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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骄纵病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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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川曾同和熹说过,若有什么功课或者政事上有不饿,尽可以进宫来寻他,他虽第一次当父亲,却会全力当一个好父亲。听到这话的时候,和熹是欢喜的,虽然他对和川口中父亲这个词,有些抵触。
如果不是父子的话,该有多好。
可如果不是父子,他怕是一辈子,只能远远地看和川几眼。这样更悲哀。
和川殿中的花树这个时候已经全开花了,红的粉的,还有白的,不知道这些花树是开了灵智,还是花匠培养得好,各色颜色错落有致,十分雅致。
和熹穿过花树时,有几朵落花落在他肩上,他没有时间去在意。往常这个时候来,和川早已在了,是在路上耽搁了吗?他不安地走到宫门口,期望从甬道里能窥见帝王的身影。
随侍的小太监悄声对和熹道:“殿下,这不合规矩。”
和熹有些犹豫,可最终还是没有离去。
“我,孤见到陛下就回去。”
见和熹坚持,小太监也不再多说,只是尽职尽责地陪在他身边。
后来和熹在宫门口,见到了和川,也见到了越青。只有他们两人,随侍的宫女太监远远地跟着。他见到尊贵的陛下,弯下腰,小心地抱住越青。玄金的广袖覆盖在春衫上,如刀上生花。
和熹惶惶然的后退,背靠在朱红的宫墙上,他的神色有点苍白。
小太监见到他这副模样,以为和熹发了什么急症,着急地叫了一声殿下。
和熹闭上眼,对他摆手。
他平静了好一会儿,才让小太监带他回殿内。春风轻拂,正是一年最好的时节,如此春景,本该叫人心情舒畅,满心欢喜的。和熹压着眼睑,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身旁的小太监说话:“我在宫中曾听闻,陛下对越公子宠爱异常。我以为宫中人说话,都会夸大一些,却是我错了。”
小太监听和熹的话,隐隐听出了一些端倪,在这里生活的人,最会揣摩上位人的心思。所以他小心地捡和熹爱听的话来讲:“陛下对越青公子的感情确实不一样,可殿下是陛下唯一独子,陛下待殿下,才是最与众不同的。”
和熹忽然笑了一下,清秀的眉眼垂下。
“我,是陛下独子。”
可惜是假的。
脖颈处有温热的触感,和川虽然病着,但不是五感不全,他能知道,是越青舔了一下他的脖颈。
和川僵硬了一下,他缓缓地放手,沉默地看着越青。越青的手依旧勾着和川,没有一点松开的迹象,仿若相互缠绕无法分开的藤蔓。
他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看着越青,似乎像初见他一般,那些亲昵的话语,亲密的举动,他原先还当作是孩子对长辈的孺慕之情。可在这次舔舐之后,却增添了情欲的味道。
他没有松开越青的手,面色看起来也是平静的。
“你知道,你刚刚做了什么吗?”
越青倏然攥紧了和川的手,好似怕和川震怒之下会将他抛开。可是现在,他的陛下神色平静,不像是生气的模样。
这却让越青愈加惶惶然,巨大的不安全感要将他整个人吞没了。
不知是错觉还是日头光线的缘故,和川觉得越青眼尾的红痣越加鲜艳,似乎到了艳色逼人的地步。
这个他一直爱护的少年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越青喜欢陛下,越青想要同陛下一直在一起。”
和川本应该是高兴的,毕竟他来这个世界的目的不就是来攻略越青的吗。可是现在,他收回了被越青紧紧攥住的手,低声道:“你刚回来,应该是累了,先好好休息一下。”
手心空落落的,他碰不到和川,这让他恐慌得无以复加。越青再伸出手,没有碰到和川的手,能碰到他的衣角也是好的。
他的害怕要找个东西寄托,而和川是最好的良药。
但是他的良药不要他了。
和川让喜禄上来,扶着他回去,他要回去,好好理一下他和越青的关系。他走得太急太快,以至于没有看到身后的越青,眼像是要流出血一样红。
侍奉越青的宫女太监远远地站着,并不敢上来触主子的霉头。他们都知道,在他们面前的越青根本不像是在和川面前的越青,他不开朗不乖巧不温顺,他更喜怒无常,阴晴不定。
越青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小刀来,撩开自己的衣袖,狠狠在手腕上划了一刀,鲜血顿时涌了出来,将他的衣衫染得更艳。这次宫女太监再不能站着了,他们慌忙上来,一边叫着公子,一边派人请太医。
宫闱禁中佩戴利器是大罪,可是那些宫女太监却没一人关注这事,仿佛看不见越青手中的刀。
少年看着不停在流血的手腕,神情冷漠,说出的话却诡异的温和:“不要声扬,切勿让陛下知道这事。”
“如果陛下知道。”他忽然笑了,靡艳的一张脸无端诡谲,“他肯定会心疼的。”
晚上是在澄明宫设的宴,歌舞升平,觥筹交错,端的是一幅太平盛世的画卷。和川起头喝了一杯酒就有些受不住,胸口好似被酒堵住了,闷闷的难受。
以往这种情况从未发生过,但和川实在怕了这个病弱得迎风咳血的身体,没敢再多喝。
和熹坐在和川下首,他现在是和川唯一的子嗣,未来是大楚的陛下,所以他的座位,离和川最近。
和川喝了一杯酒,就再也没有动过其他东西,和熹侧过头,小心翼翼地轻声问道:“陛下可是身体不适?”
这孩子的眼里藏着关心,和川闻言看过去的时候,不知怎么,想起了刚入宫的越青。他也同和熹一样,满心的关心不加掩饰。
和川那时认为,是孺慕之情。
他温和地对和熹笑笑,说没事。
那样的笑容一分不落,全印进了越青眼里。
此次澄明宫设宴,最为注目的莫过于越青和镇安王,尤其是越青,镇安王和锦是和川的亲叔叔,龙子凤孙,便是没有此次功勋,也是封无可封。
但越青不同,他年少,是功臣之后,又养于圣上身侧,此次击退蛮人有功,一跃成为大楚最年轻的将军,是真真正正的天之骄子,年少有为。有不少大臣端着酒杯来到越青身旁,委婉询问可有婚配。
越青扬着那张艳色逼人的脸,像是在鲜血里洗涤出来的,他慢声道:“陛下曾有言,越青的婚事由陛下做主。”
他笑着,看那位大臣。
听说是陛下做主,大臣讷讷,不再打听了。这一言,也打消多位有同个念头的大楚臣子。
“陛下仁善,连你的婚事也亲自打算。”
越青抬眼,见到一片玄金的广袖,上面的龙是四爪,用金丝线绣成。能穿这个服饰的,大楚唯有两人。
越青微微颔首,道了一声镇安王。
和锦站在他身边,遥遥地朝上头的方向看了一眼。和熹侧身正同和川说话,瞧模样应该是温声细语。
和锦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有意说给越青听:“我从小看着陛下长大,他同先帝不同,最是温柔的性子,对待宫人也好,对待臣子也罢,俱是揣着那副柔善心肠。”
“可若是遇到大事,他的性格比谁都刚硬。”
和锦感叹:“我的皇兄,养出了一个天生的帝王。”
越青垂下眼,纤长的眼睫宛若蝶翼。
“陛下合该锦衣玉食,端坐皇位,受天下人朝拜。”
和锦也笑:“这样的陛下是天下人的陛下。”
澄明宫中新上来一群舞姬,穿艳艳的半臂红装,雪白的肤,红色的衫,舞动起来,明艳动人。
舞姬水红的绸带在越青眼前晃过,他的眉眼仿佛也印上一片红。他没有说话,和锦也没再讲,过了不知多长时间,大约是一盏茶的功夫。坐于最高位的和川先行离开,由和熹代为主持宫宴,留下的臣子自可继续。
越青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腕。
“陛下是天下人的陛下。”越青轻轻地笑了,“镇安王说得真好。”
走出澄明宫,和川才觉得堵在胸口的沉闷感消散了许多,可能并不是因为酒,是由于宫殿内人太多,气息浑浊。
一个小宫女急急地从澄明宫出来,许是太着急了,没有见到帝王依仗,临到近前才看明,慌慌张张地跪下。她的动作太猛,手里捧的东西一下子摔了出来。
喜禄见状斥她御前失仪,和川仔细看了看,在宫灯照耀下,宫女的脸有几分熟悉。
他看了喜禄一眼,喜禄明白和川的意思。
很快,就有小太监拿着宫女摔出来的东西呈到御前,那是一条染血的绷带。宫女也被带到和川面前。
“寡人记得你是伺候越公子的。”和川拿起那条染血的绷带,“这是怎么回事。”
宫女被吓坏了,不停地磕头,求陛下恕罪。
喜禄过去斥责两声,她才收起堪堪肝胆俱裂的情绪,结结巴巴地回话。
澄明宫中歌舞仍在继续 ,越青喝了许多酒,一张脸灼艳得似枝上桃花。有小太监进来,深蓝的宫装,在舞姬明艳的服色下,显得格外不起眼。
澄明宫的偏殿,和川已经叫了太医过来,太医院的太医,少有年轻的,多是上了年纪。尤其是院首,此刻大半夜得被惊醒,还以为是陛下出了事,轿子也不敢乘,颤颤巍巍地跑过来。见和川无事,才敢把一颗心放回肚子里。
越青被小太监带过来,和川能很明显地感受到,少年见到他眼睛一亮,那一双秀丽的眉眼顷刻间就变得璀璨,只是和川垂着眼,并不看他,连越青行礼时,也只叫喜禄扶他起来。
他还没有想好如何面对越青,只能先以冷漠做面具。
少年的眼黯淡下来,他像一具木偶,任由太医掀开他的袖子。手腕上血迹斑斑,有纵横交错的伤痕,一些是新伤,一些是旧伤。这些伤放在一起,光是看着模样也可怖。
太医给和川回话时,和川还是没忍住,去看越青的伤痕。那一只手腕曾在雪地里救过他的命,和川现在都无法想象,越青那时候是如何狠心,生生从自己的手上剜下肉来。
如今那一只手上伤痕叠加,与旁边白皙的皮肉泾渭分明,和川看不出恐怖,只觉得心疼。那层冷漠的面具戴不上多久,还是要被他摘下来。
和川离开御座,来到越青近前,这些伤痕如今赤裸裸地,全展示在和川面前。
他的眉眼瞬间软下来,心想算了,即使越青喜欢他,也算了。
被人这么赤诚热烈地对待,如不心动,才叫罕见。
他待要开口时,已经很久没有动静的系统忽然传出一声尖锐的警告声。
“警告!宿主不能成全攻略对象!”
“警告!宿主不能成全攻略对象!”
“警告!宿主不能成全攻略对象!”
这一通警告发了三遍,尖锐刺耳。系统一如既往平板的声音中,和川竟能隐隐听出几分愤恨。可是再品味,好像那愤恨又都是他的错觉。
在攻略过程中,系统从未干涉过和川,这是第一次。
和川软下的眉眼渐渐收起来,对于越青,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好好修养便要离开。
但越青抓住了他的衣袖。
他的手冰凉,甚至比和川的还要冷上许多。
“陛下是厌弃了越青吗?”少年的脸上俱是惶然,像一只被抛弃的幼兽。
和川想要将衣袖从他手中抽出,却无法,越青攥得太紧了。
“我是从死人堆里被捡回来的。”越青的声音忽然变得飘渺,他说,“我什么都不怕,就怕陛下不要我。”
灯影幢幢,跪坐着的越青低头,全身仿佛都附在和川这只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