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ly Me To The Moon》紫眸轻烟

12、第11章

　　11

　　在往事中流连的莫竹，越发明白曾经的那些偶然，现在看来是多么的不纯粹。

　　自冷萧从Fatal辞职后，再遇到他，已是近半年之后。
　　台球之风未过，莫竹这日便带着迎山同去接洽。
　　所去的这间台球厅相当有品味，莹蓝与黑搭配的主调，空气间飘着轻轻的爵士风音乐，既休闲又优雅。很符合台球这种绅士运动，亦符合大商人们追求高雅的心理。

　　几局打完，生意也谈妥，客人满意而归，莫竹和迎山则照规矩去关照一下此间老板。
　　正往吧台走，却有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莫竹停了脚步，向着厅中一角望过去。

　　白色休闲T恤加上浅蓝的牛仔裤，虽和在Fatal做钢琴手时衬衫西装的形象截然不同，但那一头黑瀑般的长发，颀长挺立透着高傲的站姿，还有莫竹异常熟悉的如同出自雕刻家之手的侧面轮廓——虽然那副茶色眼镜没有架在脸上，但无疑就是遍寻不见的冷萧。

　　此刻冷萧正握着一根台球杆，支在地上，望着对面的人击球。
　　那打球的人伏身瞄准一颗红球，出杆却略偏，球撞在袋口边上弹了开去。
　　冷萧走过去，拿起白球和那颗目标红球，摆成刚才的样子，手比着方位，待那人再次弯身瞄准时，冷萧又握着他的球杆帮他掌握方向。那人依着指导出杆，果然红球应声落袋。
　　冷萧在旁点点头，而那人则伸手勾住了冷萧的腰，贴着他笑着说了句什么，随后一吻落在冷萧的面颊。

　　莫竹双眸倏地张大，心中有种莫名的怒气渐渐升温。
　　那人约莫三十多岁的样子，长得倒也中规中矩，他一吻之后，揽着冷萧的手仍未放开。而冷萧竟也丝毫不挣脱，但他眼中毫无触动的冷淡神色，足以说明他并不喜欢这人的亲密举动。

　　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冷萧眼神游移，正对上莫竹开始燃烧的眼眸。一瞬间，冷萧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接着马上变得冷漠异常。
　　莫竹迈步向冷萧走过去，冷萧并不回避他的目光，就这样和他对视，看着他一步步走过来。
　　身后，迎山的目光也紧随莫竹，眉头微蹙起来。

　　爵士乐曲仍轻松地流淌，空气的密度却渐渐收紧。

　　揽住冷萧的那人显然也感到了些异样，才转过头来，便发现莫竹立在身前。
　　“啊——这不是莫先生么？真是幸会！”他倒也认得莫竹，满脸堆笑地打着招呼。
　　莫竹随便点了个头，目光射向那人搂着冷萧的手。可那人似乎并无自觉打算移开，只是笑着续道：“莫先生也喜欢打球？一定是高手！可惜我水平太烂，不然真想和莫先生切磋一下——哦，鄙人姓简名……”

　　“你在这里做什么？”莫竹紧紧盯着冷萧问道，根本没在意自己打断了旁人热情的自我介绍。
　　“做什么？你不是都看到了。”冷萧淡淡地说着，口气无关痛痒，望着莫竹的眼中却燃起挑衅。
　　“陪人打球？顺便陪抱陪吻？为什么要辞掉Fatal？”莫竹已在尽量压制着火气。
　　“为什么？这应该我问你，莫二少爷。”
　　莫竹一愣：“问我？什么意思？我之前很久都没见过你，突然就听说你辞职，与我何干？”
　　冷萧眸中颜色更深、更寒，他冷笑一声：“是啊，与你何干？你人都不必出面，只动动小指头，自然就有人明白，把我这个小角色裁了去。莫二少爷，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哪支曲子弹出了差错，还是言语上拂了您的意，招致您下手让我钢琴师这一行做不下去。现在逼得我放下尊严，您该满意了吧。今后您能不能对我这个小人物高抬贵手，别再干涉。”
　　“我怎么害你做不成钢琴师？你不是自己辞职的么？”莫竹一头雾水，“放下尊严，又是什么意思？”

　　旁边愣愣看了他二人很久的那个姓简的，这时突然插嘴道：“莫先生，莫先生，您原来和冷萧认识啊，可您等会儿再找他聊行不行？预约到他陪练很不容易的，您再聊下去，我这时间都没了……呵呵，这个，君子不夺人所爱嘛，莫先生，拜托您啦！”
　　这姓简的手臂还是紧紧箍在莫竹身上，松都不肯松一下。
　　莫竹又聚焦在这只手上，冷萧顺着他的目光瞄了瞄，微挑了下眉冷笑道：“放下尊严，就是这个意思了。”

　　“你——你不是要保持清高么你不是最恨这些么！我当初给你几个小费你都不肯收还嘲笑我给我讲大道理，现在才过了多久，你就肯出卖自己了！”
　　莫竹几乎是吼了出来，心中只觉怒不可遏。
　　自己当他是特别的一个，没想到当日高洁之人也可以在半年内便沦落至此。明明是他让自己相信这世上还有不俗之人，可现在打破这个信仰的也是他。
　　尤为可恨的，是冷萧那种傲气倒未跟着沦落，仿佛他当初清高得理所当然，如今也堕落得理所当然一般。

　　“这不正是莫二少爷你所希望看到的么？看到我这种口口声声喊着艺术的人，最终还是拜在你们的金钱之下，你难道没有征服感满足感么？”面对莫竹的怒气，冷萧却依然清冷。

　　莫竹瞪圆眼睛，一时答不上来。
　　当初一直跟冷萧较劲，逼他收小费，的确曾有折他傲骨之意。
　　但现在自己绝无此意——而冷萧又说是自己断他钢琴师之路……这和Fatal贺老板说的不一样……其中，显然有些问题，有些误会……
　　莫竹垂下眼，立在原地无语思索。

　　台球厅中音乐又换了一曲。
　　莫竹依然无言。
　　冷萧目光从莫竹脸上移开，把身子从姓简的手臂中挣脱，道：“时间到了，我走了。”
　　说着，大步向门外走去。
　　那姓简的却又一把牵过冷萧的手，嘴中叨念着：“哎呀，明明还有15分钟的……冷萧，别跟莫先生吵啦，我们接着打球。”
　　冷萧却变了脸色，猛地甩手，脚步不停：“不打了，下次我补时间给你。”

　　莫竹也回过神，伸手拉住冷萧：“冷萧，我们还没说清楚，我根本没要谁让你离开Fatal，更没……”
　　冷萧甩手打断他的话：“没什么好说的！你让我走！”
　　他才甩开，莫竹又拽了过去，硬扯住他：“不行，我不能让你误会下去……”
　　冷萧突然恼怒异常，用力挥着胳膊要挣开莫竹，眼中又是急又是恼怒。
　　莫竹心下吃惊，不明白冷萧为什么突然这样。不要说刚才的争吵，就是之前多少次的针锋相对，也没见过冷萧着急动怒。他心中疑惑着，手上却一点不松，反用上多一只手，紧紧握住冷萧手臂不让他离开。

　　冷萧眼中怒气越来越重，拼了命挣扎，如同莫竹的魔爪是要害他性命。
　　就在莫竹觉得冷萧像是火山要爆发，而心下一软稍收了力量之时，冷萧却似突然间抽空了气力一般，眸中神色大变，继而身子一软，跪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