么变成这里的香人了，上次我以为你是那啥，呵呵，呵呵。这里条件不太好，我，我让人送些东西来给你，你们。”李宥赶快改口。
　　小娘鱼一点心情都没有，她说：“多谢遂王。”
　　李宥不甘心：“对了，还觉得那只松鼠么，现在可乖巧了，你要看看吗？”小娘鱼没答应，她就在想，那天她自己昏睡之后，在夜空里被轰出来的地方，一定是邓王府。母亲一直交代自己，可以给皇族做工，可是千万不能和皇族的人，有任何瓜葛。可是，可是，现在。她长叹一口气。也无心和李宥说话。她现在乱得很。

　　冯司珍这时候来了，她看见遂王也在 ，满脸的恭维。
　　“参见遂王，这是？”她看见院落里的东西。
　　“哦，这些都是遂王府用不上的，嘉奖给母亲做出五色凤的香家的人。”
　　四娥激动地抱着小娘鱼叫起来：“啊，啊你就是那个作出五色凤的人啊。。苍天啊，你有眼啊，我谢谢你啊。”
　　冯司珍一句怒喝：“遂王面前，成何体统？！”四娥马上不作声了。
　　李宥一看小娘鱼在那里呆愣着，也觉得无趣，就圆场说到：“冯司珍，马上就是除夕过年了，这个巡行的香人，还是让她们出宫和家人团聚吧。对了，这个香人，第一次到宫里，进出不是很熟悉，让这个四娥做个伴吧。”
　　冯司珍多聪明的人啊，立刻说：“遂王啊，我这就是来告诉香雪海的，她今天可以出宫了，初一再回来就是。只是，香雪海，可别忘记了你要给岐阳公主做的香膏哦。”
　　小娘鱼赶快说到：“在下不会，请司珍放心，我也需要回家里的香坊找些东西。多谢遂王，多谢司珍。”

　　小娘鱼带着看稀罕的四娥回香九天了，门上的匾额已经换了，上面是三个字，“香九天。”小娘鱼看着那三个字，心里对自己说：“这就是他写的字，香九天，这，还是他替皇上赐给我们的姓氏。”一阵恼怒，也不知是哪里的烦躁，一下子就推开了大门，院落里查天玑在楼台翻晒着要露要晒的香料簸箕，他高兴坏了，“小娘鱼回来啦，小娘鱼回来啦。”

　　在厨房忙着的崔氏一溜烟跑了出来，看见了四娥和小娘鱼，小娘鱼一看到娘，伤心，想念，委屈抱着娘就大哭了起来。弄得崔氏以为出了什么事情。
　　“怎么啦？赶快给娘说说，出什么事情了么？”
　　抽噎半天的小娘鱼半天才说出：“我就是想你们了。”
　　查家夫妇反而笑起来：“这孩子，还真是一个孩子。”
　　四娥赶快拜见过小娘鱼的双亲，崔氏满是欢喜带着孩子们进去了，查天玑也几步就下了高台。香坊的下人，在忙着打扫香坊，各种祭品，花娘一听小娘鱼回来了，跑出来抱住她就要哭要哭的样子。毕竟她照顾小娘鱼好几年，感情笃厚。
　　小娘鱼赶快止住了，笑着说：“母亲，要吃好吃的。四娥，我母亲做的东西可好吃了。”
　　崔氏带着他们到了厨房，四娥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因为今天查家在做年货的吃食 ，其中的槐叶冷淘让四娥惊讶不已：“这个时节你们家居然有槐叶冷淘吃啊。啊，啊，馋死我了。”
　　“每年春花时节，我娘就会做一些，然后晒干槐叶和花，一部分晒干，一部分磨成粉，封在缸子里，用时花干泡水回开就是，细粉加在面里，味道才浓，就一年都能吃到啦。”两人稀里哗啦吃开了。

　　在家里呆了两日，小娘鱼不得不走了，她收拾了自己的乱箱，书籍，香囊，临走把那块沉香也带去了宫里，她没告诉爹，她觉得自己要挑起香九天的胆子了，查天玑受伤之后，似乎伤到元气 ，头发很快白了很多 ，让她觉得自己不能不学会承担了。

　　躲在阁楼，她对着案台发呆，手边各种干花，拿起一朵栩栩如生的干蔷薇花，她叹口气又扔了。四娥在旁边着急地说：“这怎么办啊，还有几天就是香魁会了。”
　　“四娥，岐阳公主平时喜欢什么花？ ”
　　“我 ，我还真不知道。不过宫里的公主们，除了牡丹，蔷薇，不就是各种花么？”
　　“不是，我在想，香膏什么的，都是不太方便随时带着。”
　　“是啊，香膏开始好闻，可是出去一会就没有了。”
　　“可是这个时节 ，哪里去找鲜花呢？”四娥说。
　　小娘鱼说：“四娥，我自己去走走。一会就回来。”她拿起走时候，娘给做的披风，一个人走过夹墙，来到禁苑附近，忽然眼前一亮，这是背后有人叫她：“是香人香雪海吗？”她一转身，看到一个眼睛有些灰蓝色，皮肤及其白嫩的女官。她心里说：“额，胡人也可以做宫里的女官么？”
　　“你到这里来干什么？”冷如烟正好要去拿给普宁公主做香膏的膏脂。
　　“我，我看到这里有很多鲜花，想去看看。”小娘鱼开心地看着那些花草。
　　冷如烟心里想：“这宫外的就是宫外的人，这里的东西，可是禁苑里的，谁敢碰呢？！”她满脸是笑地说：“可不是，这里都是好东西呢，你去吧，说不定您能发现什么更好的制香材料呢。”她在引诱小娘鱼去动禁苑里的那些树木花草。
　　“恩谢谢冷司仪。在下先走了。”小娘鱼跑着进了---禁苑。

　　冷如烟嘴边一丝微笑，转而去合口脂匠们居住的地方，她和普宁公主做的事乌沉香膏。需要用到上好的油脂，冬天是他们炼制油脂的最佳时节。她要去找到和乌沉香最配的膏脂。

　　小娘鱼在禁苑里惊叹不已，各种奇花异草让她目不暇接，那里面开满有几株梅树开花了，看上去和梅亭的梅花相比，这几株梅树年岁已经很老，那枝头的梅花，朵朵开着甚是欢喜。小娘鱼伸手采摘了很多梅花，她随身都有带着几个小白瓷瓶收集香材的，这回派上了用场。

　　她走出了禁苑。欢喜的回到了阁楼，她已经想好给岐阳公主做什么香了。把那些梅花细细放在烘炉里，一片片的梅花花瓣卷曲，脱水。去阁楼上乱箱中翻出一个层层厚纸包着的东西，四娥问她：“这里面是什么？”
　　小娘鱼笑笑说：“这是我在宫里梅亭，在初冬时节，梅开一度的时候，采取的花蕾。”
　　“哦，那你要做什么？”
　　“我已经将梅花上撒了盐，看看到了来年开春初夏，是不是梅色依旧，那就可以用来做香材了。”。”
　　“哇，太厉害了，到时候我一定要你教我啊。”
　　“没问题。四娥。”
　　小娘鱼是想起来李宁的千步香，是时候换香了，他一定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巡行香人，在那样的地方见到，或者是明白身份的悬殊了吧，小娘鱼想想，也好，他是未来的天子，她只是一个香人。

　　灯下的小娘鱼，将干梅花瓣，细细碾碎成了细末，她让四娥去打听了岐阳公主的生活习性，她心里有底，“四娥，去把那罐五花水拿来。”四娥赶快去拿了，这次小娘鱼回去，离家的时候，收了很多书和材料带回来，那天进宫时候，门口的执金吾都讥笑他们俩是乡巴佬进宫。四娥差点和他们吵架，被小娘鱼拉住了。她在心里想着，不能给爹丢脸，不能给自己丢脸。

　　四娥问她：“五花水怎么做的啊？您告诉我，教教我啊。”

　　“这是在娘的指导下，自己做的熏衣水，初夏时分，选红，白，黄，粉，紫色五色蔷薇，所有花瓣置于瓷瓶内，加入头年藏下的小雪降雪时候留下的雪水 ，封口之后，用文火煮，待五色花碎时候，将瓶口的棉花片取下，瓷瓶里的五花水用金丝漏去渣，然后用极其细腻的黄泥，加入花水之中，五花水最开始是黑色的，但是黄泥沉淀之后，水色澄清，倒入瓷瓶，放入棉花片，用时滴入清水，清香的很。不用的时候，要用蜜蜡封口。今年春天我教你做。”
　　“好啊，好啊。”四娥觉得自己真的好幸福啊。“哎呀，那天那耳朵就算被撕掉，都不后悔啊，认识你，还沾你的光，学做香啊。”
　　“那是咱俩的缘分。哎呀，赶快，来给我把蜡烛点上，对了再给我一点点蜂蜜。”

　　两人在灯下开心地忙碌着。四娥虽然不能帮太大的忙，她在那里绣梅花，小娘鱼说：“你要好好绣啊。这可是不能马虎。”四娥点点头。

　　几天都是日出日落，那阁楼的油灯，很晚才熄灭，白天两人疲惫得还要去香坊当差。终于到了正月十五日，要等酉时之后，麟德殿便是香魁大赛的开始。而丹凤门也要开始放灯。小娘鱼给岐阳公主做的香料，和众人的都送到了麟德殿。等一下郭贵妃和纪美人，还有那个神奇的杜秋娘都要来做评判的。小娘鱼好紧张的。她拉着四娥就去往麟德殿。

　　而李宁总算是从成德赶回长安的路上，王承宗假意对朝廷表示衷心，可是私下他联络其他节度使的事情败露，李宁这次去就是拿到了一个被杀的武将留下的血书，武将的妻子将血书交给李宁之后，请皇上能够合葬他们两人。李宁还在想着如何处置，那女子就拔出金钗，刺中脖颈而亡。让李宁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感叹这情之烈。更加地思念小娘鱼，她在宫里还好吗？会不会被那些女官责罚？会不会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