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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


  •   请你们……请你们一定要幸福……
      坐在粼粼前行的车上,玉箫努力探出头,拼命往回看去,一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说着。
      撒曼以色和玛荷并肩而立的身影在飞扬的尘土中慢慢消失了。
      她颓然坐回车厢。与玛荷朝夕相处了快一年,习惯了听她的絮叨和撒娇,此时却突然将她一人留在异国他乡,心里像缺了什么似的空落落的。
      一只冰凉的小手伸过来,安慰似的盖在她的手掌上,玉箫抬起头,眼眸中映出西玛担忧的苍白面容,连忙对他勉强一笑:“没事的,别担心我。”
      西玛微微点头,身子却疲惫地歪向一边,玉箫连忙扶住他,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休息,不多时西玛便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
      玉箫小心地将他的身子放平,盖上一件披风,这才抬头看向车厢里的另外一人——从一开始就难得地沉默寡言扮木头人的哈图西利。
      “不能再快点吗?我怕……”她心焦地抚着西玛没有血色的脸颊。
      “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再快,怕他的身子受不住。”哈图西利淡淡扫了西玛一眼。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到他时吗?”哈图西利突然问,“是你将他从沙漠中捡回来,现在看来,想必当时他已经跟了我们很久了。”
      “我想是的。”玉箫颔首,“但其实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他以前曾经救过我,在一场战争里。还有那次在尼罗河上我们被……被人暗算,也是他救的我们。如果没有他,我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她爱怜地看着西玛的睡颜,想象着他孤身一人艰难前行,只为了默默守护那个对他来说并不真实的影子,她心里不禁一阵阵的痛。
      哈图西利表情复杂地看着西玛,许久才低叹一声:“我想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了。我们直接去卡叠什,方便你快点带他回埃及。”
      “卡叠什……”玉箫喃喃重复了一次,敏感地抬头,深深看了一眼哈图西利。
      她并不是傻子,她清楚对于哈图西利来说,自己的唯一价值就在于与埃及的密切关系了。这次哈图西利半强迫地带她辗转赫梯重返埃及,想必与埃及事务脱不了干系。
      但是她聪明地选择保持沉默。因为她也知道,除非到了关键时刻,否则哈图西利什么也不会告诉她。
      ******
      一个半月后,风尘仆仆的一行人终于站在了卡叠什的城门前。
      这次的长途跋涉横跨大半个赫梯。少说也要走好几个月的行程,在他们的星夜兼程下终于缩短到了一个半月。
      到了最后十几天,玉箫几乎是整日将西玛抱在怀里,因为车厢颠簸实在太过剧烈,这样才勉强能稍微减去些震荡。
      人倦马乏的一行人进了城,就直接前往休息的地方,哈图西利只打着哈欠告诉她不要着急,第二天会带她见一个人,然后摆摆手就径自走掉了。
      玉箫叹口气,安顿好西玛后,自己也身心俱疲地在他身边倒下,一秒钟后便沉沉睡去。
      或许是太累,一夜无梦。
      第二天清晨,她在西玛微微的呻吟中惊醒。
      猛地坐起来,摸了摸西玛冰冷的面颊,发现上面都是凉凉的水痕。他并没有醒来,但是仿佛在遭遇什么莫大的痛苦般颦着眉,泪水从眼角一滴滴地渗出,从耳边划过,没入枕头里。
      玉箫微微红了眼眶,连忙拿出铜镜放在他的胸口,然后俯下身去,用颤抖的双手轻轻捧住他的头,将自己的嘴唇贴在他的额头上。
      “西玛,好孩子,乖,不哭,不要难过,我会带你回家,会治好你,会一直陪着你,所以,要听话,不要哭哦……”她一遍遍地低喃,一次次吻着他。
      在她的轻声慢语中,镜子周围缓缓笼起一片温柔的晕光,西玛在光环下渐渐止了哭泣,舒开了双眉,虽然面容依旧惨白,但是已经安详多了。
      玉箫收好铜镜,起身,在他旁边坐了一会,确定他还在熟睡,于是唤来侍女守着西玛,自己这才梳洗了出门。
      由于与埃及的战争只是短暂地停止,卡叠什城做为军事重镇并没有取消戒严令,整个城市里还是处处可见森严的警戒和来来往往的士兵。问过守门的士兵哈图西利的住处后,她匆匆前往,希望能说服哈图西利早点让她带西玛回埃及。
      来到他的门前,正想敲门进入,却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
      根据以往的经验,哈图西利如果在不防备她的情况下与人商议事情,只有一个原因,就是故意要让她听到。
      她耸耸肩冷笑一声,不准备上他的当,于是放下手想转身离去。
      但是……那个与哈图西利说话的人,操着一口相当流利的埃及话,而且声音似乎有点熟悉……
      该不会……是什么她认识的人吧?
      这个念头刚在脑海里转了一下,连挣扎都不用,她就自投罗网了。
      屏息贴在门上,一边听着说话声,一边顺着门缝朝里看去……
      矮胖结实的青年,棕黑的肤色,很显然是埃及人。他有着朴实的笑容,和一口白牙,金色卷曲的短发上压着一个代表他高贵身份的眼镜蛇形发饰……
      “七……七王子哈雷姆!”玉箫深深吸了口气,手心一片冰凉。
      她与这位埃及七王子交往并不深,特别是在凯死后,几乎就没有见过他了。但是她能肯定绝对不会认错人,在看到他的第一眼起。
      因为,他是拉美西斯的哥哥啊……
      此刻,她内心掀起的波澜已经不能只用一个惊涛骇浪来形容了。
      在她毅然切断与埃及的和与拉美西斯的一切联系两年多后,此刻,在赫梯的卡叠什,她第一次看到了来自埃及的人,拉美西斯的王兄。
      紧紧咬着下唇,牙齿在唇上刻出了深深的血痕,但她不敢松口,就怕自己会忍不住泪流满面。她多么想立刻冲进门去,抓住哈雷姆王子,让他告诉自己关于拉美西斯——埃及法老,近来一切的一切。
      她希望哈雷姆王子可以告诉自己,他过得很幸福,娶了很多很多的妻子,生了很多很多的孩子,早已忘了她……这样,虽然她的心会很痛很痛,痛得像要死去一般,但是终于可以放下一切,回到埃及去了。
      她就这么静静地站着,浑身僵硬,脑子里很乱很乱。里面的对话已经完全听不到了,一片寂静。
      然后,意外的,门,突然开了……
      眼前是先面露震惊,然后狂喜的哈雷姆王子,他的身后是懒洋洋坐着的,高深莫测地微笑的哈图西利,玉箫木然地来回扫视他们两人,想说些什么,想勉强笑笑,却觉得自己的面部肌肉已经停止了运转,嘴唇颤抖着硬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哈雷姆却比她要镇定得多,不管不顾地一把抓起她的胳膊,转头对着哈图西利打个招呼,便拉着她一阵风似的朝外走去。
      玉箫沉默着,任凭哈雷姆王子像拖着个傀儡娃娃般扯着她急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她气喘吁吁,哈雷姆这才停了下来,“进去吧,这是我们住的地方。”
      玉箫眼也没抬,毫不犹豫地一脚跨进去,左右看了看,找了个最近的椅子坐下,平缓一下自己剧烈无比的心跳。
      唉,这个身体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怎么折腾都没事了,现在的她,跑几步都能喘成这样……发现自己在这种时候还能胡思乱想,她不禁自嘲地笑了一下。
      哈雷姆在她之后进来,小心地关好门,有些严肃地站在她身前,端详了她许久,然后,嘴角边突然露出一抹笑容。
      “伊迪,你看谁来了!”他扬声对着里屋喊道,声音里听得出满满的喜悦。
      “谁呀……”稍显稚嫩的声音,随着里屋的门一开,还穿着白色睡袍的少年揉着眼睛朝两人看来。
      “玉……玉……”少年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愣了一下,随后便红了眼眶,像个小孩子般朝她飞扑过来,紧紧地抱住了她。
      “玉姐姐!”他大声喊,温热的液体从他脸上落下来,渗入玉箫的发间。
      “伊迪……伊迪小王子……”玉箫浑身颤抖,用了浑身的力气才抬起右手,轻轻拢住伊迪单薄的肩膀。
      当年那个可爱的还浑身带着乳香的小男孩,如今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回忆,那些久远的回忆,如洪水般冲破了堤坝,蔓延在她心头。
      真的……好像一场梦……
      闭上眼睛,她任忍了许久的泪水汹涌而出。
      在亲人面前,她不需要坚强,也不需要伪装。
      两人默默地相拥而泣,哈雷姆面带微笑地站在一旁。
      “玉姐姐,跟我们回去吧!我们一起回家!”伊迪抹干泪水,撩起衣襟帮玉箫也擦着眼泪,热切地说道。
      回家……!
      这句话惊醒了玉箫,将她从悲痛中唤醒,她面容一整,握住伊迪的手,抬头望向哈雷姆。
      “七王子……你和小王子怎么会在这里……”她颤抖着说出了见到他之后的第一句话。
      哈雷姆故作惋惜地摇了摇头:“好无情哪,玉小姐,我还以为你的第一句话,一定是问有关陛下的问题呢!”
      怎么听这话都带着些讽刺呢,她想。不过这也是正常的,想必她逃离埃及的事情肯定瞒不住王室成员,他们对她一定颇有怨言吧……
      “陛下……他好么……”玉箫垂下眼睛,遮住自己眸中的悲伤,轻轻地问。
      “嗯……怎么说呢,还算不错吧,他娶了王后和侧室,最小的王子和公主已经快一岁了。”哈雷姆有些漫不经心地回答她。
      他过得还不错!而且也娶了别的妻子,生了孩子……这不正是她所希望的吗?
      心……也如预料般地大痛起来。
      “不过,我想陛下并没有忘记你。”哈雷姆语气一转,略带低沉地继续道,“我们出发之前,陛下叫我去。他背对我站着,手握得很紧,久久,只对我说了一句话,你想知道是什么吗?”
      “是什么……”玉箫麻木地接着问。
      “陛下对我说:‘如果见到她,请……请将她带回埃及。’”哈雷姆抬手,按在玉箫的肩头,“这个‘她’,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是谁吧?”
      玉箫却只是苦笑着摇摇头:“拉……陛下他,一定很恨我,他对我说过的,如果我背叛他,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毁掉我……”
      “不!”一直沉默的伊迪小王子突然打断了她的话,“玉姐姐,不是的,九哥他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我都知道的!在你走后,九哥他有时会自己一个人去以前六哥的府邸,一呆就是大半天。也有时,他会牵着你最喜欢的宝儿去尼罗河边,在一块大石头边静静地坐到晚上。姐姐,相信我,九哥他……他真的很思念你……”
      玉箫默默地看着急得面红耳赤的伊迪小王子,脑海里慢慢浮现出拉美西斯独自坐在尼罗河边的孤高寂寞的背影,在他身上,那个悲伤地告诉她自己身世的那个倔强少年的影子已经慢慢淡去。
      于是她微微笑了:“伊迪,陛下他,喜欢的是以前的那个我,他怀念的,也是以前的我。可是现在,我背叛了他,背叛了埃及,我已经没有资格再让他这样对我了。”
      她站起身,对着哈雷姆和伊迪微微鞠躬:“我会随你们回埃及,到了那时,我会把我出走和背叛的理由全都告诉他,然后再听他的处置。但是在这之前,我想让你们见一个人,还要告诉你们,关于我的另一个身份。”
      ******
      “伊西斯之镜和守护者,拉伊纳家族的人!”哈雷姆和伊迪两人都是满面震撼地望着玉箫手中的铜镜,然后再望向躺在床上仍在昏睡中的白发少年。
      “玉小姐,没想到……你竟然是伊西斯之镜的主人。我一直以为,这面镜子和镜子的主人只存在于神话中。”最初的震惊过后,哈雷姆目光复杂地盯着玉箫, “如果按照传说,你……原本该是埃及的王后,陛下的正妻……”
      “七王子,这一切,也许只是神的一个拙劣的玩笑。”玉箫摇摇头。
      “可是,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陛下你的这个身份呢。”哈雷姆王子疑惑地问。
      “陛下,他知道我有这面镜子,但是他什么也没有告诉我。或许他当时还不知道这个传说,也或许,他根本不想告诉我关于这个传说。这件事,还是机缘巧合之下,由亚述的一位王子告诉我的。”玉箫低低道。
      这个疑问她也曾想到过,但是除非亲口向拉美西斯证实,否则任何猜测都是没有用的。
      “他好漂亮,漂亮得不像是真实的人。”伊迪拉紧了玉箫的手,有些敬畏地看着西玛。
      “他的眼睛更漂亮,如果他醒来,你会看到,他的眼睛是金色的,就像带着太阳神拉的光芒般耀眼。”玉箫拍拍伊迪的肩膀笑着说,“他叫西玛•拉伊纳,他——是我的守护者。”
      随着她的话语,仿佛心有灵犀,西玛微微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眸轻轻掠过被他绝世的容颜震呆的哈雷姆和伊迪,转到玉箫身上,眸中瞬间溢满了深情,但当他的目光落到玉箫与伊迪紧握的手上时,目光就渐渐冷了下去。
      他艰难地动了动,想要尝试着坐起身,这个微小的动作却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
      “不要乱动啊!”玉箫一惊,被他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吓了一跳,连忙松开伊迪的手,坐到床边,按住他不住颤抖的身体。
      “好好躺着休息,别乱动。”玉箫帮他抚着胸口,一边抬头抱歉地对着哈雷姆和伊迪一笑:“对不起,他身体不太好,我就不让他起来了。”
      西玛握住玉箫帮他平复呼吸的手,戒备的目光冷冷地盯着两个不速之客。
      “哦……没关系,他怎么了,病了吗?”被这样一双美丽的却又冰冷至极的眸子盯着,哈雷姆也有些不自在。
      “他为了救我,差点丢掉性命,我用了伊西斯之吻才救回他。这次我要带他一起回埃及,只有在埃及他才会慢慢好起来。”玉箫尽量轻描淡写,却仍旧引起了两人的惊呼。
      “伊……伊西斯之吻!你竟然用了那个……”哈雷姆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仿佛她做了多么疯狂的事情,“那么,代价是什么?”
      “我的武功。”玉箫说,轻轻抚摸着西玛柔软的长发,“不算什么,比起他的生命。”
      “玉姐姐,他好像很喜欢你,跟九哥看你的目光一样……”伊迪凑过来,在玉箫耳边悄声说。
      玉箫不由苦笑,无奈地用另一只手揉了揉伊迪的头发,这聪明的孩子啊,总是这么敏感和细心。
      “那么我们就先告辞了。”看出西玛对他们兄弟俩明显的敌意,哈雷姆连忙拉回伊迪。“至于回程的日期,我会与哈图西利殿下商量后再来告诉你。”
      “等等!”玉箫突然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情来。“陛下派两位王子来这里,不会只是为了来找我,还有别的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哈雷姆与伊迪对视一眼,微笑道:“是为了埃及与赫梯的停战协议,不过事关国家机密,我不能说得太多,我们可能还要在这里停留几天。”
      玉箫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目送他们离去。
      “你很担心么……”许久,西玛的声音才轻轻响起。
      玉箫先点头,再摇头:“他们说得对,国家机密不该告诉我的,我担心也没用。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你的身体,不知道还要过多久才能回去啊……”
      西玛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眸中金光流转。
      “你放心。”他幽幽地说道,“我不会死的。我还要守着你,我永远不会让别人伤害你,我也要让你幸福。”
      青涩的表白,却是第一次如此真实地出自西玛的口。
      玉箫却只能在心里一声叹息。
      ******
      在这之后,连续几天她都没有再见到哈雷姆与伊迪,也没有见过哈图西利。虽然她很想知道关于赫梯与埃及的停战协议,但是她也明白,身为一个“背叛者”,自己已经没有立场去过问这件事了。
      但是,在一个晚霞满天的晚上,她与西玛的住处再次迎来了不速之客。
      仍旧是清瘦的少年,却不若往日那样孱弱,稚气的眉眼间也多了几分不协调的忧郁。他满头卷曲的黑发被沙漠里干热的风吹得乱七八糟,一身风尘仆仆。
      “默西里斯?”玉箫又惊又喜地迎他进门,“是从哈图萨斯来的吗,怎么突然跑过来了呢。”
      来人正是赫梯王太子,默西里斯。玉箫一直对这个就像邻家弟弟般的羞涩的大男孩颇有好感。
      默西里斯勉强一笑,嗫嚅着嘴唇,却说不出什么来,许久,眼眶却慢慢红了。
      “出什么事了?”玉箫握住他的手,在他身边坐下,安慰地抚抚他的肩膀。
      “玉……玉姐姐,请你、请你一定要帮我……”少年低声道,苍白的面上泛起了几片潮红,“父王……病危!”
      “什么!?”玉箫猛然一惊。“你父王……怎么突然就病危了?”
      “父王近年一直身体不好,那天他突然晕倒了,醒来以后却半身瘫痪了,口眼歪斜,眼看就要不行了……父王令人招王叔回哈图萨斯,我听说你在这,就跟着来了……”默西里斯用力抓住她的手,声音颤抖,“玉姐姐,请你一定要跟我回去,救救我的父王!”说完,便要下跪。
      玉箫一把拉住他,脑子却在电光火石间转了好几个弯。
      赫梯王姆瓦塔利的病情听起来很像是急性中风,依他的身体状况来看,恐怕是凶多吉少。但是最关键的问题在他去世后,默西里斯身为王太子当然顺理成章继承王位,但是哈图西利……一直有意于王位的他,在这个动荡的时刻,肯放过兴风作浪的机会吗?
      怪不得哈图西利不让她回哈图萨斯。他一定是半路上收到了赫梯王病倒的风声,怕她出手干预这件事,所以才直接带她来卡叠什。
      她以前并不精通赫梯的历史,所以也不是很清楚哈图西利究竟是何时篡权夺位的,可是……默西里斯还是个孩子啊,他要怎么负担这一切?
      但是终归不论如何,这一切她不能再插手了,她马上就要回埃及,不能再让自己陷进赫梯的王位之争。历史早就是注定好的。
      想到这,她毅然抬头,目光灼灼地直视默西里斯。
      “王太子,恕我直言,赫梯王陛下……恐怕此刻已经过世了。你不应该再留在这里,你要立刻返回哈图萨斯继承王位!”
      默西里斯幽幽地看着她显得有些冷酷的脸,手心渐渐凉了下去,半晌,才低低地叹了一声:“可是,我怕啊……”
      “王叔……我知道他一直都恨着父王,我也知道他一直想成为赫梯王。我斗不过他的,玉姐姐,父王这是在逼我啊……”
      他年轻的脸映在红色的晚霞里,却显得如此绝望和迷茫,让人狠不下心。
      玉箫猛地站起身,抱着头在房间里快速地转了几圈,却仍是满脑袋糨糊,什么也想不清楚。
      现在她身处的环境,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就是:乱!
      失去武功的她明明已经自身难保了啊!为什么、为什么还是有那么多的麻烦找上门……
      她正像个没头苍蝇似的乱转,里屋的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她下意识地一转头,被突然出现在门边的西玛吓了一跳。他长发散乱,面容枯槁,扶着门也只是勉强站立,目光却毫不软弱地冷冷地射向默西里斯。
      “你怎么出来了?快点回床上去,别着凉了!”玉箫快步过去扶他,西玛却只是缓缓地推开她的手,盯着默西里斯,微喘着对他说:“你走,离开这里,不要再来打扰她!”
      在这瞬间,太阳刚好收去了最后一抹光芒,房间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
      几个人就这么在黑暗中沉默着,直到默西里斯淡淡的声音响起:“我明白了,很抱歉打扰了你,玉小姐。我这就回哈图萨斯去了,告辞!”
      他头也不回地冲出房门,玉箫连说再见的机会都没有。
      这……恐怕是她最后一次见到这个少年了呢。
      摇摇头叹口气,她转身将西玛扶回床上,坐在他的床边出了一会神。
      “你怪我吗?”西玛拉着她的手问,语气脆弱得就像怕主人抛弃的小狗。
      “不怪,你是为了我好,我明白的。”玉箫安抚地拍拍他的手,“别担心,我们会回到埃及的,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都要回去。”
      是啊……不论如何,他们一定要回到埃及。
      ******
      第二天一早,哈图西利就派人来请她过去,说是有要事相商。
      “你可以走了,回去收拾行李吧。”一进门,哈图西利就劈头盖脸地对她来了这么一句。
      玉箫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
      看来赫梯的局势已经开始动荡了,哈图西利急着要把埃及使节送走,然后他就要立刻赶回哈图萨斯。
      “停战协议签订好了?”于是她点点头,故作漫不经心地问。
      哈图西利……想必一定有事要请她帮忙吧……如果她没猜错的话。
      “请你来,是要请你为我做一件事,或者说,是要帮赫梯一个忙。”果然如她所料,哈图西利也不兜圈子,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要求。
      “等一下。”玉箫沉稳地挥手打断他的话,“我也有一件事,要请你帮忙。”
      “……什么事?”哈图西利很明显地顿了一下才问。
      “请你……”玉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请你放过默西里斯!”
      哈图西利突地大笑出声:“他果然来找过你了!”眼光一转,带出几抹狠绝。
      “是的,他是来找过我,但是我拒绝了他的要求。我现在只想拜托你一件事,放过他吧……”玉箫微微叹了一口气,“他还是个孩子啊,他根本斗不过你的。把他驱逐,或者流放,都可以。但,请不要杀他,放过他的性命吧……”
      “如果你答应我这个要求,我就答应帮你的忙,不管是什么,我都答应!”她加重语气说了最后一句。
      哈图西利没有说话,玉箫知道他在权衡利弊。有朝一日他登上王位,政敌默西里斯对他来说就变成了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麻烦。他的性命到底留得还是不留得,的确是值得考虑的问题。
      虽然在历史上,默西里斯并没有死,但是此刻玉箫只希望能听到哈图西利的亲口保证,算是对默西里斯尽的最后一点力了。
      “……好吧。”哈图西利最终还是点了头,“我答应你,不伤他性命。”
      “而我的条件是,一年的时间。你要做为赫梯的使节前往埃及,不论用什么样的手段,必须保证一年之内埃及法老不对赫梯发起战争。”他的目光像两枚利剑,狠狠射向玉箫。
      “一年……”玉箫喃喃道,“你安定国家需要的时间吗?好,我知道了,就算赌上自己的性命,我也会拖住他,一年之内不会有战争。说实话,我真的希望,永远也不要有战争啊……”
      哈图西利站起身,玉箫也站起来,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哈图,谢谢你,认识你之后虽然没有一件好事,但是起码还是挺快乐的。”她耸耸肩膀,尽量以轻松的口吻微笑道。
      哈图西利也一笑,大手揉上了她的头顶:“丫头,一定要活着。下次来赫梯,我一定用最隆重的仪式迎接你,我会送你最贵重的礼物。这是我的承诺。”
      “多谢啦,如果我还有机会来赫梯的话。”她松开手,轻轻抱了一下哈图西利,然后很快放开,“我衷心希望,你能早日实现你的理想。”
      “你也是。”
      “我?我还有什么理想可言呢。”玉箫鼻子微微一酸,苦笑着挥了挥手,“再见,哈图,有缘再见了!”
      “一定会再见的!”哈图西利坚定地说。
      虽然两人一直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但是最起码,这份友情是真的。
      ******
      离开前,坐在马车里,她撩起帘子,最后望了一眼干涸荒凉的安纳托利亚高原。
      “再见,哈图西利,默西里斯,还有玛荷,撒曼以色,谢谢你们充实了我的人生,留给我一段美丽记忆……”她在心里默默念道。
      但是,赫梯,终归不是她这个游子的故乡。
      只有那片在尼罗河边生机盎然的绿色大地,埃及,才是她梦的尽头。
      “拉美西斯……我要回来了……”她在心里呐喊着。
      她这次真的要回去了!
      *****
      与此同时,遥远的底比斯。
      拉美西斯突然感到一阵心悸,就像有人在遥远的地方,呼唤着他。
      就像每当想起那个曾令他恨之入骨也爱之入骨的女人,她总能让他冷漠的心一阵阵的闷痛。
      猛地推开身边侍女手中的酒杯,他令人招来拉霍普特宰相和阿姆杜瓦将军。
      “陛下要去孟菲斯?”拉霍普特微微皱眉,“是为了与赫梯协议停战的事情?”
      “还要顺便视察一下拉美西斯城的建造情况。”他淡淡地说。
      比•拉美西斯城,是他下令修建的城市,将来要做为一国之都的地方。
      他亲自选址在尼罗河靠近入海口的地方,距离与赫梯的国境那么近。
      他从来不想也不敢承认,这是为了那个像鸟儿一般捉不到留不住的女人,在她想要回家的时候,可以快快地回来。
      城里的一切建筑,设施,他都亲自参与设计。
      只怕她不喜欢这个自己为她建造的家。
      但是,这一切,只有他自己知道。
      也许她这一生也不会明白了。

      (许久未出现的PS- -# :一个月更一次……汗颜,不过大家不用挣扎太久了,这篇文快完结了,是真的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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