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教师]镜海丛林》芸子熊猫

8、[25]-[26]

　　[25]
　　和母亲相处的这些时间我非常满足。
　　虽然并没有和我最开始打算的那样把我和山本的状况摊开摆在母亲面前让她帮忙疏解，但在我们三个人相互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的时间里，有些模模糊糊磕绊了我好一会儿的东西竟然神奇地解开了。
　　母亲的豁达让我感到轻松。
　　——“有时候其实不需要一味坚持下去。”
　　她在和我回忆起父亲的时候轻描淡写地提到了这样的一句话。
　　我第一反应是她大概没那么爱父亲了。但母亲随后给我的解释让我忍不住反复咀嚼。
　　“依照我的作风，你爸爸去世以后我应该早就自由地开始下一段感情了。我既然答应把你交给彭格列，必然是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母亲缓慢地搅拌着面前的咖啡，垂着眸说道，“我试过，但更加痛苦了。”
　　她说是父亲让她变了，她早就不再是以前的自己。
　　她为此迷茫失措了好长一段时间，也不是没有挣扎过，但她最终还是想明白了：既然没有办法再做以前的那个自己，那就算了。她不要坚持了。

　　这席话对我的触动颇大。
　　它甚至也能套用在我的工作上。
　　——如果觉得收集情报的工作做不下去了，那……试试看不做了怎么样？
　　虽然我对此、对之后的事并没有进一步的规划。
　　大概是这么多年来一直生活在彭格列的体制内处处受到纵容把我磨得没了用处了吧。
　　我突然开始无比嫌弃那个几乎只靠出卖色相交换情报的自己。
　　这样的事，难道不是谁都可以做的吗？而且好像换做谁都能做得比我更好。
　　以为是自己洒脱，实际上却只是不断地逃避着承担更加困难的工作。一直以来，我有什么资格心安理得甚至洋洋自得呢？
　　真是糟糕透了。
　　我一边厌恶着自己，一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26]
　　“洋子，你和你妈妈真的好像。”
　　我沉浸在自己头脑风暴的小世界里一路沉默着，山本陪着我安静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起了话头。
　　“是吗？不过我从小离开她长大，她又不是黑手党这一边的人，所以在你之前我还真没听到过这样的评价。”我的头脑还有些乱。心不在焉地回复着山本的话。
　　“我不是指长相。”山本伸手揉乱我的头发，我试图拨开他的手，但没能成功，“说是性格好呢还是气场好呢？总之……”
　　山本的话还没有说完，闯进我们视线的是一个套着白色病号服的小女孩。

　　她拼命地从对面奔跑过来，眼泪不停地流，她的脸上和身上都脏兮兮的，脚下甚至只有一只破破烂烂的鞋子。
　　她充满恐惧的眼睛让我没有办法把她当作普通的乞丐忽视过去。
　　小女孩远远地和我对上了视线，她本准备摸一把鼻涕继续奔跑，却在偏转目光看到山本的时候突然跌跌撞撞地改变了方向。
　　“雨守！雨守大人！彭格列的雨守大人是你吗？！”她直直地往山本身上冲来，明明已经虚弱得脸色苍白，却还是用那张没有血色的小嘴用力地念出山本的身份。
　　山本下意识地扶住快要跌倒的小女孩，他的衣袖被她紧紧攥住，黑色的布料被女孩手指上的泥土和灰尘染上一小块棕色。
　　“你找我吗？”他急忙问道。
　　“真的是彭格列的守护者？！”小女孩一下哭得更厉害了，她抽噎着几近说不出话来，但好像迫于什么危机的情况，她不得不努力吞咽下口中的唾液，断断续续地道，“朋友们……有、有人死了……有带着蓝、蓝色口罩的人来给我们打针……还强迫我们喝有果汁味道的白开水，但是他们、他们是……坏人，露特丝和、和朱莉娅都、都……”
　　我和山本飞快地对视了一眼。我头脑一炸，不好的预感和预言成真的刺激同时冲击着我的理智。
　　“那小姑娘你……”
　　“我偷偷逃走了、从通、通风管道……”
　　是他们！
　　我大口地呼吸了两口空气。
　　一定是他们！
　　直觉强烈地告诉我这就是我和里德调查出端倪的莫里家族的人体实验！
　　“能告诉我你是从哪里逃出来的吗？”我无比急切地问道。
　　“我、我只知道是在山上，好像在南边……”小女孩的脸上还布满泪痕。她害怕地缩进山本的怀里，似乎认为山本一定能给她提供保护。
　　我连忙从靴子里摸出一把小刀直接塞到山本手里：“小姑娘就交给你了！照顾好她，记得给她做个彻底的身体检查。这件事可能和我前阵子调查的内容大有关联，所以我先去把他们的据点找出来。详细的里德知道，你顺便帮我给他备个案。顺着刀你能找到我……”
　　我话还没说清楚就已经迈开了双腿。
　　依照小姑娘的说法，如果这真是莫里家族的人体实验，那他们已经进行到了活体注射和活体服用的地步了。
　　小姑娘也是实验对象，但她暂时还没有性命危险，说明他们的研究还没有突破最后的瓶颈。
　　结合里德套出的情报，看来强度和隐蔽性的效果都还在调试中。
　　那也就是说，只要能尽快阻止他们……
　　我想我没有时间慢慢把这件事汇报给本部然后等着他们再派增援过来。尽管我作为战斗力的能力十分有限，但至少我还能做到在工作流程开始运转前想办法找出他们的实验室为后续工作争取时间。
　　不过也真是出乎意料，要不是凑巧撞见了这个从实验室逃出来的小姑娘，又有谁能想到在意大利传得沸沸扬扬的“沢田纲吉谋杀计划”，其武器研究的地点竟是在日本呢？

　　我很快到了那座南山，山上除了高大的树木和灌木丛植物以外没有任何现代建筑。
　　我知道强尼二也有类似的技术能隐蔽本部，所以并没有对此太过意外。
　　必须想个办法破除这个隐蔽。
　　我摸出我的匣子，犹豫着点燃火焰打开了它。

　　我的匣子兵器要强行定性的话就是一团钢琴线。
　　但这又和我藏在身上实体的钢琴线不一样，它们尚是被岚火焰分解成元素状态的线。
　　我一般仅会用它们补充实体钢琴线，所以很少真正打开匣子使用它。
　　但现在这个状况，我突然有了新的灵感——
　　我驱动着这团分解元素，让它们尽可能地扩散开来。元素的内容越多、覆盖的范围越广，对我的火焰和体力的消耗就越大。
　　但既然我没有打算要和对方正面交战，我认为自己此时冒的风险十分必要且妥当。
　　强尼二曾经说过，他的技术可以规避掉普通使用火焰来感知的侦察，但如果是能察觉到细微分子波动的仪器，他暂时还没有十成的把握能成功。
　　强尼二已经是黑手党界赫赫有名的“技术宅”了，如果他的隐藏技术都有瑕疵，那我就一定有机可乘。

　　正想着，我包围了三分之一个南山的匣子兵器元素突然有一处被粗暴地打散了。
　　打散后的元素立刻重新聚集补上，但下一秒，它又被更加粗暴的方式打散——准确地来说是挥开。
　　有人？
　　那个位置距离我不远，我掩藏起气息，慢慢往那里移动。
　　“真是的，这山里雾气还真大啊。话说你到底是有多笨才会没发现那个死小孩溜走的？”
　　我躲在树后，听见有人这么抱怨着。
　　“我想她都被打了一针的差不多可以等死了，哪想到她还会来这么一招？再说了，怎么都没人发现正上方就是个通风口啊？”
　　回答的人声音懒洋洋的，似乎并没有对这件事十分的重视。
　　难道是因为他们断定了小女孩没法活着走出南山？
　　像是为了印证我的猜想一般，其中的一个人又说话了：
　　“少废话。还是快找找吧，大不了就是把整座山翻一遍嘛。一直呆在实验室也累惨了，就当放放松。反正依她那种体格，肯定没逃到半山腰就挂了吧？”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远。

　　我屏住呼吸又多躲了一会儿，等确认他们完全走远后才从树后出来。
　　“入口？”
　　我再一次打开匣子，把元素团在这一带集中铺开。
　　萦绕在空气中的像薄雾一样的元素透着淡淡的一层红光，我仔细地盯着它辨认，元素微妙的浓度差勾勒出了一个巨大的轮廓。
　　“所以……这就是大门？”
　　我犹豫起来。
　　想做的事没想到比我预期的早了那么多就完成了。这时候我应该乖乖等着山本联络增援找过来，但山本预备花多长时间呢？
　　我稍稍往后退了一些，趁着四下无人拨出了山本的电话。

　　“洋子？！你怎么样了？”拨号音响起的瞬间山本焦急的声音就通过听筒传了过来。
　　他那头的呼吸声很重，似乎是在跑动。
　　“我没事，没有碰到敌人。我已经找到被隐藏起来的入口了，你用我的小刀应该就可以找到我的位置。”
　　“我知道，我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少本小小地松了口气，但是仍旧没有轻松下来，“你千万不要自己一个人闯进去，知道吗？答应我！”
　　“我要是打算独闯还打这个电话做什么？放心吧，我等你。”
　　而就在我说出这句话的下一秒，身后突然有猛烈的飓风袭来。
　　“洋子？！洋子！”
　　我不小心让我的手机脱手掉了出去，弥散在空气里山本微弱的声音也在手机被击得粉碎的同时化为乌有。
　　“还真是会挑时间攻过来啊。”我抚了抚右手手臂被风做成的利刃割出的伤口，手心接触到了一片湿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