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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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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这天,武关的玉龙军大营得了一份厚礼。荆州送来了万斛粮食和肉干美酒,还有衣物若干和马草无数。孔垂成与士兵分发过新衣,踱步行至中军大帐,掀开帐帘,一团寒意扑来,他紧紧衣领,翻身进去。
杜钧清抱胸站在军阵图前,身穿紧身窄袖皮袄,勾勒得身形甚是好看。
为了节省柴火,帐中的火盆并未点火,又恰逢天气不好,显得有些阴冷。
听见脚步声,杜钧清并未回头,道:“监军来了,自己坐吧,我再看一下。”
孔垂成挑了个座位,盘腿坐下。等了一阵,杜钧清才撩起下袍坐到主位上,问道:“新衣分发妥当了?”
孔垂成搓手道:“除了咱们帐下的都发到了各营,又由各营逐级分发,现下舒将军和方将军都没忙完呢,程将军不在,我托给他的副手了。咱们帐下的我督着发到了各什长手里,等他们发完再来与我报备。”
杜钧清知他心思缜密,道:“这些细致的事还得你来做,辛苦你了。”
孔垂成被他夸了一句,脸红起来,又不觉得冷了。
杜钧清道:“今天过年,通知那几个人晚上来大帐吃肉,你也来。”
孔垂成叹气道:“今年不在广陵,本来人就少,程将军若是赶不回来也太冷清。”
杜钧清笑道:“他的骑术是极好的,我们得备下美酒等着他,一人灌他一碗。往日你滴酒不沾,不似男儿做派,今天至少得喝半坛。”
孔垂成摆手摇头,“将军饶了我吧,我可不成,还得劳你们抬我回去。况且咱们都醉了,万一北燕攻过来,一个主事的都没有了。”
两人正说着,帐门突然被掀开,迈进一个黑皮短靴,声音十里外都能听见“呦呦,老子回来了,跑了一夜,渴死了。”
孔垂成一看是程风,倒了杯水,起身迎上他,递到手里,调笑道:“说曹操,曹操到。”
“胡说胡说,我怎能比曹公。”程风的家乡是曹操故里,素来仰慕,虽极想喝那水,还是说罢这一句才肯接过杯子,牛饮而下。
杜钧清招呼他入座,问道:“情况如何?”
“那河果然没冻上,咱们第一个办法是用不了了。不过山上的河口有个控制水流的水闸,地势高,没几个人守着,可以一用。”
孔垂语气不忍,“武关内的百姓怎么办。”
“慕容慎曾在徐州用俘虏的百姓当作先锋肉盾,我们可佯攻东门的吊桥,引慕容慎派出先锋。”杜钧清手支着下巴,边想边说:“如此重要的河口竟没有几人把守?你看清了么?”
程风瞪着眼睛道:“我眼神好着呢,肯定没错。那河口在深山之中,地势险要,旁边就是悬崖,重兵守着也站不下啊。况且那只是河水下山的第一个闸口,临近山脚还有一个闸口,守好山脚那个就罢了,谁还去管山上那个。”
杜钧清轻轻一笑道:“那我们就去管山上那个。”
咕噜一声,程风肚子叫嚣起来,孔垂成忍笑道:“程将军饿了,我帐里还剩了两张饼,你去吃吧。”因为粮草供应困难,玉龙军上下每日定时定量地供粮,不是何时饿了就能吃到东西的。天冷,食物不易腐败,孔垂成吃得少,每日都能余下干粮一些分给饿得厉害的士兵。
程风站起来,俯身拍拍孔垂成的肩膀道:“谢啦谢啦,小监军。”
“你别看监军身量不高就欺负他,还有我撑腰呢。”杜钧清也开起玩笑,又道:“你别吃得太饱,晚上来大帐吃肉喝酒。”
“好!多备些酒,好久没喝了,想死老子了!”程风本是个做买卖的粗人,早年生意不好做,就给人当了护院,那家主人又早死,所以就依着募兵进了玉龙军。从军多年,当了参将,说话还是改不了江湖气,杜钧清提醒他多次,他也只在平时注意一些,偶尔还是会蹦出一两个粗词。程风嗜酒,从军前每日必喝一顿酒,可从了军就得遵循军规。玉龙军军规,,除了中秋和过年,不论是否是战时,上至主帅下至士卒都不许沾酒,这些年可憋坏了程风。
杜钧清听他自称老子,并不真的在意,笑道:“你想老聃,他却不想你。”
程风跺脚,“我嘴笨,你们总拿我打趣!”
“你去吧,吃些饼垫垫底,省得一会儿醉得快,我们还说要一人灌你一碗呢。”杜钧清脸上带着笑,连连挥手让他去吃饼。
除夕夜是远征的将士们最容易想家的时候,杜钧清给每营发了些酒,让全军一起庆祝新年,只是每人得的酒不多,只够喝到微醺,酒量大的喝了觉得跟没喝一样。军中众人知道前线作战不似在广陵驻地,有酒喝就不错了,也怕酒醉误事,都知道杜将军的意思,不敢多饮,只意思一下就罢了。虽然没有醉生梦死,节日的氛围依旧浓烈,舒容沐向大帐走的一路中,看到的士兵脸上都挂着笑。
杜钧清要做的,就是不让士兵们想起离家的凄凉。
中军帐中已架炉烤起了肉,这烤肉大冷天吃上一口最是舒坦,再喝上一口烧酒,熏得心都暖了。
方奕烤着肉,程风在一旁烧酒。杜钧清嗜酸,坐在程风身边往酒壶里一颗颗扔着青梅。这青梅是韩准特意吩咐人给杜钧清带的,说是喝酒佐青梅最好。
方奕余光看见那酒壶里的青梅都浮了起来,觉得牙疼,吼道:“别放了!牙都要倒了!”
杜钧清翘翘嘴角,一撒手,整把的梅子都进了壶,方奕一看,惨叫起来,“啊!还有没有人性!我要回广陵!”
伴着方奕的叫声,舒容沐捧着些红果进了帐。
方奕看见舒容沐手里挂着冰霜的果子,喊道:“红果来了,钧清快去!小沐快来把梅子都弄出去!煮的时间不长,还能喝。”
冬天冻过的红果里面有些冰碴,酸酸甜甜,甚是美味爽口,杜钧清自小就爱吃。
杜钧清冲舒容沐挥挥手,让他过去,自他手里拿起一颗红果啃了起来,边啃边冲方奕挤眉毛,“他听我的,你还是死心吧。”
方奕不满,“小沐,你说,你听谁的?”
舒容沐看看杜钧清,又看看方奕,如实相告:“他是主帅,我自然听他的,咱们是平职,我当然不听你的。”
舒容沐本与方奕最为交好,如今却不替他说话,方奕道:“你们两个越走越近,把我抛下了,我要……”
“回广陵。”舒容沐接道。
众人闻言捧腹大笑。
舒容沐就近坐下,也拿起一颗红果啃起来。教他读书的师傅曾教他这种吃法,他自小也十分爱吃。
孔垂成不与他们闹,捞起几颗梅子道:“没想到舒将军也爱吃酸的。”
舒容沐一愣,笑道:“酸食开胃止渴,生津化痰,养生是最好的。”
方奕插嘴道:“小小年纪贪嘴就罢了,还要说成养生。要我说,酸甜苦辣都养生,尤其是我烤的羊肉。当然还有仙居楼的春饼和白水卤肉,春闲居的四珍汤和大煮千张。”
杜钧清探过身去拍他,“话真多,烤你的肉吧。”
待烤好了肉,烧热了酒,众人坐在案前,杜钧清举杯道:“一祝各位新岁快乐,平安顺遂。二祝此战旗开得胜,夺回武关。三祝我大楚国祚昌隆,千秋万代,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