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寂》冰蓝浅绿

11、北荒（四）.月泪

　　依着神座，成扇形洒开的深紫纱衣蓦地无风而飘，随意搁置在案的玉手紧握了起来，力道之大，使得指节处一片青白。
　　看着眼前画面上那颗燃烧红色珠子，她的眉头不禁微皱，眼中折射出一片火红。
　　“破空之路，开！”她对剑叱道，剑身映射出对面黑色空间的情景。
　　玄辰立刻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将自己吸进妃妖手中的剑身里，无尽金光将他重重包围，转眼之间，便从另一头扔了出来，待他站稳身形，才知道方才苍已经把他拉回了浮空殿。
　　“苍！”少年看着面前的女神，不禁呼道。
　　他分明看见，那女神眸子中无尽的杀戮之意。
　　神威外放，竟是不可直视的威严，令玄辰心惊，她的真实力量究竟是有多强？

　　黑色的空间里，神之血缓缓流淌，紫色的身姿突兀地出现在白色神像之前。
　　她仔细打量眼前的神祗，方才在镜中只是模糊的身影现在变得清晰起来，和她一样的黑色长发不羁地披散在他瘦削的双肩，五官深刻，目光深邃悠远却在脸上显出疯狂挑衅的神色。那人一身黑衣，独自屹立一方，浑身散发出苍凉的气息。
　　北漪也是初见这位处处阻碍他的神祗，女神，紫衣，简练的线条下是傲然的身姿，端庄的姿态与微怒的神色。黑发飘扬，衬得她如同远古的魔魅，堪称精致的脸上一双清明的眸子却显出她的内敛，寂寞，是包裹她的浓重色彩。
　　北漪依然微笑，手里的珠子燃烧更加剧烈。
　　妃妖脸上一片苍白，全身的妖力再度被禁锢，而周身的力气也逐渐丧失。
　　“元神珠。”她捂住下腹，那里的元神珠什么时候被取走，已不得知。作为魔兽，轻易间被人取了元神珠，那便意味着死亡的到来。
　　“区区困神诀，我也不放在眼中，那些卒子，也没什么可以指望的。”
　　苍左手微动，一道黑色光刃已然发了出去。
　　北漪身躯轻闪，躲了开去，转手一道青光反击。
　　苍也不回避，任青光夹杂凌厉的攻势打向自己。眸中红光一闪即逝，紫纱扬起，形成一道屏障。
　　“轰！”两者相撞，发出巨大声响，紫色与青光交织吞没两人的身形，过了许久，青光退去，紫纱仍然漂浮在苍的前方，层叠的深浅中，苍的身躯没有分毫动摇。
　　似曾相识的感觉在初次交手中浮现了起来，北漪疑惑地看着来者，清丽的容颜上已经没有了情绪起伏，也看不出她此时在想什么。
　　出现在这个空间里的，也只是苍的虚像，比起本体来，力量不免逊了一筹，不过北漪同样是用了投影，所以一番打斗，并没有给神殿内部造成太大的影响。
　　原来，你们都将对方忘却了，妃妖双手结印，禁锢快要散去的力量，心中却叹道，一万年的时间，是连神的记忆都可以磨灭的时光。
　　紫纱散开，寂寞无声的空间里深紫色泛滥，逐渐演变成漆黑，以苍为中心，幻化出黑色文字，各种植物藤蔓勾勒出相互连接不断的图形，文字则贯穿其中。
　　青光同样以北漪为中心扩散，交织成巨大的青色图纹，压制出黑色的蔓延。
　　“缚言!”妃妖的倒抽气声陡然绽放，带着她的惊讶，随黑色与青色一同交织在黑色空间中。
　　缚言，早已经失传的秘法，除却一些天生能运用的神兽，便只有上古的神祗才会使用，同样，这种秘法分各种层次，而苍与北漪出手之间，赫然是上层秘术。
　　通过镜看到此间交战的情形，玄辰也不免惊讶，这两位神祗所用之术，似乎与之前的雪兽是同一类型的术法，却不见诀澜有所提及。只是那两尊所用之术，明显的高于雪兽，见妃妖惊慌的神态，大概猜测到那是早已经失传的术法。
　　对于力量的追求，让他仔细看两人的交战，一点细节也不想错过。
　　处在黑色力量的中心，苍的手势不断发生变化，随着她的手势，黑色图形里迸射出无数光刃，铺天盖地朝北漪打了过去。
　　青色图纹也不甘示弱，旋转出青色光柱，迎着黑色光刃击了上去，刹那，青与黑扭曲混合在了一起，形成一颗巨大的黑色圆球。
　　各持一方站立的两人手势变幻剧烈起来，仿佛是在进行无形的斗争，随着手势的变化，圆球中时而黑光大盛又时而迸射出青光。
　　青光黑光抖动更加剧烈，仿佛在互相吞噬对方的力量，北漪的眸子中更是闪现妖异的金色光芒，他右手转而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
　　“青龙之焰！”低沉地声音横空划破，一尾青色巨龙蓦地从青色图形中腾出，夹杂呼啸之声，穿过圆球，直攻苍心脏处。
　　“轰隆。”爆炸声再度传开，连神殿也为之颤动。
　　一双黑色羽翼从苍的身后无限延展开来，青光瞬间被羽翼吞没，只见那青色巨龙灵活地穿越在羽翼之间，张开血口，露出白森森的利牙。
　　圆球却再也维持不了平衡，爆发出强烈的光芒，分化成冲击四周的强大力量。
　　青龙趁势呼啸出，将黑色羽翼缠绕住，仿佛卷住了一只大鸟，漫天的青色……。
　　几秒钟之后，苍的身形完全被隐没在青光之后，青龙的身躯幻化出无数青色小龙，疯狂地从四面八方将她紧紧裹了起来，空中只见零落的黑羽。
　　连妃妖也为之色变！
　　在这疯狂颤抖的神殿中，青龙夹杂着雷霆之势咆哮着，庞大的身躯胀满整个空间，巨大的怒吼声，连妃妖也禁不住颤抖。
　　缚言!驱策天地最纯的精华，凝成半实体的法阵，以古老的语言加以控制，期间蕴藏的力量，连最古老的神祗都会颤抖。
　　空间中的青光如潮汐，如怒涛，不断地在神殿里起伏，青光的源头，是那男子冷漠的脸。
　　那消逝的神祗，
　　连你也疯狂了么？
　　寂寞的时光里，是谁的一声幽幽叹息？
　　碎落的黑羽，是谁在哭泣？
　　千万年的时光，是谁在忍受别离？
　　孤独的黑影，你可曾忘记？
　　男子的手微动，那一瞬间，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
　　却很快平静了下来，他，早已经疯狂了数千年，何必在乎这么一个神祗的死活呢？天地间，自己不是一直这么孤独地走了过来么？漫天的青光闪烁出的，不正是自己那般绝情的心么？还有什么割舍不下，前尘的记忆，又算得了什么。
　　他出手，再度催持青龙的动作，那被吞噬期间的女子，还在反击。
　　青龙疯狂地盘旋，似乎要将女子生生压碎，在青色的光海中，龙身不断膨胀，只是要将女子迅速制服。
　　“哧！”细小的声音从某个地方不经意地发出来，随后是更多相同的声音。
　　庞大的龙身上，赫然是几道黑色小孔，正向外喷射黑色光焰。
　　紧接着，又添了几处小孔，慢慢地，小孔连成一道线，再延伸出黑色的诡异纹样。
　　“轰！”青龙无处反抗，竟然从内部给黑色光芒劈成无数段，龙头带着不可置信的神色化为碎屑飘落在深紫与黑色的身影之间。
　　青光又如潮水般退了回去，那女神毫发无伤地站在黑翼围成的圆形图案之中。
　　两只羽翼赫然成了她的守护，方才击散青龙的力量正是来源于她两手中不断转动的诡异黑球。
　　“黑翼！”女子朗声叱道，身后的两只羽翼便幻化成两只黑鸟，成为反击，带着清脆的鸣叫，以不可阻挡之势呼啸着穿越了整个空间。
　　男子起手结印，黑色的力量猛然冲撞了上来。
　　幽深的黑色里，漂浮着绝望的气息。
　　长远的时光中，是谁的脸？
　　黑色之力暴涨，充斥了整个鼻息之间。
　　看不见一丝光亮，仿佛自己已经被整个世界所抛弃。
　　绝望，无奈，寂寞，荒凉。
　　他的脸上透出一丝痛苦，这世间，终究是没有与自己并肩的了。
　　扬手，捏碎那颗火红的珠子，在谁也没有意料到的那刻，红色的焰尾缓缓飘散，在黑夜中化成细碎的光芒。
　　“妃妖！”女神怒喝声传来，妃妖却只来得回以她一个短暂的微笑，就如同她们最初见面的那样。
　　黑色浓重，红色妖异。
　　那飘散的红，如血，如泣如诉……
　　妃妖……
　　“苍……这一次，是真的……永别了……照顾好……月暮……他是我们……唯一的希望……还有……帮我跟他说……对不起……”
　　妃妖的身体随着珠子的粉碎渐渐风华，原本凝聚出身躯的力量尽数流泄了出去，空空的躯体再也没有力量可以反抗，赤红的眸子中却一片安然。
　　朦胧中，仿佛又见到了那人月白的身影。
　　万年以前的神界，莺飞草长，永远流动着春天的气息。
　　当年的月神，名唤离殊。
　　是名优雅的神祗。

　　静谧的空间中，是谁的泪，晶莹剔透，如珠，如月华。
　　那美丽不可方物的神祗，是否在梦中见到了这最后的情景。
　　苍，功亏一篑。
　　黑色神殿在颤抖，在吞噬了三个神祗，一个魔兽的力量后，凶神，终于要重生。
　　顶层的冰块纷纷掉落，四周的墙壁出现龟裂，低沉的笑声从地底传来。
　　那笑声狂肆，仿佛不把天下万物放在眼中。
　　声音如潮水，由低到高，层层涌动，慢慢注满摇动的空间。
　　声音如怒涛，似对天地宣泄被困千年的不满，一波一波，告示着自己的醒来。
　　黑衣的男子脸上闪现着轻微的笑意，眼神迷离而疯狂，纵然在唇边有着明显涌出的血丝。
　　紫衣的女神，神威不再收敛，似潮水涌出，落下的冰块被无形力量挡开，她双目中蕴含无上怒意，似要与黑衣男子一战到底。
　　“你终究，棋差一招。”北漪唇边浮出嘲讽的笑，“今日不与你纠缠，来日再与你一战。”
　　从地底深处涌现出强大力量，在北漪身后迅速凝聚成形。
　　“主上！”
　　凝聚成形的凶神对北漪道：“此处就快崩塌，主上请先行离开。”
　　北漪眼中蕴含不明情绪，深深看了苍一眼，虚影带着凶神一同消散。
　　北漪与苍，两人虽未分出胜负，单对方要撤回虚影，苍亦无法阻拦，只得让他们消失于自己眼前。

　　深深叹息，为了那远去的红色身影。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苍之城？”
　　“真美，原来你着战甲的姿态竟是如此迷人……”
　　“我是妃妖，以后我将追随您而战。”
　　“请以您的神力，将我封入无尽的沉眠……我无力……再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