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五章 夕阳无限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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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藤光的房间里不断传来落子的声音。
一局终了，霜夜再次在佐为面前俯首认输。
佐为没有说“谢谢指教”，而是用宫扇抵着下颌陷入沉思，许久后出声：“我今天才发现，原来小夜的棋感这么好。”
霜夜脸色蓦然一僵，然后笑着身体前倾，伸出手，捏着佐为的脸颊往两边拉，咬牙切齿地说道：“原来你今天才发现吗？”似乎是因为自己的直觉，凡是跟“感”字扯上关系的自己一向都很擅长，没想到到了佐为这里评价这么低。
“小夜我错了，疼疼疼……其实小夜进步真的很大，”霜夜听到这句话眉目稍缓，但是后半句让她手上力气加大——“虽然小光进步更快。”
咬牙切齿声音传来：“我当然知道，不用刻意提醒。”
……
傍晚时分，从进藤家出来，霜夜穿着厚厚的白色大衣，走在小区的街道上。
那天新初段联赛的雪仗，让她低烧三天，感冒近一个月。时值寒假，这一个月的时间，霜夜都在她师父那里进行封闭式调养。毕竟以她的身体状况，几乎承受不住医院里的各种西药，只能用中药和药膳固本培元慢慢调理。对于别人来说几天就好的小恙，说不定会突然夺去她的生命。
所以，不能感冒，不能发烧，不能受伤，不能感染，不能剧烈运动，不能情绪激动，不能作息不规律，不能吃刺激性食物。
不能。不能。不能。
生命给了她太多的限制，好像束缚羽翼的牢笼，她却要在这牢笼中演绎最精彩的人生。
只不过在霜夜看来，那些日子与其说是封闭式调养，倒不如说是封闭式特训更为恰当。两人每天不断就上学期书单上涉及的内容提出问题辩驳讲演，霜夜能够明显地感到自己对那些书的理解、思维能力、思虑周全以及辩才甚至有一日千里的效果，绝对是一个学期仅仅自己看书远远无法达到的境界。只是，近一年来的繁重课业，甚至连自己生病的时间都被用来如此高强度地学习，好像死老头要一股脑将自己所学都灌输给她一样，让霜夜心中隐隐不安，却又丝毫不敢深想。
所以，在这个月的某一天，当一家人打来电话祝她十三岁生日快乐的时候，霜夜才想起那天是什么日子。于是，她怀着自己也不明白的心情，悄悄许下一个愿望
——死老头和死丫头永远快快乐乐地在一起。
永远，自五岁以后，她便不再用这个词。在她心目中，所谓永远，不过是年少时美丽而不切实际的幻想，一个幸福得让人心痛的词，一个美好得无法在世间存在的祈愿。但是，此时的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忐忑已经强烈到需要用一个美好的幻影来安慰。
其实那一天并不是霜夜真正的生日，只是寒川一家刚收养她不久的时候问起这个问题，她随口回答的。很久以后，寒川正树无意间翻开她的收养证明，才发现那正是他们收养她的日子，当时他不由得攥紧那张纸——那孩子，就好像打算把自己的过去全部抹掉一样，不留一点痕迹，大概只有那一头无法剪断的长发昭示着她的不同寻常。
一个月的高压状态，基本已经让霜夜忘记了当时对塔矢亮的意见。毕竟那只是一个误会，算是生活中极小的一朵浪花，即使当时会尴尬，事后会别扭，以霜夜的性子，也不可能总是抓着不放。
因为没法去跟佐为学棋，自然也不会瞒着他们，导致今天进藤光见了她之后连目光都带着小心翼翼的意味，还一个劲地道歉，让霜夜不禁失笑。
这样想着，霜夜转过一个拐角，便走到出小区的必经之路上。她望着眼前的画面，不禁怔然停下脚步。
橙色的天空下，清俊的少年穿着米色的风衣，双手插在口袋里，右手腕上挂着一个塑料袋，随意地倚在高高的电线杆上，好像在等待什么人。夕阳投下一束束光线，打在少年清秀的脸上，橙色的暖光让白皙的面容有一种透明的剔透感，弯弯的眉眼，浅笑的薄唇，流露出这个纤细少年与生俱来的温柔。阳光在他身侧投下长长的影子，一直延伸到霜夜的前方，仿佛也将温暖蔓延到这里。
霜夜突然觉得，这个画面简直美好得一塌糊涂。自己仿佛听到了心中花朵一点点绽开的声音，即使将来岁月将回忆淘洗得发白，五年，十年，五十年，眼前这一幕也不会在她的心中褪色。
夕阳照得霜夜微微眯起眼，久远得好像上辈子的记忆中，也是这样的天气里，这样的夕阳下，有一个挽着发髻的温婉女子，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棉袄，倚在简陋的木屋前，弯着眉眼，温柔地微笑着注视着远方走来的两个孩子。那橙色的光线映在眼睛里，温暖得让人想要流泪。
霜夜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声音温软得不可思议：“是你啊，好巧。”
——我踏过永夜格泽迈过荆棘遍地走过风霜雨雪跋山涉水而来，原来只是为了站在这里，看到这一刻的温暖，然后轻轻笑着，对记忆中最美的夕阳说：“是你啊，好巧。”
少年仿佛感觉到了霜夜的心情，弯起的眉目流露出星星点点的温柔：“我在这里等你。”
一瞬间，少年泛着橙色的脸跟深埋在记忆中依旧清晰的面容重叠，温柔地对她们说：“回来了，我在等你们。”
看着霜夜怔忡的表情，少年解释道：“下午在二楼的房间里看到寒川从楼下经过，追下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刚才正好出来买东西，不知为什么，突然想来这里等等看。果然等到了呢。”
霜夜还有些不在状态：“不二，你家也在这个小区？”
少年笑着点头：“是呢，不过寒川似乎不住这里，怎么会突然跑过来呢？”
霜夜听到问题的一瞬间，反射性地回到警惕状态，之前怔然的神色一瞬间收回到眼中消失不见：“没什么，来找个人而已。”
不二周助感觉到她此刻的防备，倒也不多问，一笑而过，便跟霜夜天南海北地聊起来。
不二一向是一个细心的人，上一次在书展中便有注意到霜夜目光的流连，此时挑的话题也自然是她感兴趣的。而霜夜更是擅长揣摩人心，许是刚才的画面太过美好，让她现在不由得想要这样的温暖更长久一些，说出来的话都能够正中不二的内心，让他既感到一种思想的契合，又能在对话中不断感到新奇的惊喜。
那一天傍晚，霜夜的眉目间一直有淡淡的温软，不二嘴角蕴含的笑意，也比平时更浓。
霜夜一直觉得那只是生活中一个温馨的小插曲，直到在进藤光家中居然看到了不二，才发现原来是自己惹上的一个大麻烦。
彼时霜夜正坐在棋枰前跟进藤光厮杀。为了帮进藤光尽快提高院生名次以入选幼狮赛，霜夜每个星期四都会专门跟进藤光下棋，毕竟与佐为相比，霜夜和进藤光绝对在一个水平档次，既跟自己只能仰望的人下棋，又跟比自己强但是距离没那么远的人下，会更有利于他的提高。霜夜在跟他的对局中也不是全无收获。其实霜夜心里很清楚，进藤光在围棋方面被称为天才也不为过，虽然棋力还不够强，但时不时出现的鬼手让人出其不意，昭示着他卓越的棋感和巨大的潜力。
不过围棋方面虽然天才，日常生活中果然还是很小白的，这一点在霜夜抬头看到不二周助时感觉尤为强烈。
不二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推门而入：“进藤阿姨说你们在下棋，我就直接上来了，寒川果然在这里，之前小光没有撒谎呢。”
进藤光听到他的声音的瞬间脊背僵直，心虚地连连摆手：“是小明先告诉周助哥的，不关我的事。”小夜早就说过来这里下棋的事情尽量不要让别人知道，否则万一传到塔矢亮他们耳朵里说不定佐为的事情就会泄露。可是周助哥太厉害，小明一句话就让他看出端倪，自己又是跟他一起长大的，弱点什么的都在他手里啊。
霜夜看着他的样子，一瞬间几乎想要扶额长叹：不是让你跟藤崎明解释清楚吗，她怎么还会乱说啊。果然让人没法放心，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不二走进来，好像自己才是主人一般，不等邀请便随意地席地而坐，笑容带了点恶作剧的狡黠：“听说寒川的水平很高呢，比一些职业棋士还要强一些。”
进藤光脸上一红，更加心虚，眼里分明传递着：这是佐为说的。
霜夜恨不能当场伸出手指颤抖地指着他：你还敢再小白一点吗，你敢吗？
不二看着他们，笑眯眯地说：“你们是在下棋吗，不介意我看看吧。”
霜夜眼眸微眯，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当然不介意。”连我的棋力都透露出去，进藤光，今天你完蛋了！
霜夜的纤纤手指拈起一枚白子，猛地拍下，黑子立刻感到无穷压力。
进藤光不由得双手抓住裤子，冷汗涔涔。良久落下一子挡，却十分普通，若是在其他时候还能算差强人意，但是现在情势紧急，完全可以说是一个坏手。
霜夜微微挑眉，他应该能应对的更好才是，恐怕有陷阱吧。不过没关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子落下，进逼更甚。
几手过后，进藤光突然在战区旁边落下一子。霜夜突然眼睛睁大，好巧妙的一手，让那堪称坏子的挡此刻占据了极为有利的地位，与这一子遥相呼应，甚至能左右全局。进藤光的棋感，果然不容小觑。她的嘴角微微勾起，不过，自己早已布下阵势隐在错乱的棋局之中，只是等君入瓮！
白子黑子交替落下，藤原佐为看着对局越来越兴奋：每一手白子都算不上多高妙，却能渐渐地像张开的网一样将黑子围住，不对，应该说这网早就埋藏在了沙地里，只等小光进去，再一点点慢慢收起。他不禁含笑看向专心对局的两人：一个常常出现鬼手出其不意，一个运筹帷幄谋局势于无形，这两个孩子，真的很出色啊！这样想着佐为几乎要手舞足蹈起来，能教出这样的学生自己简直太厉害啦！
棋局的结果还是进藤光毫无悬念地投子认输，毕竟实力的差距摆在那里，他进步再快也无法在短短半年就填补那么多年的距离。
霜夜刚刚有些得意自己教训了不懂事的小孩一番，不二周助的一句话就让她僵在当场。
“寒川，天太晚了，一会儿走的时候我来送你吧。”
她，她没有听错吧，谁能告诉她，这是什么状况？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二十五章 夕阳无限好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