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端午宫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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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长的阴雨季过去，昌南在端午迎来了一个大晴天。
艳阳高照，万里无云，青石板地面此前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现下又烤得没有一丝水汽，几乎要泛出光来。
许是日头太大，街上竟没什么人影，连往日最繁华、人头攒动的长安街都安安静静。
如此光景同人山人海的皇城简直判若鸿沟。
从南面前廷的城门正门起，一直到后宫两侧的东西隔城，夹道里站满了身着铠甲手持兵刃的巡防营士兵。
后宫妃嫔和皇嗣都被押解着送往凤鸾宫，前廷各部衙府、太医院、内务府及所有大殿，均有重兵把守，围得严严实实，跑不出一个人，也透不出一丝消息。
官锦安一路朝着凤临宫疾行，甚至有点小跑起来，她实在等不及了。
被老老实实赶着往凤鸾宫走的妃嫔宫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眼神，明明是耀武扬威的好时候，但她的步伐没有丝毫停顿，只是将头扬得高高的，脸上是忍不住的笑意。
她没空将时间耗在这些人身上，今日一过，她们再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实在犯不上她出马。但有一个人，官锦安要亲自押解，她迫不及待要看一看那人沦为阶下囚的模样。
远远看见那座金碧辉煌，民间传闻称为贝阙珠宫的宫殿，官锦安的步伐慢了下来，她撇开宫女搀扶的手，静静看着凤临宫。
这是她十多年来遥不可及的梦，也是她午夜梦回时难以咽下的不甘。
她无数次幻想自己也能拥有一座宫殿，拥有一个封号，像官凤仪那样，受万人敬仰，尊贵非凡。
可官锦安始终没有等来那一天，哪怕官凤仪有了长公主府，搬出宫去，这座华丽的宫殿也还是她的，就像是刻了她的名字，打上了她的印记，永远都只能是她的。
谁让她有个偏心的父皇呢。
官锦安袖下的手不自觉捏紧，指甲陷进肉里，很疼，但让人十分清醒。
好在她还有母妃，父皇不肯给的，母妃都会给她。方才官锦安主动要求前去押解官凤仪，凡筱然只犹豫了一瞬，立刻就同意了。
松开手指，她缓缓抬起手臂，宫女连忙上前搀托，官锦安再次阔步朝着凤临宫直去。后头两列黑压压的巡防营士兵握着佩剑，铠甲相接，擦出叫人恐惧的异响，步履沉重得似乎能撼动大地。
官锦安端起尊贵又骄傲凌人的架势，今日过后，她就是云庆唯一的长公主。
凡骁义的动作很是迅速，几乎没费一点儿力气就拿下了皇宫，官锦安这一路走来，都是被押解的妃嫔皇嗣和他们的宫人，没有敢作乱反抗的。
看到紧闭的凤临宫大门时，她没忍住笑了起来，“没想到我这高高在上的皇姐也有自欺欺人的一天。”
“这宫殿是气派，可也并非是刀枪不入的呀。”
娇笑的声音婉转清扬，在当下紧张压抑的氛围中显得格格不入。
下一瞬，面容更迭，笑颜尽散，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张扬和清冷。
“来人，给我把门撞开。”
跟舅舅凡骁义的行动一样顺利，官锦安拿下凤临宫也没花什么力气，撞开门，将聚集在院子中间的人团团围住，甚至不需要搜找，一眼过去，要紧的不要紧的都在。
她拾阶而上，缓步越过撞坏的大门时，还分神想了想，自己今后搬进来，这个大门得换掉，换个更华丽也更结实的。
等回过神时，她距离官凤仪不过几步之遥。
看着到了这种关头，还在装模作样，试图维持体面，端坐在椅子上，故作镇定的官凤仪，官锦安又忍不住笑了。
得意和骄傲从她身上溢出，流淌全身，还融进了声音里，“数日未见，皇姐可还好，别来无恙呀。”
官凤仪没应声，只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瞧不出神色，她手中没有手帕，也没有团扇，手就这么自然地搭在椅子扶手和腿上，气定神闲。
莫说是慌乱，眼中连一丝波澜也没有。
一坐一站，一静一动，两相比较，倒显得官锦安沉不住气。
这是她最讨厌官凤仪的一个地方。
打着嫡长公主的招牌，官凤仪永远都是这幅高高在上的模样，尊贵又端庄，这世上就没有能让她低头的事。
官锦安张扬的笑凝住，连呼吸也一起停了，过了好一阵，她才轻轻呼出一口气，扬起下巴，露出不再隐忍的声音和情绪。
“事到如今，你还在这装什么？”
少女蕴着怒气的尖锐嗓音和着十多年的不甘愤懑倾泻而出。
“看样子，你也知道了，皇城早已被我舅舅拿下，一个人也别想逃走，你们都要完蛋了，尤其是你，官凤仪！”
官锦安瞥了一眼站在官凤仪身侧、握着软鞭、做出保护防御姿态的元纪萱，犹豫了一瞬，但很快回归笃定，“这一次谁也护不了你。”
她没想到元纪萱会在这，倒不是怕她，主要是碍着元纪澜，但一想到元纪萱从来都只忠心于官凤仪，对她一贯不亲近，更别说喜欢，她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等她的皇兄做了皇上，没人敢对她不喜，元家也得毕恭毕敬，她做了长公主，无需讨好任何人。
下定决心后，她的底气更足了。
“禁军早就被我舅舅手下的巡防营拿下了，元策远在南境赶不回来，哪怕是赶回来，就凭他手下那些老弱病残，也不顶用！”
“后宫所有人都被抓到凤鸾宫去了，我就是来专门抓你的，你不用再强撑了，没人能救你！”
看着她近乎歇斯底里的强调和怒吼，官凤仪终于开了口，平静冷淡，虽是问句，但好像并没有期待一个结果，只是陈述。
“你们这是在造反吗？”
“自然不是！”
官锦安回得很快，这个问题母妃早早就强调、细细叮嘱过。
“胡广敌军潜伏入城，意图杀害皇嗣，霍乱云庆，巡防营勤王护驾，救国有功。”
官锦安毕竟年纪小些，又被凡筱然处处呵护，看似张扬，实则没什么历练，哪怕话说得圆满，心里还是直打鼓，造反这样的词太沉重，她担不住。
顿了顿，又补充道：“我皇兄乃云庆皇室长子，继承皇位理所当然，顺应天命。”
想到那个消息，官锦安险些绷不住，气血翻涌，她咬着牙尖声控诉官凤仪。
“要造反的是你！”
手直直指向椅子里神色平静的官凤仪，官锦安抑制不住地有些颤抖，不可思议中夹带着深深的不甘和愤怒。
“你身为公主，不顾家国礼法，祖先规训，妄图越过我皇兄，违制成为储君，你才是要造反。”
闻言官凤仪却是笑了，微微抬头，双眸清亮，认真地一字一句道：“我为何不能做储君？”
“选立皇嗣，无非立长立贤，我是皇后所生的皇室嫡长女，自幼聪慧，心怀天下，有治国之力，也颇得民心，为何不可？”
“祖宗基业，历代皇储，虽从未有过女子为皇的先例，可曾名言女子不可为君王？哪怕是有，我为何不能另开先河，敢为人先？”
官锦安看着说这番话时一直带着浅笑，自信又坚毅的官凤仪，心一沉再沉。
自己吓不住她。
她永远都是这样，张扬，明媚，勇敢，无畏。
官锦安一度是羡慕钦佩的，这样的气势和决心，她这辈子都没有，但很快，随之而来的是滔天的嫉妒和愤恨，将她完全湮灭。
官凤仪必须死。
否则她，她的皇兄，她的家族，永远也没有出头的日子。
“可惜你做不到了，你，和你的母后，都会死在今日。这些年我们文德宫受到的委屈，你们要尽数偿还。”
说到气头上，官锦安眼眶中落下泪来，这些年的不甘和落寞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明明都是父皇的孩子，凭什么你样样尊贵，处处独特。”
“你出生便有封号，还是云和，云庆的疆土之上，你叫云和！我等了十五年，也没能等到一个封号，更没有属于我自己的宫殿，你却稳坐这富丽堂皇的凤临宫，凭什么？！”
身形一转，官锦安颤抖的手指向了戒备状态的元纪萱，继续控诉，“她们一个个都忠心于你，看不上我，看不起我的母家，凭什么？！”
泪珠低落在被太阳烤得火热的地板上，很快就消散不见，官锦安嘶吼的声音却久久不散。
“是，没错，你母后是丞相之女，都城贵眷，我母妃只是山野村妇，可都入了宫，那就没什么分别，凭什么你们要高我们一等。”
“我舅舅搏命得来的功名，凡家满门的荣耀，在你们这些人口中就成了作威作福，居功自傲。”
“可笑！”
她抬手用力拭去泪痕和将要流下的泪珠，吸了口气，松快道：“好在这一切都要结束了，我舅舅从前得到的荣耀功勋，今日只会加倍。”
大笑出声，官锦安难得的痛快，“明日起，我兄长就是皇帝，我母妃是皇太后，我舅舅是护国大将军，而我，是云庆最尊贵的长公主。”
“你”，她伸手指向神色无异的官凤仪，而后是元纪萱，“还有你”，最后转了一圈，“你们，所有人，都会完蛋，哈哈哈，都得死，都……”
“殿下，您是专程来押解人的，贵妃娘娘还在等您呢，我们快些回去吧，别耽误了正事。”
贴身宫女看官锦安越来越激动，越来越口不择言，心下有些着急慌张，只好出言打断提醒她。
虽说整个皇宫都被凡家控制了，但长公主实在气定神闲，她生怕出什么岔子，只好轻声哄劝官锦安先做正事，将人押回去交给贵妃娘娘才行。
被打断的官锦安倒是出乎意料的没生气，那一声“殿下”实在叫人愉悦，这么些年，从未有人这样叫她。
没有封号没有宫殿，她只能被称为三公主。
贴身宫女看她点头，便立刻恭敬地搀着她往回走，“殿下，您小心脚下。”
而后回头吩咐围了一圈的巡防营士兵，
“全部带走。”
作者有话说
第87章 端午宫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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