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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猫狗大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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滇楚王薨了。一得到消息,程璟就直奔工部而去。
程璟风风火火地迈进工部大院却又缓住了脚步,眼前江晚青正与几个侍郎、郎中在地图前研究黄河水利。他聚着眉峰,一脸专注,用一支笔在地图上勾画,没注意到程璟的到来。
他认真严肃的神情让程璟想起了林子谦还活着的时候,恐怕对工部,林子谦也没有此时的江晚青上心。金陵城最风流无状的纨绔子弟一夕成了这般模样,江晚青的转变让程璟不知该喜该忧。
“晚青。”
“殿下来了。”江晚青搁下笔,卷起地图交给手下的侍郎说:“你们到偏屋去继续讨论,过会儿我去找你们。”
程璟在主座上坐下,自斟一杯茶水润喉,道:“你得消息了么?叔父薨了。”
“什么!”正在添香抹灰的江晚青手一抖,手中羽拂将香灰扬了一桌。他用手指抹净香灰道:“怎么这么快?难道是人为?”
程璟叹道:“到底是天意还是人为,也都不重要了。”
“那滇楚王的王位……”江晚青点燃香豆,合上镂花香炉盖,回身坐到程璟身边,看着那一缕烟香。
“世子继位,名正言顺,不过……”心知肚明,不必说破。
江晚青沉默半晌道:“我已着人在秦州监视他们的动向,未免明年开春黄河凌汛,我恐怕要亲自去一趟,整治水利的同时,也去看看情况。”
他侧眼斟酌对方的神情,等着程璟表态。
“是该去一趟。”程璟微微一笑,温言道:“天凉了,记得多添衣物。累了就歇着,这些劳心劳力的事还有我呢,哪有你自己全盘接管的道理。”
“不过想早点了结罢了。”江晚青哈哈一笑,摇头吟道:“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屁股坐草庐。”
鸣沙山中,日头高挂。时至初秋,已算不得太热。
呼延澜在帐外与一个蒙面人行了个礼,寒暄过后,两人先后迈入主帐,帐外守卫也跟进去几人。不远处的树上伏着两个影子,行踪隐匿,远远望去丝毫看不出端倪。
一人低语道:“看见了么,那个蒙面人。”
“步伐轻飘,有功夫。”
“看来咱们大人没猜错。”
“是否行动?”
“撤。”
微风拂过,树尖轻轻一颤,守卫往树上一望,什么都没有。
另一队人也在此时潜入了鸣沙山,潜伏在马匪营后门。慕容守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瞅准守卫分神的时机,压低声音对身后的随从道:“再向前,左边那块石头。”
在鸣沙山的草甸中绕了一圈,林汐信步走向后门处,见几个妇人一边烧水一边绣坎肩,便坐下教他们煮茶。
小茗看见一个竹青色的身影,兴奋得往前一指,“看,那不是我家少爷么!”
“小点声,回来。”慕容守按下小茗的头,寻着他的视线望去,果然是林汐。虽然有些远,看不真切,不过鲜卑人不穿竹青色,准是没错的。
看林汐的样子不止没有危险,似乎还和马匪处得不错,她还算理智。慕容守靠着石头思索片刻,拿定主意。
“我带着小茗上去报名号,你们在这儿等着,如果打起来你们再出来,如果我们进去了,你们就到山下的密道入口等我,有事信号弹联系。”慕容守对身后的几个人嘱咐完,抓起小茗的手臂说:“跟我一起过去。”
方才还偷鸡摸狗,现在怎么就光明正大了,小茗被慕容守扯着道:“欸?欸?什么?”
走后门的肯定没有好人,这个论调北燕和中原都通用。还未等两人走近,几个守卫就架着弯刀拦住了他们,厉声问道:“谁?胆敢闯鸣沙山。”
慕容守右手抵上左胸,微微欠身,“慕容守求见少当家,请帮忙通报一声。”
“慕容守!你还敢来?”架在他们脖子边的刀更多了,吓得小茗一个劲儿打哆嗦。
慕容守靠近了后门,看清林汐在教北燕人煮茶,更有了几分把握,向他的身影指了指,冷冷道:“那是昨天来找你们少当家的茶马使林大人吧,我带了他的小僮来,可以通报了么?”
几个守卫回头看了看,确实是少当家颇为重视的茶马使,犹豫过后,撤下刀道:“在这儿等着,我去通报,老实点。”
林汐不知道慕容守和小茗正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还在专注地煮着茶,试着与那几个北燕女人交流。
主帐内,呼延澜坐到四大金刚上座,在堂下为蒙面人置了个下座。她半躺半坐在虎皮大椅中,审视着那吐气吸纳皆有章法的蒙面人,玩着铃铛问道:“你们在秦州逗留有些时日了,找我之前也找过慕容狗,到底想做什么?”
“少当家消息灵通。”蒙面人行了个呼延澜没见过的礼,沉气答道:“这些要等少当家答应之后才能告诉你。”
“你们要我做什么?”
“要少当家做的,很简单。”蒙面人伸出两只手指,翻了翻,“两个字,入伙。”
呼延澜想了想,如果现在问他入什么伙必定什么也问不出来,于是换了个话头问,“什么好处?”
蒙面人特意放缓了语气,一字一字地道:“复国。”
他轻轻的两个字落在地上,几近要将鸣沙山砸出大坑。满座的马匪和呼延澜皆张大了嘴,连喘气都快忘了。她设想过很多对方可能会提出的条件,却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两个字。
复国,谈何容易,自从前朝北燕战败后,不止生活空间被汉人朝廷挤压,连民族血性也快消磨殆尽,而汉人朝廷则比前朝更为强大,如何能复国?呼延澜又一次审视堂下的蒙面人,希望能从他身上看出些蛛丝马迹。能给出这么大的筹码,这个幕后之人一定不一般。
沉默了一阵,呼延澜悠悠地问出一句,“慕容守拒绝了?”
“是的。”
就在呼延澜心乱如麻的时候,一个声音适时地打破了僵局。守卫掀帘进帐,禀报道:“慕容守带着林大人的小僮,求见少当家。”
蒙面人身体细微的僵硬被呼延澜敏锐地捕捉到,她直截了当地送客,“我再考虑一下,你过两天再来,我给你答复。”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答应,尤其是在林汐来了之后。毕竟她要赌上她族人的性命,赌上可能会因为林汐的到来而变得安逸的未来。而且她至今没有想通,鸣沙山左右不过只有这些人,如果幕后之人真有通天的目的,他们又有什么利用价值?
“让他进来吧。”这个时候,她倒有些想见他。
小茗一进了门,也不管前来接引的守卫,径直跑向林汐。
“少爷——”
林汐听见小茗的声音以为是自己幻听了,可这声音越来越近,听着十分真切。他抬头寻去,居然真的是小茗。
他怎么跟来了?林汐望见远处的慕容守,心里大约明了。
小茗抓住林汐上下打量,连连问道:“少爷,你没事吧?他们没把你们怎么样吧?怎么脸色不好?是不是那个疯婆娘打你了?是不是累了?”
“这么多问题要我捡哪个答?”林汐确实觉得有些累,伸了个懒腰道:“可汗估计是要跟少当家说几句话,咱们先回帐。”
小茗本想回帐后向林汐从头到尾问一遍昨天发生的事,可林汐却只顾着倒头大睡,让小茗捧着一颗静不下来的好奇心坐立不安地等了一下午。
直到天色摸黑,林汐被帐外的争执声吵醒。
慕容守和呼延澜一碰面,还没平心静气地说两句话就吵了起来,吵一阵歇一阵,也吵了半日了。这下两人在林汐帐子外碰见了,又张嘴开吵。
他们用北燕话吵,林汐听不明白,也不插手,只自顾自穿好衣服,梳洗一番,和小茗在帐中烧了壶热水。
林汐走出帐子,差点迎头撞上帐门口的两人。
“口干舌燥了吧,喝点水再吵。”林汐稳住手中的水碗,塞给慕容守和呼延澜。
呼延澜仰头干了碗中的水,抹了抹嘴,问道:“口什么?”
“口干舌燥,就是你废话说多了,说得渴了。”慕容守双眼一翻,“齐第尔。”
“你才是齐第尔!”呼延澜抬脚踩他,“你说的就不是废话?我就不该放你进来!”
林汐和小茗笑了笑,问,“齐第尔是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笨蛋!”
第二日林汐依旧跟着呼延澜在各个帐子间穿梭,教女人们煮茶。呼延澜梳着两个辫子,穿了身白色的绣花袍子,托腮坐在林汐身边发怔。
“锤子。”林汐见她没有反应,重复道:“锤子!”
“啊!哦,锤子。”呼延澜猛地回神,拿起脚边的锤子递给林汐,眼神闪闪躲躲。
林汐寻着她的眼神看过去,看见马背上扬着马鞭的慕容守,问道:“你和他?”
“没有,什么都没有!”呼延澜只顾着摇手,柴火掉了一地。
看来自己猜得没错,慕容守平日冷冷清清的一个人,看见她话都多了起来。而呼延澜自从见了慕容守,也不似以前的男人做派,竟细心打扮起来了。林汐捡起柴火,笑道:“此地无银三百两。”
“什么银?什么两?”
林汐锤散茶砖,毫不在意道:“没什么,帮我加点火。”
“好吧,我告诉你。”呼延澜嘟着嘴扔下两根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