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债（修）》田可心

26、第二十六章 暂别

　　许超然那句话让林西子感动得脚步都缓了缓。她略微地落在了后面，看着许超然斜侧的背影。因为下班后都没来得及回家，他还穿着西服，这样走半天路一定会很不舒服。
　　男人在这一点上总不如女人好。林西子虽然也去了茶话会，但只要穿一件半正式的连衣裙配平底皮鞋就已经很得体，这样走在外面也不会很奇怪。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转了大约二十分钟之后，终于见到了在一个拐角里掌着灯还在卖龙眼的小摊儿，看样子已经快要卖完，支着胳膊靠在摊板上开始打盹儿的大姐看见直向她走过去的这两个人，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赶忙换上一副热情招呼的笑脸。
　　许超然对她说：“你这龙眼就还剩这些吗？我全要了。”

　　然后他提着满满两大袋龙眼送林西子回家。因为刚才打车的费用他已经不肯让林西子分担，后来又抢着付了龙眼的钱，这会儿林西子再也不肯跟他一起坐出租车。眼看着要么陪着坐地铁，要么就不能送小倔丫头回家，他只好顺着她，领着她去地铁站。
　　有那么一会儿，林西子甚至有些羞愧地想：我到底真是不好意思再让他破费，还是觉得坐地铁能把路上的时间拖长、把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拖长？
　　她满心无奈，觉得自己现在总是想太多，对任何事情，只要是和许超然扯得上一点点联系的，都会想得太多太多。

　　许超然一直把林西子送到她的楼门口，然后俩人站住道别。林西子坚持要许超然拿一半龙眼回去，许超然笑着摇头：“我不要！据说龙眼和荔枝这两种水果，一次吃得少了反而会上火，要吃很多就没事。这么点龙眼，大概也就够一个人的分量，要是分成两半，赶明儿你长了一脸痘痘可就不漂亮啦！”
　　林西子被他说得笑起来。这家伙，怎么什么东西他都能有说道呀！

　　这天晚上，大概是有史以来，陶睿知第一次对林西子大发雷霆。
　　他在电话那头几乎都有点暴跳如雷了：“你怎么回事？这么晚了，手机也不开，我都快急疯了你知不知道！”
　　林西子自知理亏，低声下气地解释道：“对不起……我……还在外面手机就没电了。”
　　陶睿知还是气不过：“那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那场戏不是七点半就开始了吗？怎么演了三个小时那么长？”
　　林西子没法说就是演了三个小时，只好支吾着说：“是……不是……我、下午我和Ashley去参加一个活动，结束得晚了，就没吃晚饭，所以……看完了戏才去吃的晚饭，就耽搁了一会儿。”
　　虽然很不顺畅，但这已是她有生以来说过的最圆满的一个谎言，毕竟有一部分事实依据，所以能够自欺欺人地编得连自己都半信不信，因而也能说得半真不真。

　　陶睿知见她被吓得说话都结巴了，心里一软，才稍微消了点火：“那你也应该跟Ashley借手机打个电话来告诉我一声啊，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我今天晚上本来要加班赶一个项目，就为了找不到你，一直团团转，什么事都没做成，一会儿得熬通宵了。”
　　林西子又感动又惭愧，只得连连道歉：“是我的错，是我不好……”
　　陶睿知见她这么柔顺，又心疼起她来：“以后别这样就行了，啊。胃疼吗？熬到那么晚才吃饭，一定饿坏了。”
　　林西子见他真的相信了自己的谎话，良心大大不安起来，吞吞吐吐再说不出话。
　　她是羞愧，只是这背后真正的原因，却和陶睿知之所想全然不同。

　　陶睿知想想自己刚才的态度，万般后悔，柔声说道：“对不起宝贝儿，刚才是我太急了，说话语气重。其实我今天是要告诉你，我马上要跟老板回国出差，而且要走得比较久，估计得两个月，所以要很久都见不到你，心情本来就不好。刚才找不到你，让我真觉得好像要再也见不到你了一样。”
　　林西子的注意力立即被抓住了：“你回国去出什么差呀，要那么久？”
　　陶睿知无奈地叹了口气：“是啊，本来像我这样的新人，也轮不到我，但正好是因为我老板要去，我又是中国人，他自然就要带我去了。我们公司准备在中国新建部门，这次是回去考察搭路子的。”
　　林西子不解：“你们公司不是本来就在中国有工厂的吗？”
　　陶睿知说：“是，但那只是在广东和江苏做生产和加工的，这回是要在北京建市场和技术部，所以我们两个部门都要去人。”
　　林西子安慰他：“其实也是好事，大家不都想着拿着美国人的钱到中国去消费吗？你这回也正好回去过把瘾了。”
　　陶睿知笑笑：“说是这么说，但也得带着你才有得消费呀，不然我就一大老爷们儿有什么意思？”

　　简简单单几句对话，让林西子心里酸酸的。她忽然特别舍不得陶睿知走，很真心地。她想让陶睿知留在这里，离她更近一些，看着她管着她，不让她再被别的东西引诱，不让她再这么乱七八糟一大堆莫明其妙的想法。
　　更何况，这些想法比它们看起来还要复杂。每次见到许超然之后，林西子都多多少少会在梦里遇到几个有俞乐怀的镜头，这让她甚至也弄不清楚，她的这些感觉，到底是对许超然，还是其实是为了俞乐怀？

　　这些日子，的确有些迷乱。那些胡思乱想像是罂粟，让她深深沉迷渐渐沦陷，却又痛并快乐着。她的生活本来清清朗朗一片明晰，现在却横里涌来了弥天大雾，让她看不见未来，看不见对方，看不见自己的心。

　　Ashley听说陶睿知回国的事情之后，拍拍林西子的肩膀安慰她：“小两口要暂时远隔重洋啦！没关系，我带你玩，这边这么热闹，忙忙碌碌的两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林西子感激地对她点点头。

　　转过天来，Ashley就有了主意：“Sissi，这周五晚上没事的话，咱们出去吃饭吧，带你去个好地方，很上流社会的，咱们可以去享受一下富人的奢华一夜。”
　　林西子来了兴致：“什么地方？”
　　Ashley从头解释：“是这样，我之前上过一个创意写作班，和同班同学都成了好朋友，后来大家上完了，也不大能聚得到一起。我想着过不多久我就要搬到新泽西去了，到时候再进城碰头就更不容易，所以这周五想约他们出来聚聚。我想去一家法国餐厅，那里每周末晚上九点半开始有歌剧唱段表演，非常不错。”
　　林西子有些犹豫：“我想是很想去，不过你和你的同学聚会，我在那儿出现恐怕不太合适吧？”
　　Ashley知道她不是那种人来疯的性格，非常体谅：“没关系的，他们人都很好，一定能跟你合得来。不过你如果觉得有顾虑的话，我再叫几个也不是那个圈子里的朋友吧，这样你也不会显得特别，好不好？”
　　林西子感激地点头：“那太好了，谢谢你，Ashley！”
　　Ashley打了个响指：“好，就是这样！”

　　她转过去开始劈劈啪啪敲键盘，看样子已经在迫不及待地发邀请信。然后，她忽然又想到了一出：“嘿，还可以叫上Ron！Ron这家伙跟谁都能混到一起，而且你跟他也比较熟，对不对？再说他也是中国人，有他在你就更不特别了！”
　　林西子很感激Ashley的好心，她也相信，只要许超然有空，他一定会去的。

　　她没猜错。Ashley的群发邀请信刚到邮箱里来没多久，许超然就在Skype上跟她说话了：“哈，这个Ashley，果然是夜游女神。你会去吧？小姑娘，咱们这周五见！”

　　林西子心下十分欢喜。许超然会去，她就更有了想要去的理由；虽然她非常清楚，在理智上，她应该希望他不要去才对。

　　“对了，要不要我去接你？”他在那边又问。
　　“不用了，谢谢。”林西子连忙拒绝。这个拒绝，好像是她能做得到的，唯一一件正确的事情。

　　因为歌剧表演要到九点半才开始，Ashley就订了九点钟的位。她交代林西子：“这样也正好下班后咱们可以回家换衣服，因为那个是高档餐厅，有着装要求，虽然我们穿成这样也不至于不能进去，但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不输于别人岂不更好？”

　　于是，周五下班后，Ashley破天荒地没有留在办公室，而是和林西子一起回家洗澡换衣服。
　　Ashley的公寓在九十多街，和林西子的公寓就隔了十多条街，同一条地铁线路差一个站。她在地铁上便跃跃欲试地向林西子形容起她备选的几条裙子，让她替她挑出一条来。林西子猜想她也是用这样方式，巧妙地让林西子知道她自己应该选什么样的衣装合适，心下更是感激。

　　回到家后，林西子参照着Ashley的标准，给自己选了一条黑色吊带连衣裙，V字领，有些低胸，裙边是倾斜的，裁成凹凸不平的效果，衬得这袭黑色活泼风情又不失典雅高贵。
　　晚妆浓一点也没关系，林西子便仔细地化了妆，穿上高跟皮鞋，站在镜子前，看见自己正殷殷期盼地望着自己。
　　我在期盼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