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调乱弹之神魔莫辨》蓝小伞

46、九尾狐妖（二）

　　法海隐隐觉察出白素贞身上的怪异之处，但他幼年出家，对人情世故多有不解，现在面对白素贞的情况，竟有无从下手之感。

　　少年小僧不由得就念叨起一直陪着自己的南郭，虽然这个人做事混账，肚子里却有数不清的鬼点子，总能适时地给他出出主意，虽然不尽然都有用，总归比他现在束手无策来得强！

　　也不知道这个家伙此时已经跑到哪里去了，有没有被白素贞口中名叫的孟姜的稚女给“逮”住！

　　而许家大姐许娇容被拔出蛊毒后，隔天就清醒了过来。这让许宣大出意料，但他却不认为是苍天有眼，让大姐所中蛊毒不治而愈。

　　许宣清楚晓得许娇容身中蛊毒的人并不多，会偷偷摸摸来医治的人，更是一猜就着。他略一琢磨后，便立即确认了这件事必定是那天雪景西湖之上遇见的白衣“女子”所为。

　　知道自己姐姐是被谁救下的，许宣心下稍安。看着神志清晰的姐姐，许宣长久压抑在心头的沉重大石终于被轻轻地放下。他一面关怀大姐，一面在心底感激白素贞对自己的帮助，对对方的恋慕之情也变得更加浓厚。

　　但是让许宣意外的是，许娇容蛊毒被拔后，竟然忘记了很多事，甚至连自己的丈夫李仁都忘记得一干二净。许宣问她关于李仁的事情，皆是一问三不知，反而让她十分疑惑，许宣为什么要问自己关于这个人的事。

　　见姐姐因为疑惑，进而产生怀疑，许宣生怕她突然记起来李仁那畜生，变回痛苦的样子，连忙将话题扯开，心里暗暗下了决心，绝不能让姐姐想起李仁，就让她这般快乐就好！

　　许宣将话题扯开，已经生疑的许娇容才微微松下眉头，却问许宣如今家中各处生意可都好。

　　许宣连忙回道：“各处生意有王掌柜照看着，已将店口扩大到了一千三百二十八间，按照姐姐之前的计划，现在已经不止药王庄一个名号，便是海外扶桑也有我们的生意盘口，五湖四海的消息莫有能逃过我们的耳目。”

　　许娇容听罢，高兴地点点头：“王久清办事一直都很牢靠，先前我还担心你年岁小，压不住这些老家伙，现在可是放心了。现在你在他门下做弟子，日后你承接这些产业外人只道一声运气倒不会有所怀疑！”接着她又问许宣北面那家人家进来有没有什么举动。

　　许宣微微凝了凝眉，道：“这次可能要让他们扒出狐狸窝了！”

　　许娇容闻言一愣，刚刚还挂在脸上的轻浅笑意立即消失无踪，脸上渐渐起了愁容：“这么说，是要开始了么？”

　　与许娇容的神色不同，许宣虽然拧着眉，却没有半点愁容，反而是志得意满之气更多一些。看着许宣踌躇满志的模样，许娇容脸上愁容更甚，但唇角却是带上了一丝欣慰的笑意。

　　许宣看见姐姐脸上依旧一片哀愁，连忙上前宽慰她，言谈间“不小心”便将自己已经有心上人的事情告诉了许娇容，并且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认为极有可能是白素贞救了许娇容。

　　果然，许娇容听许宣竟然说出了“心上人”这样的话题，不由得眼前一亮，那些愁容更是从她脸上一扫而空，让她整个人都发起光来。

　　但是一向精明多疑的许娇容根本连问都没有问及自己怎么会中蛊，这让许宣心中暗暗生疑，对许娇容是否真的忘记了李仁存了怀疑之心！

　　许宣只以为姐姐一直坚强示人，最多瞒着自己偷偷离家出走，独自去寻找李仁报仇，却绝没有想到，当天夜里，许娇容就摘下床头的纱帐充作白绫，悬梁自尽了！

　　许宣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千辛万苦借来蛊雕救了许娇容的白素贞更加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而好说歹说才将白素贞劝留下来的法海，也对许娇容自我选择的结果大为吃惊，连连感叹果真世人万般皆是苦。

　　法海认为人的一生不过因果一场，却又觉得不论是自己还是白素贞都已经牵扯进了许娇容的因果中，所以想让白素贞和自己一同到许家，给许娇容上一炷香念一段往生咒。

　　白素贞自从看见了许家大门口悬挂的白绫，知道许娇容自杀身亡后，便陷入了一阵迷茫中。他以为自己是在帮助许家，还却前世欠下的恩情，但是怎么料到竟是一命之恩未能还清，又在自己和许宣之间添上了另一条人命！

　　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会变成这种结果。渐渐地，白素贞就将自己逼进了牛角尖，脑中总是回忆起六百年前龙牧为救自己而被魔龙残忍杀害的画面。每想起一次，他就变得更加茫然，思维也渐渐地混乱了起来。

　　他心中本就入了魔，本就比别人更容易陷入执拗中，如今遇到这样的事情，更加难以自拔，只会越陷越深！

　　直到法海来找他一同去许家吊唁时，白素贞再也承受不住心底的自责与沉痛，将这份茫然、混乱问于小和尚。

　　法海这次确实看清了藏于白素贞眼底的一丝心魔，却是不动声色，只是将白素贞所住房间的门窗打开，让新鲜的空气替换掉屋内的沉闷，然后才对白素贞说道：“世上的事情总是千变万化，难以叫人琢磨透彻。有好心办坏事者，也有坏心行好事者，红尘之中有一言叫‘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应该听说过。”

　　“既然如此，许娇容又为什么会死？难道不是善因结善果，恶因结恶果？”白素贞却无法认同法海的话，“我便是从来也不能懂！难道真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于老天而言，善与恶根本毫无差别，所以众生皆是平等，善者得不到它格外的奖赏，恶者也得不到惩罚？”

　　白素贞的连声质问让法海微微蹙眉，觉得对方明面上虽然在说许娇容之死，但话语中的愤懑之情显然不是为这个可怜的女施主，至少不单纯只为她。

　　法海忧心开解白素贞，但也知道此时不是探听那个深深埋藏在白蛇心底的私密的时候，所以只是淡淡开解他道：“天地不仁，方需要人性通仁德，知善恶明事理。”

　　“可我是妖……”

　　“妖也同样。”法海微微垂下眉眼，手指按在佛珠上轻轻地碾磨了一下。他继续说道：“所谓因果，非只是一人之因果，而是一族一界甚至是宇宙星辰各个种族各种事物共同构成的因果。”

　　法海说罢抬起头，却看到白素贞眼底的魔性非但没有消除，反而有变本加厉的趋势，不由得叹了口气：“以人间而言，若善被世人所推崇，则行善的人便会得到奖赏，行恶的人则会被惩罚。”

　　白素贞闻言，微微一愣，稍有感悟，不由得出声接过法海的话头道：“相反，世人若推崇了恶，恶变成了值得称赞之事、理所应当之事，而善就会被认为是虚谬之事，被贬斥耻笑，是么？”

　　“是！”法海肯定了回应了白素贞，而后叹了口气，无比怜悯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地非是不仁，而是将所有的选择都交予万物，是生是灭，是兴是亡，都是万物自身做出的选择，怨不得天，怨不得地！”

　　“这便是大因大果，余下因果不过是大因大果的缩影。修大善因，便得大善果，纵有小恶因也能得善果；相反，亦然！”

　　法海一席话毕，不再出声，只是静静地拨弄着佛珠，心中也在默默地念诵佛祖真经。白素贞亦没有说话，而是陷入沉默中许久。然后他才抬起头来，看着法海道：“你说的话我记住的，但是此时此刻我依旧不能够认同你的话，想不通其中的道理……”

　　法海闻言看向白素贞的双眼，见里面隐隐浮现的魔性已经消失，知道白素贞其实已经被自己的话所动。他并不着急让白素贞立即明了这番含义，所以听到白素贞的回答，只是淡淡地回以一笑：“这些都是我师父说的，我也并没有全部参透。”

　　白素贞微微歪了下头：“你师父……是谁？”

　　“金山寺，灵祐方丈。”法海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