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尘》阿鹂

44、上官兄妹

　　翌日，通辉酒楼天字一号房。
　　“放心，这层已经被我包了，没有别人。直说吧，你想知道些什么。”羽歆手指沿着杯口轻轻滑动。
　　右座的黄衣女子冷冷问：“那字条是你派人写的？”
　　“不是。”羽歆迅速作答道，“幻阳自作主张干的。”
　　“这么说，是你默许的喽？”女子似笑非笑。
　　羽歆双眉一挑，道：“他现在替人办事，我管不着。”
　　黄衣女子哼笑了两声，“若非你纵容，幻氏谁人如此大胆！”忽然站起喝道，“上官羽歆！你来帝都究竟是何居心？！”
　　羽歆对上她怒瞪，哈哈道：“什么心？当然是像你上官钰离一样四处游历喽。”
　　“你……”上官钰离气结道，“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在帮陈王做事，帮他陷害子鱼哥和对付梁王！”
　　上官羽歆笑容愈盛，“莫冲动啊妹妹，哥哥我也是按父亲大人的吩咐行事。”突然一眯双眼道，“还有你那不可一世的母亲！”
　　“你少胡说八道！我娘根本不管爹和你的事！”钰离面色铁青，“我素来敬你几分，可你几时拿我当妹妹！”
　　羽歆走近，“这就生气了？”拉起她胸前一簇秀发一圈一圈绕上手指道，“你我虽不是一母所生，但终归是兄妹，做哥哥的焉有害自家妹子的道理。”后放开丝发，轻轻撩拨她刘海道，“只要你乖乖的，要什么我都会满足你。”
　　钰离神色稍缓，“那就命幻阳不杀薛子鱼。”
　　羽歆手一滞，“不能。”十分坚决道，“除了这个，其他的我都答应。”
　　“啪！”钰离打掉他手，冷冷道，“除了这个，我什么也不稀罕！”
　　羽歆笑了，满脸讥讽问道：“难道你都不关心其他同伴的安危？”
　　上官钰离深吸一口气，道：“人都是自私的，倘若只有一个希望，我会选择救自己所爱之人。”
　　羽歆心口一抽，看着她忽然有些恍惚。为救心爱之人，他同样会不惜一切。可是，他爱的人一点不领情，甚至恨不得杀了他。
　　上官钰离见他怔忡，忙道：“既然你能保住司徒蓝萱，为何不能向人讨要薛子鱼。”
　　羽歆心弦被触痛，怒斥一声“住口”道：“你如何会知晓此事？！”
　　上官钰离哼哼冷笑起来，“你忘了我和他们是朋友？既是朋友，就没有理由不知道。”
　　“你……”羽歆从牙缝里挤出问题，“你难道没告诉他们你的真实身份？”
　　钰离失笑，“怎么可能！人家真心待我，我总不好欺瞒吧。只不过——”忽然鄙夷地盯住他道，“我没让他们知道还有你这个哥哥罢了。”
　　“废话少说！你想怎样？”羽歆一脸不屑。
　　钰离狡黠地望住他，道：“我现在有个很有价值的消息，你有没有兴趣知道呢？”
　　“条件。”羽歆冷冷道。
　　钰离神色一凛，一字一字道：“不杀薛子鱼！”
　　“很好，很好。”羽歆忽然一把扣住她脖颈，阴狠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
　　“因为咳……”钰离艰难地喘着气，道，“那是有关司徒蓝……”见对方慌忙松手，不由平复呼吸，揶揄道，“端木静肜说得不错，你果然很喜欢司徒蓝萱。”
　　上官羽歆却不看她，径自回座道：“我答应你，现在你可以说了。”
　　钰离沉声道：“下月初四，司徒蓝萱会启程去东夷。”
　　“她去东夷做什么？”羽歆一脸疑惑。
　　“找人！我娘。”钰离简洁道。
　　羽歆心下更奇，“好端端的何故找你娘？”
　　上官钰离摇摇头，“这个我也不清楚，像是因为‘白虹剑’。”见他一副深思的模样便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可别忘了约定。”
　　“知道了。”羽歆摆摆手，后奇怪看她问，“你这是在帮我？”
　　钰离走到门边，淡淡道：“算是吧，兄妹一场，不想看你爱得太辛苦。”
　　“哼！小丫头变卑鄙了。”羽歆在位上冷笑，上官钰离却已跨出房门。
　　消失前，“和你学的。”她丢下这四个字。

　　军营里。
　　“哎——”一声长叹。
　　“哎——”又是一声长叹。
　　“够了小婴！你有完没完？！”沈裕嘉暴跳起来，冲到案前怒吼道，“九九八十一声了，你这一下午出气比进气勤快，不累啊？！”
　　“哎——”这一声叹特别特别长。
　　只见秦紫婴放下手中的兵书，趴在桌上郁郁道：“没办法啊，我一想到师妹要独自离开这心里头就难受得要命。”
　　“切！”沈裕嘉白他一眼道，“该难过的是殿下，有你小子什么事。”
　　“哼！”紫婴回他一眼，“我可是师兄，论担心还是我比较名正言顺呢！”心中有点失落，便顿住不再说话。
　　沈裕嘉瞅他神色不对劲，忙宽慰道：“其实你也不必如此担心啦，司徒武功都比你好。再说了，营里没你咋行。”
　　“恩，你不用安慰我。”紫婴懒懒道，“我只是心疼师妹要一人去承受痛苦，万一她想哭，到时连个可以依靠的肩膀都没有。”心里却想：今后她要依靠的，已经不再是他了吧。
　　更大的失落席卷而来，他将头埋进书间，过去，和蓝萱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
　　第一次见面，七岁的她蹙眉问他，“你是何人？”他错愕于她幼小外表下的冷静和深沉，后来才发现蹙眉只是她的习惯。
　　时光荏苒，转眼他已十三岁。
　　因为悟性不高，修习时，“错了，不是这样。”他会时常受到她的挑责。
　　心情烦躁时，他甚至会咬牙切齿回吼几句，每当这种时候，她就冷冷走开，接连好几天不理他，而他会觉度日如年。
　　蓝萱，有个性、很骄傲，在爱与恨的认知上尤其明显。对于喜欢的人，她总是和颜悦色，而对于讨厌的人，她根本不予理会。她的心，从来都是自由和独立的，开心抑或是愤怒都不被旁人情绪左右。
　　直到有天夜里，他见到她独自站在在瀑布下无助地落泪，那一刻他才知道，她其实也有脆弱的一面。
　　心疼的感觉一下子包裹住了他，出人意料的，他冲了过去，紧紧把她搂进怀里，他要她放声大哭，不希望她把心事郁积在心底。她没有挣扎，只是呆呆看了他许久。而当他大窘时，她的眼泪却突然决堤。从此，她便只在他怀里落泪。
　　十五岁那年，她在他怀里哽咽道：“师兄，师父很可能是我爹。”隐隐约约，他只有心痛的感觉：她一直都是孤独的，即使有他的陪伴和师父的教导。
　　不知何时始，他已无法忽视她的美丽，尤其是眉间的郁结，最令他心碎。不希望她总是凝眉深思，却同时喜欢那清冷孤独的模样。也许那样的她，才是他真正所爱吧。
　　鸿兴二年秋，她与梁王第一次相视而笑。当时，他内心震撼：一个清冷，一个孤傲，两具寂寞的灵魂，同样高深的笑容。那一刻，他们一定觉得相见恨晚！
　　后来，她手牵梁王走出柳府，又见夜臻麟抱着奄奄一息的她出现。心弦纠结，原来两人早已彼此倾心。而他，从此变成了局外人。
　　终于，他在她病愈当晚问出，“你有没有爱过我？”
　　“差一点就爱上。”那个回答，透着巧妙，却最直接。他不再纠缠，回给她一个释然的笑容，只为那句“对所爱之人，生就长随，死亦无悔。”
　　是的，他一定会默默地长伴她左右，即使她从来不曾爱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