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严师心中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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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还有青阳师叔和重光师叔？你们怎么过来了？”
“师伯好，两位师叔好！”夙莘站起身来利落地行了个礼，爽利干脆十分讨喜。
“天青，你师父与我们两人过来探望，你居然还躺的四平八稳，连身子都不欠一欠，简直不成体统！”童颜雪发的长老沉着脸道。
云天青看得出重光并非真的出言责怪，便也和平日一样笑嘻嘻与他耍嘴皮：“重光师叔，不是我不肯起来啊，我是怕我这冒冒失失一起来，青阳师叔就又得好一阵麻烦，到时不就没人陪您下棋了嘛。”
听得云天青这话，太清微沉了语声道：“天青，便是你重光师叔宠你，也不可如此油嘴滑舌。你二人修为都不浅，此番不过下山寻矿，竟还惹出这等祸事，看来为师平日是太过纵容你了。”
云天青正待和往日一般来个“虚心认错、死不悔改”，然尚未说话便被玄霄抢了先。“师父，此事皆因我一时疏忽而起，天青师弟乃是替我受创。玄霄知错，甘愿受罚。”
云天青挑眉一笑，“哎哎，师父啊，从来惹祸的都是我，师兄这话您可不能信。”
夙莘与云天青交情好，自然也帮着向太清求情：“掌门师伯，虽说天青师兄有错，可您看他现在伤成这样，一来他自己也算受过罚了，二来全派上下也都从这事得了教训，您就从轻处罚吧。”
玄霄严谨持重、修为高深，乃太清爱徒自不必说，便是云天青和夙莘也颇得派中长老喜爱。太清看着他们三人，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俨然从方才的严师变成了慈爱长辈，“都先别说了，如何惩处待天青伤好后再做定夺。今日青阳来给天青诊脉，我和重光不过是一道来看看。”
“师父师叔疼我，”云天青嘿嘿一笑，语声轻快，“前几天让你们几位操心啦，罪过罪过。”
“我看你可半点没有觉得自己罪过的样子。”重光冷冷一哼，话说的凶，眼睛却含笑。
青阳走到云天青床前，道：“右手拿出来，我给你诊脉。”却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夙莘，我还要给你天青师兄验伤，你先回去吧。”
“哦，师伯、师叔、两位师兄，那夙莘就先告退了。” 夙莘了然地点点头，一本正经地向几位长辈行了个礼，接着又换上一脸促狭笑容，冲着云天青道：“天青师兄，你可要快些把伤养好，思返谷还等着你去把它坐穿呢。”
云天青也是笑意盈盈，“哎——多谢夙莘师妹吉言呐，到时少不得拉你作陪，师妹可别推脱。”
听了二人对话，几位长辈面上也是笑意难掩。夙莘既去，青阳便将食中二指搭上云天青右腕，片刻之后却是皱起了眉头。见他皱眉，莫说玄霄，便是太清与重光亦是面露担忧，反倒云天青自己还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
太清问：“如何？”
青阳摇头叹息：“恢复并不如我所想那般快。”
“你不是说他体质特异，恢复速度数倍于常人么？” 这回是重光急火火地追问。
“莫急，我再看看他外伤。”青阳说着便解开云天青衣襟。
云天青胸前乍看去五颜六色，青紫之中又夹杂深红淤痕，很是触目惊心。右胸处有道寸长小口，现下已经愈合。青阳伸出手掌，用了些力在云天青胸膛上按压，逐次检查断骨情况。云天青两道修眉几不可见地抖动几下，却没有逃过玄霄眼睛。玄霄眉头微蹙，目光不着痕迹地在云天青胸前与面上来回逡巡。
“如何？”这次开口的是太清。
青阳皱眉道：“有点麻烦。内伤外伤恢复的都还是比常人快些，可却不像他以前恢复那样快，或许是伤他的那妖有些怪异之处。不过真正麻烦的还不是这个，呃……”
青阳好几次说话说一半，玄霄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师叔，天青的伤到底如何？”
“唉，麻烦就麻烦在他不仅伤了肋骨和肺，还大大伤了经脉。”说完这句青阳叹一口气，摇头道：“他本就肺脏受伤，肋骨断了这么多根不时移动挤压，这就更加伤肺。所谓‘肺朝百脉’，肺脏伤势不愈，经脉之伤便难好转。经脉之伤沉重，便无法接纳助他疗伤的灵气，亦无法自己运功疗伤。”
重光听了这话有些奇怪，问道：“这本是常理，似乎也说不上特别麻烦。照你的说法，不就是骨伤不愈便肺伤不愈，肺伤不愈便经脉之伤不愈，经脉之伤不愈便其他伤势恢复缓慢？既然如此，就干脆慢慢养着吧，先把外伤养好，别的问题不就迎刃而解？”
“确实如此，只是这样一来他的修为难免要大打折扣。天青资质过人进境奇速，如此一来实在可惜。”
青阳虽未说明云天青为何会折损修为，余下几人却是略加思索便明白其中道理。经脉乃灵力真气运转之通道，经脉受创必然会收缩变窄甚至重归闭塞。时间越长，这些情况就越严重，待伤好了再要练回来可就不是一两天的事，便恢复不了也有可能。思及此处几人面色都有些沉重，尤其是太清，看来不仅颇有些惋惜，还有几分不知何来的焦虑。
云天青笑笑，“能练成一次就能练成两次，我看顺其自然就好，师父师叔就别太为我费心了。”
玄霄听了这话更是蹙眉，思忖片刻道：“师叔，您之前说过，天青经脉受伤虽重，但只要为他输灵之人控制得当，也并非完全受不得灵气。这几日我曾试过给他输些许土系灵气，似乎有所助益。”
“五灵之中土系灵气最为温和，适宜做固本培元之用，只要他经脉能受得住这灵气，自然于他有所助益。”说到这里青阳赞许地点了点头。“你能把灵气输与天青而不令他再度受创，单看这对灵力的控制已不愧为同辈翘楚。”
“青阳师叔，如此能否保全他修为？”
“这……自然是有帮助。然而这个法子虽可行，却并不好。一来对输灵之人要求十分严苛，且疗伤过程十分耗损。我们这几个老头子中只有宗炼擅长土系，可他铸剑正在紧要关头，分不开身。同辈中除你之外，能这般精细控制灵气又要五灵属土，也就只有玄震可以一试。便是玄震可以，只有你们二人，一来撑不住时常这样消耗，二来只怕效果也有限。”
玄霄听了却道：“原来如此。此事弟子一人即可，不必劳烦玄震师兄。替人疗伤亦为修行，弟子自当尽力而为，想来定能有所成效。”语声平淡，却自有一股傲意，显是认为青阳无需担心他能否承受如此耗损。
这也太过勉强，云天青皱起眉头却没开口劝阻。但因心里明白，玄霄既已知道这样可保他修为少受折损，便是怎样劝也无用。
太清却道：“不可勉强，助天青疗伤固然重要，你自身却也不可因此受损。玄震身为大师兄，亦有责任帮助师弟，就由你二人一起为天青疗伤罢。”
太清师父既如此说，玄霄也只得点头应下。
青阳亦道：“玄霄，以自身真灵助人疗伤颇为困难，何况你主火灵，并非主土。你于修行一向勤勉刻苦，此事却不可过于强求。况且，虽然你可助天青疗伤，但结果如何也还要看他自己。”
“师叔为何说结果要看天青自己？”
“经脉淤塞，单靠外力重新冲开太过危险，还需伤者以自身灵气牵引。是以疗伤到底能到何种程度，伤者自身与疗伤者各占一半。不论把闭塞的经脉冲开还是把收缩的经脉拓宽，于承受者而言都是颇为痛苦之事，天青经脉伤势严重更是如此，便是你和玄震竭尽全力，也还要看他自己能不能承受的住。”
云天青看到太清扫向自己的意味深长的目光，赶紧表态道：“师父师叔，我这次一定争气！”
青阳微微一笑，看向师兄弟二人的目光颇为温和慈爱：“这样我们也就放心多了。玄霄，你现在便随我去药庐吧，我将治疗经脉之伤的要诀与禁忌传授于你。”
“是，师叔。”
太清、重光事务繁忙，又对云天青叮嘱几句，便也随青阳一同离去。
屋里一时安静下来，云天青面上欢快神色退去，这才觉得十分疲惫，想着大约今日起玄霄便要以土系真灵为己疗伤，不由叹了口气。他自己对于修为进境不甚看重，却知道玄霄看得很重。且他明白，玄霄心中总觉得自己是替他受伤，又兼他二人今时关系更比往昔亲密，若是不让他助自己疗伤，反倒更让玄霄心里放不下。可若是由了他，以玄霄那般骄傲又执拗的性子，为了保他修为定会不顾自身耗损，实在是让人担心。
云天青一面思索，一面下意识地屈指轻叩床沿，自言自语道：“拦是拦不住，可总得想个法子让他多顾着自己些……”想来想去又想起这次受伤的前因后果，想起今日夙莘说的那些，脑子里越来越乱，渐渐迷糊起来。
“天青，莫睡了，起来服药。”
云天青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玄霄端着药碗站在自己面前。“师兄，你回来了？呵，我竟然睡着了……”
玄霄冷哼一声：“你精神不济还偏要跟人说许多话，自是疲累不堪。先服药吧，待会我替你疗伤。”
玄霄将药碗放在床边小几上，道：“青阳师叔说你要尽量多坐，尤其用药用饭时候。”说着伸臂揽住云天青后背，另一手按住他胸前断骨，说了句“忍着些”便缓缓将他扶坐起来。接着玄霄也坐在床沿，仍是将云天青靠在自己身上。突然想起青阳说云天青骨伤不愈便不可长时间正坐，便又扶着他后仰一些。云天青自己腰背无力，玄霄只能也调成这样半坐半躺的姿势，好让他能不费力地地靠住。
云天青躺了半日有余，乍一移动立时便痛得钻心，更何况玄霄扶着他这一番折腾，眼见冷汗又自层层冒出，也顾不得问青阳都说嘱咐了些什么，只点了点头咬牙不语。玄霄取过药碗，拿勺舀了递到他唇边，云天青才喝了几口便觉喉头一甜，不由自主呛咳起来，忙将汤勺推开侧身向外，一下一下地咳了好些掺着血块的痰液出来。玄霄一直以手护着云天青前胸，待他停下咳喘方道：“师叔说你伤了肺难免如此，过些日子可能会更厉害……只是若想伤快些好，便是再难熬，也需得都咳出来。”
云天青仍是闭目握拳略点了点头。玄霄见状锁了眉，几度张口却没出声，犹豫一会终是低声问道：“还好么？”云天青半晌不回话，玄霄不知他是何情形正自担心，却听他突然拖长了腔调低声笑道：“师兄啊，日后我若再拿那些受伤之后哼哼唧唧的弟子取笑，你便拿惊雷闪丢我吧。”
玄霄挑眉，见他还有余力拿这事玩笑，心头便松了几分，却又想起什么似的蹙了眉，道：
“日后若你再狂妄自大、冒失行事，我便直接用雷动九天。”
“唉，我哪里狂妄自大了？”
“明明经受不住却偏要去挡，不是狂妄是什么。”
果然又是这茬，云天青心中烦恼不由抱怨，“师兄啊，我不过就是替你挡了一击，你我几年来同室而居一起修行，这种做法不是再寻常不过？你就不能别这般耿耿于怀么？搞的自己心里不痛快，连带我也不痛快。”
“不能。”玄霄干脆地扔出两个字，又道：“你休要多言，先把药服下。”说着便又拿起药碗和汤勺。
或许是云天青这半日过得太过惬意遭了报应，服下多半碗药竟又咳了一次，本是服药，生生成了酷刑一般。好不容易他把药都喝下去，玄霄却又端起了小米粥，云天青简直脸都绿了，低低叫了声师兄，腔腔调调里明明白白地表达出让这粥去死的意愿。玄霄性子其实并不像外表看来那般冷淡，尤其是对于这个朝夕同处的师弟，这几日眼见他如此遭罪，嘴上虽不说心里却是颇为难受。玄霄犹豫一阵，终是把粥放下道：“我先输灵气与你疗伤，这粥等会再喝。”
“好。对了师兄，青阳师叔说这般疗伤于你十分耗损，你莫要……”
未待云天青说完，玄霄便冷冷打断他：“你闭嘴。该如何做我自有分寸，你勿须多言。你方才咳得那样厉害，大半就因今日言语太多。若你再要废话，我便封你哑穴将你禁言一整天。”
玄霄向来言出必行，云天青只得乖乖闭嘴。疗伤本以从背后督脉穴位注入真灵为佳，然而那姿势需得云天青能自行坐正，于是玄霄仍是就了现下二人斜靠一起的姿势，握住云天青右手，掌心相对输与灵力。
“疗伤便自任脉始，我先以真灵沿你经脉尚能通常之处游走一周，然后聚于任脉。天青，你任脉伤势最重，由此开始必定甚为艰难，然而若能成功你胸肺之伤都会好得快些。少时你也需全神贯注，以你灵力为我牵引。”
“我明白，师兄放心。”
“……若是真的受不住了便说，治你这伤不是数日之功，今天是第一次，操之过急亦无益处。”
云天青轻笑点头，对接下来的煎熬似乎不以为意。
待叮嘱完，玄霄真灵差不多已沿云天青那些尚可通行的经脉走了一个小周天，只听他沉声说句“注意些，这就开始了”，随即闭上双目，逐渐增强输入的灵力。云天青亦闭目，只见他蹙了眉，唇角却勾起一线倔强的笑容，似是嘲讽沿着经脉不断扩散加剧的痛楚。不过盏茶时间，二人额上都已沁出汗水。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严师心中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