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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二、云意深深(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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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德妃驾到!”守门太监在醉清阁门外朗声通传。
徐若洳等三个知己从内室急步走到外堂,恭迎宁德妃的大驾:“臣女徐若洳、许筝、杨嬛,向宁德妃娘娘请安,宁德妃娘娘万福。”
宁德妃点了点头,直接往里边桃红木雕花木椅走去,她坐下问道:“免了,涫贵人身体可好些了?”
许筝向宁德妃盈盈一拜,回道:“回宁德妃娘娘的话,妹妹已无大碍,只是身上红斑仍未去掉……”
宁德妃微微颌首,她向宫女素琅命道:“随我进去看看。”
萧暮躺在床上,锦缎被子将她包的密不透风,床边伺候着的宫女春霖看见宁德妃,忙放下手中握住的手帕福身行礼:“奴婢参见宁德妃娘娘,宁德妃娘娘金安。”
宁德妃扬扬手,使开春霖,走到萧暮床边站着。萧暮忙要起身掀开被子行礼,宁德妃见状马上伸手把萧暮按下:“身子不舒服就别强着起来。免礼了。”
萧暮无奈躺在床上,虚弱无力地道:“臣女谢过宁德妃娘娘。”
宁德妃摇着头叹口息:“可惜今夜的夜宴你是无法去了,如此一个机会真是难得。”
萧暮随着假意叹气:“兴许是萧暮没这福分,也怨不得别人。”
锦缎被的一角不知何时被掀开,萧暮露出一截香肩,雪白的肩上缀上几点粉红色斑点,宁德妃忙掀开被子拉出萧暮的手臂,只见凝脂上布满许多大小不一的小斑点,宁德妃大吃一惊,回过头怒瞪了许筝一眼:“这样便是‘己无大碍’?”
她对着许筝用力地“哼”了一声,转而向素琅下命:“东西拿上来。”
“是”素琅双手拿着一个青白瓷盒,走上前递给宁德妃:“娘娘。”
宁德妃接过瓷盒,轻轻打开瓷盖顶,一阵清幽的清香从中散发,弥漫内室。宁德妃微笑道:“这是从波斯传进的膏药,据说可消除肿痒,我给你留下,你试着用用。”
萧暮急急摇头拒绝:“万万不可,娘娘。”
宁德妃将瓷盒盒起,交到一旁采月手中,不理会萧暮的拒绝,自径的说道:“你来替涫贵人上药,每天睡前紧记要抹上,直到红斑除掉为止。”
“奴婢明白。”
宁德妃回身面向萧暮,说道:“你好生休息,我得走了。”随后对旁边的采月下命:“待会儿传太医为涫贵人看看。”采月点头表示知道。
内室门旁的徐若洳等人说道:“你们也都回去吧,别妨碍涫贵人的休息。”
“是。”
黄昏,暮霭重重。
一名身穿官服的男子与一名小太监,正急步往锺萃宫走去。
“你是说涫贵人从未接见过太医?”男子问道。
“是的。听说每次太医到了醉清阁门外,总是被涫贵人谴回去。”小太监面带无奈地答道。
男子深深皱起眉头,竟有不愿见太医的后妃,可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眼看便要到达醉清阁,门外的太监小郑子立马行礼:“奴才参见楚太医。”
“免礼,通传吧。”楚天辕面带沉色开口道。
小郑子跑进醉清阁,来到内室通传道:“涫贵人,楚太医在门外求见。”
纬纱后的人儿回道:“不管是谁,只要是太医,一律不见。”萧暮顿了一下,感到有些不对:“哪位楚太医?”
小郑子回答道:“是楚天辕,楚太医。”
萧暮脑子像是被重物撞了一下,她捂住头道:“不见,你让他回去!”
小郑子忙急着说道:“可是,小主身上的红斑多日不消,实在是该让太医……”萧暮登时大声喝道:“我说不见便是不见,到底谁是你主子?”
小郑子的心震了一下,他何时见过萧暮发过脾气,他吓坏了:“奴才……奴才遵命。”
门外的楚天辕听见萧暮的声音,全身突然变得僵硬。他等待着小郑子出来回禀。小郑子跨出门坎,用力的咽了一下唾液,回道:“楚大人,您还是……还是回去吧,奴才从没有见过小主发这么大的脾气……”
一阵沉默,园子里无人声出一点声响。
楚天辕开口问道:“涫贵人可是名为萧暮?”小郑子点头称是,并问道:“楚大人认识涫贵人?”楚天辕并无回答,他只沈声命道:“开门。”
小郑子一惊,忙摇头摇手:“万万不可,大人。您……您就别难为奴才了。”
“难道你希望涫贵人身上的红斑一直不除么?难道你要看着贵人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差么?”楚天辕大声喝斥着。小郑子吃了一惊,怎么今天两位主子都发脾气了?小郑子想了想,觉得楚天辕的话甚有道理,他也不想萧暮的身子一直不见起色,只好斗胆让开,让楚天辕推门而入。
萧暮站在矮桌旁,手中正打开着某样以纸包着的东西。门被推开,她以为是春霖打热水进来了,便淡淡说道:“春霖,请替我倒杯茶。”
楚天辕轻手倒了杯茶,走进内室,将坐放到矮桌上,顺便探看纸里面包着的是什么。萧暮看着放茶的手,那不是一双属于女子的手。她正要开口责问,回过头看见楚天辕正站在她身旁,大吃了一惊。
楚天辕心疼地看着萧暮,他慢慢弯下双滕,最后跪在地上:“臣楚天辕,参见涫贵人。”
萧暮慌了,她急忙将矮桌上的东西拿起收在背后,随后两眼望向畏缩在门外的小郑子,大声喝问道:“我不是说了,不许‘任何太医’进来的么?”
郑迂一慌,急忙跪在地上:“奴才该死,奴才只是顾虑到贵人身子……”
“是微臣自个儿要进来的,与小郑子无关,请涫贵人莫要责骂小郑子。”楚天辕跪在地上,温言道。萧暮不去看跪着的楚天辕,她调整了一下心情,对郑迂说道:“你先出去,把门带上。”小郑子如获大赦,急忙转身离开醉清阁。
小郑子一离去,楚天辕立即接口道:“暮儿,你……你又何必呢?”
萧暮有种被揭穿的感觉,她老羞成怒:“放肆!你怎何直呼皇上后妃的名字?”
楚天辕心中一紧,他忘了,如今她已成了皇上的后妃,再也不是昔日的萧暮了。他苦笑了一下:“微臣罪该万死。”
第三个,第三个了……进宫以后,她从小便认识的人向她下拜的,他是第三个。眼泪又悄悄盈满眼眶,看着他苦笑,她心中有些不忍,便低声说道:“你……起来吧。”
“臣谢过涫贵人。”楚天辕缓缓站起身,眼睛看着萧暮藏起来的右手,他低声吐出两个字:“蜜、饯。”萧暮一愣,藏在身后的手将东西握得更紧:“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楚天辕再一次苦笑:“涫贵人自小一吃蜜饯,便会全身长满红斑,看似是长麻子,但实不过是敏感反应而己。”
萧暮放下手中的东西,淡然道:“这件事,你不许泄露任何一个字。你走吧。”
“请贵人准许微臣离开以前说一句话。”
萧暮站在床边,既无摇头,亦无点头,更没有说话。她不敢说话,怕一出声,便会泄露自己的感情。
楚天辕徐徐开口,话语中带着伤悲:“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1)。”语罢,头也不回地离去。
萧暮双眼愣愣地看着醉清阁门外,眼睫承不住泪珠的重量,泪水顺着脸庞往下淌,泪痕清晰的留在脸上。
泪水滴落地上,往外溅开。地上,出现了一朵残破的梅花。
(1)《乌夜啼》,李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