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说再见》舒云生

15、第 15 章

　　车祸后，冼念晟按照医生的要求需要经常做康复训练，尽管家中专门布置设施齐全的健身房，添置了最先进的锻炼上肢力量的健身器材和一些复健器械。但是由于平时工作忙，他常会忽视康复练习。上次痉挛之后，医生已经给他警告，如果不坚持锻炼，他受损的肢体会因为萎缩而产生更多的类似状况。

　　健身房里，清明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只穿了运动背心和短裤的冼念晟，他上身匀称而健美，是一个东方男性完美的上身。白天的仿真假肢也换成碳纤维运动假肢，他的两条假肢是从国外直接定制的，接受腔的设计与他的残肢最大程度充分结合，所用材料轻便坚固，当他需要坐下时，只需要控制假肢膝盖处的按纽，假肢就能够模仿体格健全的运动员脚部及踝关节的各种反应，这样的两条假肢自然也就价格不斐。但是这毕竟只是假肢，永远代替不了人类的脚步。清明从不知道原来假肢还有这么多的种类和功能，她更惊讶冼念晟会让自己陪他一起锻炼。她知道冼念晟不是那种会因为身体残疾而自怨自艾的人，但是直到今天她才了解到他身体的残疾程度和产生的种种不便。

　　冼念晟先用哑铃有节奏的伸展的臂部肌肉，他的左臂均匀而有力，汗水顺着脸颊滴落下来，看着自己右手不到肘部的残肢随着身体的律动无意识的无力轻颤着，冼念晟的心沉了一下，身体里的那种无助的空洞感让他不愿停下锻炼，直到精疲力尽才罢手。。

　　放下哑铃，他下面的残肢酸痛地肿涨着，里面残存的筋脉突突乱跳，他用手暗暗压了一下假肢里短小的残端，尽管这并不能减轻多少痛感。冼念晟记得当时车祸发生的那一刹那，他左手本能地把身边不断挣扎的宋芷烟揽进怀中，而右手则试图控制方向盘，所以事故发生后，他的右边身体受到严重的伤害，医生不得不将他的右手臂截到离肘部还有五公分的位置，而他的腿因为卡在车门和座椅之间，整个大腿骨都粉碎了，所以医生取出了他右腿里所有的碎骨，只留下不到两寸的肉团，而他的左腿也因为伤口的感染而在膝盖的上方被截除。

　　由于冼念晟的右腿残肢没有腿骨的支撑，它也仅仅只起到了连接身体与假肢的作用。解开束缚带，他扶着双杠忍疼站立了一会儿，然后左腿踏出一步，右边的腰部用力带动同侧的假肢，尽力往前甩了一下，假肢向前挪了一小步，接着再换左侧，他目视着调整好两只脚放在地面上的角度和距离后，双手在扶杠上往前撑一下，假肢再向前甩动，这样一套烦琐的过程后，他不过只向前挪动了两步。

　　医生曾告诉过他，对他这样残疾的程度来说，假肢只能起到坐时保持平衡，美观以及经过锻炼后防止骨质疏松、增强消化能力的功能。刚受伤时，冼念晟也曾幻想靠假肢能够正常走路，可是直到现在，他也只能在扶杆间艰难地挪一个来回。

　　锻炼了三个来回后，冼念晟的腿有种钻心的痛，他本想转身回到轮椅上，可是右腿一软，他来不及抓住右边的杠杆，整个人就“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残肢处一阵巨痛。他用右手的残肢撑地，左手抓着身边的扶杆费力的翻过身来，把自己无力的下身抵在扶杆的支架上。横在地上的假肢似乎有千斤重，角度怪异地压着他的身体。

　　清明看到他摔倒在地，赶紧跑了过来。听的到她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他身体轻颤了一下却还是笔直地靠在身后的栏杆支架上，清明看到他由于疼痛而显得苍白的脸上一闪而过的无奈和自嘲，摊在地上的两条黑色的假腿冷而硬，泛着金属特有的冷光，让她的心钝钝地生痛。

　　清明的眼睛有点湿，她低下头，不想让他看见眼里的哀伤，可是泪水还是滴落下来。只听见头顶上那人低低地叹了口气，“对不起，吓到你了吗？”

　　清明摇摇头，“我帮你把假肢取下来吧。”

　　冼念晟没有出声，清明抬头看他，他用左手拂去她眼角的泪珠，轻声说：“锻炼的时候经常会发生这样的事，我已经习惯了，但是你是第一个为我流泪的人。” 一个人受了这么重的伤，要经历什么，才能用这样心平气和的语气说出来。清明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迷失了，眼前的这个男人让她好奇的要命，也心疼的要命。她努力平息自己的气息，俯下身体，准备解开他的假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