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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 ...

  •   (六)
      鬼束在医院里只待了三天,医生就同意她出院了,这三天的安静休养使她恢复很快,而所谓恢复得快,其实就是指她的心脏能够保持平稳的跳动,虽然速率仍然比一般正常人要慢一些,但至少可以在不借助任何医疗器械的辅助下维持稳定的状态,这对她这类心脏衰竭患者来说,已经是很好的现象了。
      医生特地关照了不二,鉴于鬼束在精神治疗和心脏治疗上产生的冲突,目前只能凭借控制她的精神状态从而适量减少相关药物的服用,以此来减缓她心脏衰竭的恶化,否则,她的两项病情都极有可能步入恶性循环,越是摄入过多的精神类药物越会加速她的心脏衰竭,而越是服用促进心脏供血和心动力的药物越是有可能使她产生精神状态的紊乱,所以人为的控制很重要,当然,要求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能够完全自控,那是不现实的,更重要的是需要依靠她身边的人对其精神状态的时刻留意。
      “绝对不可以让病患再次发生类似这次的现象了,一旦病患情绪失控,记得要立刻将她送到医院来”,医生郑重其事地说道。
      “是,我明白了,谢谢你了,医生。”
      “还有”,医生再次强调道,“到了晚上,我是说,尤其是在病患入睡以后,也要经常在半夜去留心一下她的情况。”
      “这么说的意思是……”
      “通常心脏衰竭患者夜晚入睡后死亡的概率很高,因为身体机能都处于休息的状态,相对来说,心脏供血也容易不足。”
      “……我……会注意的……”
      医生的解释让不二的心中突然产生了恐惧感,死亡,原来随时都有可能降临,降临在夜的身上,他手心里的夜。

      黄昏时分,不二带着鬼束回到家里,让她吃过晚饭就早早地回房休息,因为鬼束看起来显得有些疲倦。
      回到房间的鬼束走到窗台,看着那盆小小的仙人掌,微笑了起来。虽然只是三天没有回到这个家,但却感到了久别重逢的温馨。仙人掌真好,因为是植物,所以待在一个地方永远都不会动,而且,在所有植物中,仙人掌是最不容易死掉的。只是鬼束不确定,她不知道仙人掌的花期是多久,所以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看见不二说的花开。
      “呵,没有关系,即使我不在,你也照样会开花的,让周助把你花开的样子用照相机拍下来,给我看照片也是一样的,对吧?”鬼束对着仙人掌自言自语,用手指轻轻抚摸着那根根尖锐的刺,一没掌握好手指的力度,就被扎破了手指,渗出了血来。鬼束并没有像普通人那样条件反射地缩回手,而是很平静地看着被扎破了的手指上。
      血,伤口,痛……
      “我和你一样呢,是活着的,呵……”,甚至没有皱一皱眉,再次微笑了起来。

      半夜里,不二轻轻来到鬼束的房间,看见鬼束闭着眼睛安静地躺在床上,于是走到她的床边,坐在床沿。
      “呵,小夜睡不着么?”
      鬼束睁开眼睛,月光下那一脸太阳般的微笑依然如此温暖,“周助怎么知道我还没有睡着呢?”鬼束坐起身,和不二平视。
      “呵呵,是双鱼座的心灵相通呐!”不二向鬼束神秘地笑笑,并非是刻意的,不二自己也说不上来,鬼束的心,无论什么时候,他就是能够感应得到。
      “周助……那个人……怎么样了?……”鬼束的眼睛下垂,声音很轻。
      “他没事,只是一些皮外伤,小夜不用太担心了”,不二安慰着,但从鬼束那里丝毫察觉不到内疚的成分。
      “没事就好”,鬼束的回答更像是一声简单的回应而已。
      “小夜,为什么要这样呢?”其实不二猜得到原因,这么问无非是想要把话头引出来。
      “因为他们该死啊……因为他们该死……”,事情过去之后再回过来说这件事并没有让鬼束燃起怒火,只要她说“结束”,那就是结束了,当时和比嘉中的田仁志比赛到赛末点的时候,她已经说过了,她已经结束了那场比赛。
      “嗯?该死?”
      “对啊,周助你们之前的所有比赛我都看过了,那里面就有他们几个人,‘该死’,是我给他们下的定义……”
      “其实不用这样,他们打网球向来如此,不过现在已经……”
      “他们和别人打球怎样,他们现在怎样,这些都与我无关的,但只要是和周助你们有关的,凡事伤害到你们的人,就该死”,鬼束的语气平稳,像在叙述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事,“呵,周助,已经结束了,没事了”,鬼束向不二微笑,一种满意的微笑。
      平视的两人距离很近,鬼束笑着的眼睛正对着不二冰蓝色的眼眸,一个义无反顾被吸进她黑色的无底深渊,一个渴望他探进来……拯救……
      鬼束的想法,不二是能够理解的,他从小也就是这样,对于自己的事情很少会生气,但是如果亲人或者朋友受到伤害,就会真的很生气,并且绝对不会原谅对方。不二从来没有在意过自己的这种性格是不是在“一向很和善”的一面之下隐藏着“报复心极重”的另一面。而如今,眼前的鬼束,和他相同的双鱼座,将这一半和他相似的性格推向了极端呈现在他面前,使不二第一次意识到,也许,这样的性格在别人眼里,有的时候,是可怕的。
      “呵,是啊,已经结束了。小夜该好好睡觉了,明天还要上学哦,英二这几天一直都在嘀咕‘小夜怎么还没有来上课’,还在为你担心呢!”不二说着,让鬼束躺下,为她把毯子盖好,然后起身离开,正欲开门的时候,背后传来鬼束的声音。
      “孤儿院的哥哥死了,在网球比赛的赛场上,唯一的哥哥死了。”
      不二停下脚步,低着头,手,大力地握紧了门把手,“晚安,小夜”,然后离开。
      回到自己的房间,不二坐到写字台前,从抽屉底层拿出手冢交给他的那叠鬼束的资料,看着文件袋发呆。鬼束的所有情况,不二只是上回看了一遍,就已经全部记住了,根本……不忍心……再打开看第二遍。
      夜是在瑞士的孤儿院长大的,除了孤儿院院方所检测出她的日本籍血统外,关于她的生身父母,一无所知,不过夜并不是从婴儿时期就被遗弃的,进入孤儿院的那年,夜六岁,同时,院方在为她进行体检的时候,发现她的心脏有衰竭的迹象,以及轻微的自闭症。这也是夜始终都没有被任何人领养的原因,大部分家庭都不会要一个身心都不健全的孩子。
      不过,不二记得资料里记录着夜换精神分裂症的病理报告,是当初院长特别提供给夜的精神科主治医师的情况。
      在孤儿院的时候,有一个比夜大10岁的男孩子和她的感情很好,虽然夜一直都有轻微的自闭症,但和那个哥哥在一起的时候,就会变得稍微开朗一点,夜在孤儿院里很依赖那个哥哥。然而2年以后,那个男孩在一次参加网球选拔赛的时候,由于被对手故意地大范围调动,一时身体失去平衡,头撞在了球网立柱上,再也没有站起来,当时夜就坐在中间最近的看台上,看着地上那一滩殷红的血蔓延开来。
      一开始,谁也没有意识到这件事会对夜造成怎样的打击,因为夜甚至都没有哭过,之后没过多久,夜就开始学习打网球,并在一个偶然的机遇下,被一个教练挑选去了俄罗斯参加培训,这过程中,夜接受了专业的网球训练,进步飞速,当然,那段时期,她的心脏状况非常正常,包括她的教练在内,所有人都认为是运动改善了她的身体体质。
      而夜的另一个分裂人格直到一次和一个同龄女生私下打比赛的时候第一次彻底地爆发了出来,那一次,她故意大力击球攻击对手的头部,从而最终导致对手的视网膜脱落!夜的行为被法院判定为故意伤人罪,但因为没有成年,及医院关于她精神状况的鉴定,从而免去了直接的牢狱之罚,而是在少年教育所里待了一年。
      从少年教育所出来以后,夜的启蒙教练出于一部分的私心和一部分的欣赏,并没有将她放弃,而是继续对她进行培养训练。然后在去年,将她送到法国参法网公开赛的预选赛,但是,在预选赛的最后一场中,夜又一次被判定为故意攻击对方球员身体,同时被挖掘出了她的“前科”,而被取消了参赛资格。
      夜的网球教练为夜的精神疾病的病情分析作过这样的补充:凡是鬼束夜故意伤害的对手,往往都是一些球品低下的网球手。由此,不二明白,夜自从亲眼看见她的“哥哥”死在网球场上以后,可以说,一直都是将网球作为杀人的工具在使用着的,因为她的哥哥就被人用网球“杀”死的。
      也就是在去年那场比赛之后,夜的心脏衰竭病情突然之间就急剧恶化了,他的教练将她送到德国的那家康复中心,把她交给了汉娜•艾博。
      回忆着文件袋中的资料,一字一句,历历在目,不二闭上眼睛,甚至能够想象得到,夜带着怎样的愤怒,疯狂用网球攻击对手身体的样子,就和那天他所看到的夜和比嘉中的田仁志那场比赛的赛末点相同的情景。
      不二不敢再去想象那样的景象,也不敢再去回忆资料上的只字片语,他宁愿鬼束就这样永远安静地待在他的手心里,这样,至少,她不会在某一天突然灰飞烟灭……

      第二天不二带着鬼束重新回到学校上学,刚到座位上坐定,菊丸就从门外蹦了进来。
      “小夜~~~~~~~~~你终于来了喵~~~~~~”菊丸还是和平是一样开朗,看见鬼束回来,很是高兴。自从那天下午之后一连三天都没有看见鬼束,不二也请了三天的假,数据采集员乾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剩下他们的部长手冢,谁也别指望能从他那里探到什么口风。
      “呵呵,小夜,英二每天都叨念着你呢”,不二笑着,菊丸总是带给所有人快乐,应该也会给夜带来快乐的吧,多多少少。
      “谢谢你,菊丸”,鬼束看着菊丸,晨光从窗外照射进来,刚好照在菊丸的脸上,他的笑还是会刺痛她的眼睛。
      “不用这么客气哒~~~~~小夜这几天没来学校都去哪里了呢?好担心喵~~~”菊丸有些疑惑着追问道。
      “有点不舒服,所以在家里休息。”
      “哈?~~~~~原来是生病了呀?要不要紧呐?”
      “没事的,已经好了”,鬼束明白菊丸的确是个好人,单纯的好人,他对朋友的担心,会直白地用言语表达出来。言语,正常人的最正常最直接最基本的表达方式,她,不会。
      “是啊,小夜只是稍微有点不舒服罢了,现在已经没事了,呵”,不二向菊丸补充道,不希望他继续追问关于鬼束的病情这类问题。
      “这样啊~~~~~~~~”菊丸用手做了“八”字形,轻轻支撑起下巴,抬头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又在想什么花样,“有了!不二!今天叫大石他们一起去你家开派对吧?!”
      “嗯?派对?”
      “是啊是啊,主题就定为……庆祝小夜身体不适康复,馁馁,这个主意不错吧?!”(众:我们大家一起汗吧~~~~~~~-_-!!!)
      “……呵呵,好啊”,不二想了一下,然后答应了。
      “真的?不二答应了?!太好了!万岁!我去告诉大石,让他通知其他人!”说着又飞奔了出去。
      这个时候鬼束已经拿出书开始翻阅,不二望着鬼束的背影,呵,希望网球社那些人的热闹能够给夜带来一些“活着”的气息。

      下午放学后,不二带着鬼束去采购一些派对需要用的食物,和菊丸他们说好,大家分头去采购,完了以后直接去他家汇合,这样比较省时省力。
      一路上,仍旧是不二牵着鬼束的手,走在大街上,走在商店里……虽然世界很大,但是,不二的手心里,只有鬼束的手;鬼束的手之外,包围着的,只有不二的手掌。
      所有东西都买好以后,在回家的路上,不二看见前面马路斜对面的配料店,突然想起来还要买一些芥末酱和酸辣酱,但是,这里半当中不能横穿马路,必须要折返回刚才经过的这一头的十字路口,从那里才能过马路到对面去,而等会回家却要在马路这边笔直走到头然后右转,这样一来,就要来回绕道走很多路。
      “小夜,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对面那家店买一些东西”,不二对鬼束说着,便要将握着她的手松开,却被她抓紧了一下,“呵呵,小夜,这里不能过马路,要绕道走很多路才能到对面去呢,小夜就待在这里等着,我很快回来,好吗?”
      “嗯……”
      鬼束松开手,不二转身离去。
      不二走到对马路的时候,鬼束的目光跟着不二的背影,焦距向前方推进着,渐渐地,渐渐地,眼角余光内借着一个很小的视角,看见了马路这边的一簇蓝紫色。鬼束不由自主地在那簇蓝紫色的吸引下,向前走去,一直走到一家花店门口才停下脚步。
      “瞳之晨”——花店的名字。
      鬼束走进花店,来到那簇蓝紫色面前,小心捧起其中的一束。那么暗沉的颜色,每一朵都那么小……你叫什么名字呢?……

      (叮铃当啷~~~)门上的铃铛响了起来,又有客人进来了。
      “这位先生,您要买些什么花呢?”
      “呵,我先看一下吧,挑好了再告诉你。”
      “好,请随便挑选。”
      (嘭!)
      鬼束拿着花边转身边向前走的时候,和刚才进店来的那个边和花店老板说话边转身向前走的客人撞在了一起。
      “……”
      “当心!”
      鬼束没有站稳脚跟差点向后倒去的同时,被面前这个男人伸出双手握住肩膀,扶住了身体。
      花,掉在了地上。
      “真抱歉,撞到你了,没事吧?”男人将地上的那束花捡起来,交还在鬼束手中。
      鬼束抬头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温柔地向她微笑着,水蓝色的眼睛像一股清泉,荡漾进了她的心里。
      男人见鬼束不说话,却只是静静地望着自己发呆,相对地也望着鬼束的眼睛,那漆黑的瞳仁,这种感觉……有些异样……
      “这个……叫什么名字?……” 鬼束开口说道。
      “嗯?”男人回过神来,“呵呵,这个,叫‘毋忘我’。”
      “毋忘我……如果没有名字,要怎么才能做到‘毋忘’呢……”
      “呵呵”,男人不禁笑了起来,“毋忘我,就是它的名字。”
      “它应该有其它的名字才好……”
      “我倒是觉得,正因为它什么名字都没有,而只是叫‘毋忘我’,才让人没有忘记的哦。”
      “幸村精市。”
      “……”男人愣住了,之前这个女孩子和他说话的样子更像是自言自语,但是突然却叫出了他的名字,“呵,那么,你叫什么名字呢?”转而回过神来,并不急于追问她是如何知道他的名字的。
      “鬼束夜。”

      不二买完东西,从商店出来立刻就发现马路对面不见了鬼束的身影,顿时慌了神,急急再次绕道跑回了马路这边,一路小跑着一路回头张望。
      但是,当不二经过“瞳之晨”的时候,花店里面鬼束的身影刚好被幸村遮挡住了,花店外面不二没能看见鬼束,继续向前寻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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