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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花一开满就相爱 ...

  •   自初三以后,邵柯有三四天都没再敢联系过王安妮,想想自己一大老爷们儿竟然在一姑娘面前哭成一滩烂泥,邵柯就觉得丢面儿丢的这辈子都没脸见王安妮了。
      邵柯忍得住王安妮可忍不住,关键是本来就国库空虚的王安妮过了个年更是捉襟见肘,心里一准儿盘算着邵柯似乎说过是要给她物色个营生的地儿,年周一结束正是入聘的好时候,一口气没忍住上人家里讨去了。
      邵柯一开门儿,王安妮神气活现的一把跳进来,拎着两大塑料袋得意洋洋的在邵柯面前晃了晃,屁股一扭一扭的照直进了厨房。
      “姑奶奶您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哪?”
      “子曰:要想征服一个男人的心,首先要征服他的胃。”
      邵柯干笑:“是子曰的么?”
      王安妮拿着炒瓢在邵柯面前晃了二晃,眯他:“当然,安妮子曰的。”

      吃饭的时候,邵柯对着满桌的山珍海味咽了口唾沫,终于还是没忍住:“你......你丫到底要征服我什么呀?”
      王安妮赶忙挂上张谄媚的嘴脸,给邵柯盛了碗猪骨滋补汤送到他面前,小勺都给塞手里了,就差没扑上去亲自喂了:“不急不急,您喝汤,先喝汤啊,上等猪腿骨,听说那猪从小听着音乐做马杀鸡长大的,花了我好几百软妹币呢,您多喝点儿,以形补形。”
      “猪腿骨以形补形啊......”邵柯清了清嗓子瞪了王安妮一眼。
      王安妮一吸凉气,赶紧嘿嘿一笑:“您瞅我,昨晚都念着怎么给您煲汤了,没睡好,胡说八道啊,胡说八道,您别往心里去。”
      邵柯尝了口汤,口感绵滑,余味绕齿,堪称经典,啪叽啪叽嘴看王安妮:“王小姐所为何事呀?”
      王安妮咧嘴一笑:“那个......您贵人多忘事,您前几天说帮我盯着我工作的事儿......”
      王安妮一讲邵柯这才想起来,一拍脑门儿,指着王安妮直说对:“哎对对对,这事儿怎么能给忘了?!你的事儿我给你考虑过,你学历欠点儿,现在要去那些知名公司重投简历走应聘程序有点儿吃力不讨好的意思,所以我想先把你介绍到我一朋友那儿,她在世贸天阶那儿开一投资咨询公司,这个我得给你讲一下,你别看是一私人事务所,听起来跟你原来大摩没法儿比,其实我这个朋友原来是CitiBank的一区域主席,她后来不想再走行政这个方向,想专心做投资,所以成立了这个顾问团,决定做几个大项目取得知名度以后再整团卖给大投资公司。她专业上很有建树,你跟她前景很好,你看怎么样?”
      王安妮听完两眼放光:“天哪!偶像哪!我不骗你,我以前就这么想过,可惜自个儿没做好,没能做到人呐境界!CitiBank的主席?!屌炸了!”
      邵柯笑,摸摸王安妮的头:“你还年轻嘛,路还长着呢,不用太担心,跟上她好好学,我相信你能做的很好的。”
      王安妮开心的一把抱住邵柯的右臂,使劲蹭了蹭:“邵一亿你太好了!你太厉害了,我爱死你了!”

      说是三天后去认认门儿,其实是王安妮这偶像要试试这小妮子有几把刷子。这个王安妮还是懂的,所以三天也没闲着,重新调整进入工作模式,到第三天王安妮套装、高跟鞋一上,挽起头发、精妆上阵,又是投行俏佳人。
      邵柯看着重新振作起来的王安妮,心里比丫还高兴。

      王安妮一看未来老板的大名儿就乐了:“小琪姐!”
      说起来王安妮跟人莫小琪还是校友呢,王安妮上学的时候这莫小琪就是统计疯人院传奇一般的人物,四代单传,绝无仅有。这莫小琪人大还没毕业,美帝常春藤就已经排着队给她发offer了,且不说各种国际奖项和名校summer seminar加身,单是自己带头挑的学术项目都能赛上院里的教授,博士生论文她都是顾问。就是这么一只野生纯种大牛,七八年前回国同学给开生日趴,王安妮屁颠屁颠跟着学姐还侥幸说上过几句话,引以为傲了好几年。那时候莫小琪在亚投行干,没想竟然做到花旗一把交椅,现在邵柯告诉她这是斯一昔年死党,还即将变成自己的顶头上司,王安妮觉得自己简直幸福的要冒泡泡了。
      “要冒下去冒啊,别弄脏我车!”邵柯不以为然的白了一眼王安妮。
      王安妮转而嘿嘿一笑,吃水不忘挖井人,小鸟依人的贴在邵柯身上,一本满足:“邵一亿果然是邵一亿,您人这么高端,连朋友也这么高端,我王安妮跟定你了!”
      邵柯一哆嗦,破奥德赛在拥挤的东三环上来了个漂亮的漂移。

      莫小琪绝对是那种美貌与智慧并存的typical office lady,一见王安妮便标准的笑露六齿:“王小姐您好,我们见过。”
      王安妮心花怒放:女神记得我!
      王安妮笑着狂点头,傻不拉几的,后面跟着的邵柯心里已笑cry。
      莫小琪领着王安妮在自己办公室里坐着聊了半个小时,大抵是一些人事上的事情,还问了问王安妮的兴趣爱好什么的。邵柯百无聊赖的坐在旁边听,感觉莫小琪对王安妮印象还不错,自己差不多可以功成身退了。

      “柯少,快中午了,一起吃个饭吧。”莫小琪叫住邵柯。
      邵柯软软一笑:“中午着急蛮荒的,况且我今儿店里还有事儿,哪天你晚上有空了,我请你吃顿好的。今儿先走了,麻烦照顾一下安妮,谢谢了。”
      王安妮赶紧插一脚:“您二位定时间、地方,我请客。”
      邵柯和莫小琪笑起来。
      王安妮认真:“说真的,我请。您二位帮我这么大一忙,我必须请。”
      邵柯笑着摆摆手走了。
      莫小琪拍拍王安妮的肩膀,带着王安妮往里走:“行,你请。”

      王安妮到底是科班出身、经验丰富,十五之前熟悉了工作环境,业务上手到擒来,很受莫小琪青睐,平常又会来事儿,跟同事们也打成一片,根本轮不到邵柯操心。不过可一点儿没见消停,几日处下来,王安妮发现身边卧虎藏龙,伦敦学院客座教授、亚投行资深顾问、哈佛百人计划的比比皆是,王安妮听着腿都软,想想要不是邵柯,自己还不知道搁哪儿喝西北风呢?
      王安妮年前车摔报废了,户头是二姨的,车车钱钱的都赔给了二姨,王安妮连根鸿毛都没剩下。每天上下班邵柯车接车送,王安妮坐的心安理得的,想着反正以后连人带车都是自个儿的。

      大概有一个月,莫小琪才抽空说吃饭的事儿,结果还是让王安妮定的地儿,王安妮想着不能寒掺了,工体湖边儿的有璟阁,勒紧裤腰带也得吃。
      吃饭的时候,邵柯和莫小琪话都不太多,王安妮觉着尴尬,只能总来些段子润一润场子,心里想着这俩难道不是小时候大院里的青梅竹马?怎么见了面儿这么生分?
      这问题王安妮是从莫小琪看邵柯的眼神里得到答案的,因为莫小琪看邵柯的眼神就像邵柯看自己的眼神——莫小琪喜欢邵柯。这么一想王安妮就通了,青梅竹马,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等等,那怎么还轮得到她王安妮坐在这里?

      回家的路上,王安妮看着专心开车的邵柯:“小琪姐喜欢你?”
      邵柯一愣,面无表情的问:“你看出来了?”
      “嗨,我王安妮又不二,去年我是真没想过你会喜欢我,其实男女这些事儿我还是能看出点儿门道的。”
      邵柯淡淡一笑。
      王安妮眨巴着两只大眼睛凑近邵柯:“那你......喜欢小琪姐么?”
      邵柯摇摇头:“我们是老朋友。”
      王安妮一乐,一把搂住邵柯的腰,啃他的肩膀:“我就知道!你只喜欢我是不是?小琪姐做饭一定没我好吃是不是?啊?你是不是最喜欢我?”说着,还在邵柯脸上啵了一口。
      邵柯怔了怔,淡淡看了一眼王安妮,轻轻的说:“安妮,坐回去,危险。”
      王安妮诧异,抬眼看邵柯,他还是专心开车的样子。王安妮有些失落的坐回去,又不知道为什么失落。

      又一个春天到来的时候,邵柯生病了。
      王安妮一下班就风风火火的打着飞的往回赶,刚下车电话就打上了。
      “我到小区门口了,你给我把门打开,我一会儿就到。”
      听筒里邵柯咳嗽不停,自带重低音病怏怏的喃喃:“早给你留门儿了,我现在动都动不了了,要不你给叫辆救护车来?”
      王安妮急火攻心:“说什么呢?!看我王大夫一会儿怎么治你,比医院靠谱多了!”
      邵柯又撕心裂肺的咳了几声,实在没力气和王安妮贫,给人打发了两句挂了。
      王安妮进门撂了高跟鞋赤脚踩着楼梯噔噔噔跑上二楼,一把推开邵柯房门,上气不接下气。看着床上捂在被子里生无可恋的邵柯,叉着腰气喘吁吁的嚷嚷:“我说你怎么回事儿呀?拎得清自个儿几斤几两不?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还把自个儿整成这样?!”
      邵柯偏过头来,白着脸顶着两颗熊猫眼儿:“有你这么治病的么?!病人都给你吵死了。这不换季么,昨天店里有个客人感冒,估计给传染了。”
      王安妮也是没辙,一心想着邵柯,放下手提包走到邵柯跟前儿,摸了摸他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
      邵柯偏头躲:“你还是离我远点儿吧,我这这么严重,你明儿不还得上班呢么?”
      王安妮嫌弃:“谁跟你一样啊,林黛玉似的,我身强体壮,哪有那么容易被你传染。”
      王安妮一摸发现邵柯还烧着。
      “量体温没?”
      “量了。三十八度五。”
      “什么时候量的?”
      “没多长时间,半个小时以前吧。”
      “都吃什么药了?”
      “退烧,消炎,感冒药。”
      “中午吃的什么?”
      “没吃。没力气,也没胃口。”
      王安妮蹙眉:“作死吧你就。”顺手脱了西装外套,抬腿往外走。
      邵柯可怜兮兮的冲王安妮喊:“你哪儿去啊?”
      “弄点儿凉水给你降降温。”说着转脸儿进了盥洗室。
      邵柯心上一松,又蔫儿进枕头里。
      王安妮挽着袖子握着一把湿毛巾出来,坐到邵柯身边,给他铺在额头上:“你这儿怎么连个盆子都没有?”
      “要盆儿干嘛?我又不用。”
      “你不用,照顾你的人总得用吧?!”
      邵柯鼻息粗重,闭目养神:“哪儿来的人照顾我?”
      “那你以前病怎么办?总得有人给你端水送药吧?!”
      邵柯有气无力的摇摇头:“叫救护车。”
      短短一句话说的王安妮语塞,心里酸酸的,给邵柯掖了掖被脚:“以后不用叫救护车了,叫我就行,我就是你的救护车。”
      邵柯一笑,眯着眼看王安妮:“我饿了,你做点儿粥给我吃吧,安妮。”
      “没问题。”王安妮莞尔,起身准备下楼,手上一沉又被邵柯拉了回去。
      王安妮狐疑。
      邵柯迷迷糊糊的:“把我轮椅推过来。”
      “干嘛?”
      “我跟你一起去。”
      “你?!你现在都病成这样了你要起床?!”
      邵柯咳嗽了两声点点头:“你要是做饭做的跑了,我连个帮我打120的人也没有。”
      王安妮就郁闷了:“邵柯你发烧烧傻了吧?!想什么呢?我干嘛跑啊?”
      邵柯无赖:“不管,反正我得看着你。”
      王安妮本来心软,可一看邵柯那神志不清的模样儿,一起床能要了他的命,赶紧硬的不行来软的:“我说邵大哥,你就别闹了,算我求你了行不?我真不跑,我去哪儿啊?你病成这样我去哪儿不得心里担心个你呀我说?您乖乖躺这儿行不?您不饿么?!我赶紧下去做了粥,您就能早点儿吃上饭,是这道理不?”
      一番话说得邵柯也愣了一愣,想了想也觉得自己今天真是病的不清无理取闹,就心不甘情不愿的应了,依依不舍的看王安妮出了房门。
      不过王安妮终于还是不负众望,很快就端着热乎乎香喷喷的鸡丝白米粥上来了,彼时邵柯正望着天花板发呆,看见王安妮的眼神跟只久别重逢主人的小狗一样,别提有多开心。王安妮心里腹诽,这邵柯生病以后怎么跟一小孩儿似的。
      放下托盘扶邵柯坐起来,他虚弱绵软,浑身滚烫,背上出的都是虚汗。他只有一边胳膊,没办法平衡,王安妮只好整个身子贴上去,把邵柯整个人撑着坐直。等到邵柯有出气没进气的坐正了身子,王安妮盛了一小碗粥送到他手里,转眼盖上汤煲盖子。
      邵柯一只手拿着小瓷碗,小瓷碗冒着热乎乎的蒸汽,小勺精致好看,他抬了抬光秃秃的右臂,盯着手里那碗王安妮特地给自己做的爱心粥发呆。
      “你怎么......”王安妮刚开口就发现了不对劲儿,赶紧接过邵柯手上的小碗,:“来,给我,我喂你。”
      邵柯恍惚,虚弱的对王安妮轻笑:“麻烦你了。”
      “不麻烦。”王安妮笑笑,拿起小勺吹凉,在自己嘴边抿了一口试试温度。
      邵柯急了:“你怎么喝我的粥呢。”
      “啊?!”王安妮汗颜,“这粥我熬得欸,你有病吧?小气死了。”
      邵柯半睁着眼委屈的看王安妮:“我就有病呀,你有药啊?”
      王安妮好笑:“来劲儿了。有啊,一大煲呢,你吃多少?”
      “你有多少我吃多少,我全吃!”
      “我说你怎么病入膏肓了还有劲儿贫呢.......”
      ......

      喂邵柯吃了点东西又吃了点药,他体温下来一些,看起来也舒服了一点,王安妮扶他躺下。
      “你睡会儿吧。”
      “嗯......安妮,你别走。”
      “我不走,我就在这儿。”
      “你陪我说会儿话吧,说什么都行。”
      “那我说着,你睡觉。”
      “嗯。”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庙,庙里住着个老和尚.....”
      邵柯静静听着,一瞬不瞬的看着王安妮放在床边的小手,他紧了紧拳头,悄悄把手探出被子握住那只小手,心满意足的闭上了双眼。

      讲到第三个从前有座山的时候,邵柯均匀而疲惫的呼吸传来,他握着她的手松下来,王安妮抽出手给邵柯整理好被子,洗了毛巾擦掉他额头上的汗水。他一直皱着眉,睡得很不安稳。王安妮托着下巴守在床边,看着邵柯好看却泛着病态潮红的脸,鼻酸起来。
      这些年,这个男人凭着浑身上下唯一一只手生活在这么大却这么空的一个家里,他有自己的小店和巨额的资产,还有再婚的爸爸和疼爱他的姥姥,他喜欢着一个女孩子却不敢跟她讲,因为她有男朋友也因为自己的残疾,所以哪怕是一个头疼脑热于他而言都像出生入死一样,他不能打扰父亲的生活也不愿再麻烦年迈的姥姥,他的兄弟朋友们有各自的抱负各自的家,他不能总去靠人家。最后病床前一个人也没能留下,等到实在病的没了力气,他就拿起床前的手机打个急救电话,等着一群陌生的冰冷的白袍人把他带走,去一个给他留下太多痛苦回忆的地方......
      王安妮附在邵柯身上哭得泣不成声,自己为什么就没能早一点发现他的守候,至少再早一点让他少受些苦,她王安妮何德何能获得邵柯这样一个男人安静而细腻的爱,想起那天他对她亲吻他淡淡的态度,王安妮好怕邵柯因为害怕再推开自己。

      八九点的时候,王安妮发现邵柯的身体又有点冷起来,加了一床被子也无济于事,他嘴唇泛紫,在梦靥里冷的浑身颤抖。王安妮只好去客厅拿暖宝,回来的时候邵柯已经醒了,他咳得厉害,简直要把肺从胸腔里咳出来,身体蜷成一团,抖得像筛子一样,看到王安妮来了,他微睁着眼发愣:“安妮?我以为你走了......”
      “你还没好呢,我去哪儿啊?”王安妮哪顾得下,把暖宝塞进邵柯怀里,搂住他的肩膀,不停安抚:“邵柯你这是怎么了?你哪儿不舒服么?你烧退了呀,怎么回事儿?”
      邵柯死死闭着眼睛,牙缝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
      王安妮快吓哭了,把颤巍巍的邵柯搂紧,头贴在他的肩膀上,着急:“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邵柯喘着粗气,呼吸一抽一抽的,半天才憋出一个字:“疼......”
      王安妮诧异:“疼?哪儿疼?我给你揉一揉。”
      邵柯摇头,偏过头去,眼睛紧紧闭着,眉头揉成一团。
      王安妮看着邵柯都疼,捧起邵柯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一时哽咽:“你到底哪疼?快说啊!你再不说......再不说——我就哭给你看!”
      邵柯眯起眼看了王安妮一眼,又疼得咳嗽起来,抹了王安妮一手冷汗。被子里他的手推在王安妮身上,微微往旁边转了点角度,朝着枕头狠狠陷进去。
      王安妮把耳朵贴在邵柯嘴边,她听见邵柯细若蚊蚋的声音:
      “脚趾......脚趾疼......”
      王安妮震惊。脚趾?邵柯哪来的脚趾?
      她迟疑,想了想又贴到邵柯身边追问:“还有呢?还有哪儿疼?”
      邵柯咬住被子,含糊不清的说:“......膝盖、膝盖好疼......呃......大腿根,我的大腿......”
      王安妮足足愣了有几秒,才发现身旁邵柯的下肢似乎是在痉挛,跳得很厉害,想想邵柯说到的唯一有迹可循的只有大腿,于是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赶紧掀开被子想给邵柯按一下腿。一口气没掀开,邵柯死死把被子按在身上。他埋在枕头里的半张脸,斜眼看了一眼王安妮,忍着一口气抽吸着说:“是幻肢痛,安妮......你,先出去一下好么?一会儿......就好......”
      王安妮疯狂摇起头来,眼泪甩出来,她复又贴在邵柯身上抱紧他:“我不走,我跟你一起,我跟你一起扛!”
      此时邵柯的身体却猛然一阵颤栗,仿佛一阵电流击过一般,转而整个人竟开始不受控制的疯了一般扭动起来,邵柯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床被震得像地列天崩,几乎把王安妮甩到床底下。
      邵柯终于痛苦的呻吟起来,五指紧紧抓着床面,哀求一般的对王安妮低吼:“按住我安妮!我控制不了......”
      王安妮得令立马扑到邵柯身上,谁知根本拗不过这具男性的躯体,她干脆整个人把邵柯扑倒在床上,却发现邵柯的腿还在慌乱的抖动。她也顾不得许多,伸出双手一把压在两条短短的余肢上,却发现手里的两条大腿就想转筋一样,一条大腿筋在王安妮手下迅速滚动,仿佛压抑着无穷的力量。
      一场灾难给邵柯留下的是一副断腿和半截残臂,还有无休无止的疼痛和回忆,这个男人曾经优秀的像太阳神阿波罗一样耀眼,却只能在遗憾和咀嚼中回味人生,王安妮心里好恨——他邵柯到底做错了什么,命运要这样对待他?!

      “安妮......有电——有电流打我......”

      王安妮一愣,有电?旋即想来该是邵柯唤起了事故当时不好的记忆,产生了幻觉——他永远记得电流袭击他身体的那一刻。
      王安妮心疼,把邵柯一阵冷一阵热的身体搂进怀里,埋在他心口哭泣:“邵柯——没有电,这里没有电,只有我,我,王安妮,邵柯你别怕,没有电,再也没有电了......”
      邵柯却身子一软晕了过去,直到晕过去,他眼睑上的那滴泪才顺着眼角流下来。
      邵柯的身体终于在王安妮的哭声里停下来,王安妮抱着邵柯那具残破的身体终于抑制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她其实好害怕好害怕,可她真的喜欢邵柯,她不能离开他,不管他是什么样子,不管他是完整的还是残缺的又如何呢?她喜欢他,她爱他,她想和他在一起,永远永远的在一起。

      昏厥的邵柯除了一丝微弱的鼻息,整个人死气沉沉的仿佛一具尸体,王安妮心里害怕,用热水给邵柯擦身,揉搓他的手心,一直陪在他身边。十一点的时候邵柯醒来过一次,迷迷糊糊的呓语着叫了两声“安妮”又昏沉过去,王安妮失声应着,哭了几个小时眼睛肿的吓人。邵柯又睡过去之后,王安妮也趴在床边小睡了一会儿,一觉醒来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又趴回床上,黑暗中邵柯微凉的五指抚上来,轻柔的滑过她的头顶,王安妮欣喜:“你醒了。”

      “安妮,你害怕么?”

      春夜微凉,邵柯睁着双眼望着窗纱上透过的月光。
      王安妮顾自微笑,拉起邵柯的手,摇摇头:“不怕。我跟你一起。”

      “你害怕我么?”

      王安妮一怔,觉得好笑:“怎么会?稀罕你还来不及。”

      邵柯松了王安妮的手:“安妮,麻烦你帮我开下灯好么?”
      “嗯。”王安妮赶紧乖巧的去开床头的灯。
      手指一旋,橙黄的光漫开来,床头的邵柯不习惯的微微撇过头眯着眼适应,半晌,白着一张脸看向王安妮:“帮我把被子掀开好么?”说着,被子里的手顶着被子,只是虚弱无力,划拉了几下也没完全把被子掀离身体。
      王安妮上手帮他,心里却疑惑,不明白邵柯这是要做什么。虽然邵柯鲜少佩戴假肢,但是当那副残缺的躯体完全呈现在王安妮面前的时候还是有种触目惊心的感觉。
      邵柯没有去看王安妮,等到掀了被子,他便开始脱身上的棉T恤,奈何病虚体弱,他又只有一只手,衣服卡在腋下怎么也上不去。邵柯脱力,干脆一垂手臂,瘫在床上喘着粗气。
      邵柯的衣服掀到一半王安妮就呆住了,从腹部到胸前,几乎没有一块肉是好的,成片的粉肉如同上了釉一般,在昏黄的光下面,泛着蜜蜡一样的疼痛。王安妮几乎不敢想那有多痛,邵柯会有多痛。
      似乎是歇的差不多,邵柯又扭动着身体想把睡裤扒下来,脱了左边的裤腿,右边却怎么也蹭不掉,王安妮上前帮他。邵柯两条短短的残腿上竟也密布着烧伤的痕迹,那些伤痕几乎让他的双腿脱了形,电击的创伤绵延伸缩,一直藏进底裤里。
      邵柯终于颓然的摊平在床上,他闭上双眼,任自己的全部残缺和伤痕暴露在空气中,感受着王安妮温滑的手指逡巡在自己的所有难看的不完整的肢体上,和着湿热的眼泪,如同一把水刀一样插进心房深处。

      “你还怕么?安妮。”

      王安妮哭,疼到说不出话来的哭。

      “安妮,你别怨我。这些东西,你必须看。我跟你生活中的所有人都不一样,我不完整,不健康,甚至......很难看、很恶心。你跟我在一起,这些东西我藏得越久,我就越自私,可我还是怕,我怕当有一天你看到它们,我就再也看不到了你......直到今天,对不起,我直到今天才敢拿出来,有很多东西我必须要跟你摊牌——事故很严重,至今我身体都很差,我受过严重的烧伤,皮肤很不好,敏感易伤,我双大腿高位截肢,右前臂完全离断,我用了将近五年的时间来习惯这样的自己,可我想你应该感受到了,很多事情我再也做不了。我喜欢你,你也许......也喜欢我,但我永远不可能成为一个称职的男朋友,费德明能为你做的我几乎都做不到,我不能陪你去旅行,不能和你参加朋友的聚会,甚至你生病了我都没办法背你去医院,走在路上稍有一个台阶对我来说都是不可逾越的障碍,我什么都给不了你,只会让你麻烦害怕,你跟我在一起不会快乐的......”
      王安妮摇头,疯狂摇头,眼泪甩在邵柯脸上,邵柯抬眼看她,眼神安静而深邃。
      “安妮,现实一点儿,走到今天才跟你说这些是我的错。看得远点儿,真的,你得看得远点儿......”
      “你有病吧你?!”王安妮终于忍不住,喷着眼泪破口大骂起来,“你什么意思呀你?!”
      邵柯摇摇头,撑着床面背朝王安妮侧过身去:“安妮,咱们别见了。”
      王安妮气急:“邵柯你他妈给我看了你的身体你就想跟我分手?!老娘还没跟你开始呢好么?!你今天脑袋烧糊涂了吧,乱七八糟的都说什么呢?你哪好哪坏我跟你认识一年了我还不知道?!我现不现实、称不称心用不着你来管!”
      邵柯埋在枕头里,不出声。
      被邵柯这么一闹,王安妮现在一点儿都不难过,满腔怒火,冲着邵柯的背影吼:“邵柯你给我等着!”便头也不回的拎着包冲了出去。
      像只鸵鸟一样的邵柯微微侧过头,听到楼下开门闭门的声音才松了口气,枕头上湿了一片,她应该不会回来了吧。

      王安妮走后邵柯又昏沉睡去,半夜被一阵叮铃哐啷的砸门声闹醒,隐隐传来王安妮骂街一样的嚎叫:“姓邵名柯的你给我出来!”
      邵柯好像又开始烧,浑身乏力口干舌燥,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别说开门,何况根本就不想开。拿起手机一看有十几个未接电话。
      王安妮又踹了两脚门,接着给邵柯打电话。
      邵柯手里的手机一闪,王安妮的头像又跳了出来,叹了口气,邵柯哑着嗓门劝:“别闹了,安妮。”
      “你要再不给我开门信不信我把全楼的人都给你嚎起来?!”
      邵柯无奈:“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讲么?”
      “不能!”
      邵柯头痛欲裂:“安妮,不要这样,我累了好么?我要休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可以么?就这样,我挂了。”
      王安妮一口气没撒出去已经听见了忙音,五脏六腑都烧起来。
      邵柯你自找的!

      王安妮跑出楼门站在邵柯的小院前就开始喊:“邵柯你出来!”
      床上的邵柯汗颜,怎么这么泼辣一娘们儿被自己赶上了。
      王安妮扯着嗓子喊了几分钟,一楼阳台的门一响,邵柯的轮椅便滑了出来。
      “别再闹了好么?安妮。”邵柯病容憔悴,衣衫凌乱,驱着轮椅停在木栏杆前。
      王安妮气势汹汹的举起自己的左手腕:“邵柯你自己好好看看这是什么?”
      邵柯莫名其妙,定睛一看就傻了——王安妮手上竟然戴着母亲的翡翠镯子。
      王安妮正言:“邵柯我告诉你,今天这事儿不光是咱俩,也是姥姥和妈妈的意思。今儿起这镯子就在我手上了,我就是你的人了,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见过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没见过自己送上门儿的。
      邵柯病的有气无力,看着王安妮却哭笑不得。
      “你......你这镯子哪来的?”
      王安妮瞪眼:“姥姥给的!”
      邵柯就懵了:“姥姥?”
      王安妮一昂头:“姥姥中意我。”
      邵柯没辙,一个头两个大。
      王安妮心急:“嘿,回答我问题。True or False,你喜不喜欢我?”
      邵柯语塞,闪烁着目光半天小声回了一句“喜欢”。
      “那你要不要我?”
      邵柯咽了口唾沫:“......不要。”
      王安妮火苗蹿上来,一脚踹在栏杆上:“错!重答!”
      邵柯叹气:“安妮,别这样好么?”
      王安妮嗓门儿大起来:“信不信我现在就喊!”
      “别别别......”邵柯被王安妮喊怕了,赶紧切换战术:“这样吧,你先进来,我给你开门,你进来咱们好好说。”
      王安妮一甩头,嘀咕一句“这还差不多”,扭屁股走,又折回来瞪着两只金鱼眼凶邵柯:“骗人是小狗儿!”
      邵柯扶额。

      等到邵柯打开家门,却被小狗儿一样的王安妮扑了个满怀,王安妮勒着邵柯的脖子整个人蜷进轮椅里,一咧嘴哭得梨花带雨。
      “你怎么能把我关在门外面?!外面那么冷那么黑你都不让我进来,我要有个三长两短姥姥一定为你是问!”
      王安妮的怀抱还带着春天夜晚丝丝入扣的凉意,白日里残留的香水味盖不住她奶甜的体香,邵柯发着低烧浑身湿冷,被王安妮一搂,心里的九重朱门一时间融化成千丝万缕绕指柔。

      “你这丫头......真是让人如何是好.....”

      感受到邵柯不太完整的拥抱,王安妮一颗悬着的心终于着陆,趁邵柯不注意飞快的回头亲了一下他的唇,软软的,凉凉的,邵柯的嘴唇。
      邵柯怔愣。
      王安妮一叉腰,命令:“做我男朋友!”
      邵柯迟疑。
      王安妮噘嘴:“就做五块的还不行?”
      邵柯想了想,勉为其难:“做两毛的。”
      王安妮不依:“五块!”
      “两毛。”
      “五块!”
      “......两毛五。”
      “五块!”
      “......五块就五块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花一开满就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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