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Chapter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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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
“伊缇斯，你听见了吗？”
她推开窗户，让风里夹杂的歌声和阳光一同漏进来。蒙福之地总不缺少阳光，像是凯勒布里安的微笑一样温柔。她侧开身让阳光直接落在伊缇斯的脸上，在风里还有外环海带来的陌生气息。
伊缇斯半眯着眼睛，她还没从睡影里醒来，然而清晰地听见有女人哀恸如叹息般的歌声，不由喃喃地回应：“……是啊。”
那是悲伤的女神涅娜［注1］在她西方的居所的高楼上歌唱的声音，伊缇斯听过这个，每当有精灵西渡至此，或是人类和精灵的魂灵因为□□的死亡而回归维林诺时，涅娜都会唱起这首歌。维利玛城的居民们高声欢唱，为他们摆脱中洲的苦难而庆祝，而西方的钟鸣飘扬过这维林诺唯一的城，风里夹杂着女神的哀声：
“你说：‘你们世人要归回。’
在你看来，千年如已过的昨日，又如夜间的一更。［注2］”
“又有人来了。”
“不知道是死亡还是西渡。”
“但是你总不在意这些。”
“是的。”
她从躺椅上起来，抓起滑落到地上的毯子叠好放在椅子上。做完这些，伊缇斯喝了些放在桌子上的水清醒了些，准备去披上外袍。
与她同住的凯勒布里安看了她一眼：“你又要出去了？”
“是的。”
她再次机械似的漫不经心的回应惹来凯勒布里安的叹息：“我可不认为你是去瞧瞧新来的是不是你等待的人……然而你是不是太拼命了，伊缇？其实我并不明白纳牟［注3］给你的试炼是什么意思……即使你在这里等待，你要等到人终将会在末日那时［注4］与你重逢。”
伊缇斯和她不同，她是选择西渡至此，而伊缇斯却是被杀才来到这里。伊缇斯想要回去的渴望她能够理解，然而纳牟的条件实在太过苛刻：只有她能和迈雅一战时，伊缇斯才可以回去。
凯勒布里安在维林诺侍奉的是精灵的信仰，星辰之后瓦尔妲。按照惯例，像是她们这些出身高贵的精灵都应当在此侍奉维丽们，然而伊缇斯并没有一贯追寻的主人维丽，她向曼威学习掌控风与气流，向雅凡娜学习植物生长，向埃斯缇学习治愈，甚至不惜每日都跑到外环海寻求乌欧牟的教导。
“我等不到那个时候……布里安，我等不到，”她说，她难以形容的蓝色眼睛直视前方，凯勒布里安辨不清其中的神色“中洲不断有生命的流逝，亦有生命的诞生，末日还太遥远，我等不及那时再和他争辩……”
伊缇斯从来没有告诉过凯勒布里安关于她死亡的那些事，包括那场猝不防的谋杀的凶手是瑟兰迪尔这件事。
“我已经等不及去到他面前质问他杀死我的原因了。”
＊＊＊
阿拉贡坐在人群的外围，看着为围坐在中央的伊缇斯讲关于蒙福之地的故事。
其中又以爱听故事的霍比特人和一直不掩饰自己好感的莱戈拉斯最为热情，在他们进入矿坑走了相当长一段路后提出休息一会并要伊缇斯讲讲她还记得的故事的主意就是他们提出来的。她是相当温和的一位女性，并没有拒绝。
于是她开始讲那些古老的却在蒙福之地大家都知道的故事，其中她的生活见闻的内容的确乏善可陈，大多是和各位维拉学习魔法的日子，霍比特人们很快失去了兴趣，金雳对这种不是拳拳到肉的战斗不敢兴趣，干脆抱着斧子睡着了；波罗莫坐在外围，然而阿拉贡注意到他其实听的很认真，包括他自己和莱戈拉斯也是这样。
“我也可以学这些魔法吗？”莱戈拉斯期待地说，他父亲瑟兰迪尔是森林之王，自幼与森林有过灵魂的牵扯，故而能够使用很强大的魔法，这让他羡慕许久。
伊缇斯看了他一眼，笑了：“或许等到你到了维林诺，维拉们也不会吝啬于教授你，他们实在是很慷慨的人。”
甘道夫很有同感的点点头。在听完她的故事之后，谁都能感受到甘道夫对她放下了大部分都防备。
阿拉贡抓住了重点：“那么您能来到这里，是完成了曼督斯的试炼了是吗？——您打败了迈雅是吗？”
矿坑里忽然恢复了一片寂静，唯有风从暗处的洞穴灌进来的声音沙沙作响。伊缇斯抬起头，在甘道夫手杖的照明下她惨白的脸上的蓝色眼睛分外幽深，叫人看着害怕。她伸出手拢了拢额前的碎发，并没有否认：“是的。”
不知道是谁先发出的一声倒抽的凉气。
“甘道夫也是个迈雅……”
“伊缇斯打败了迈雅！”
“伊缇斯你能打败甘道夫吗？”
“咳……”
霍比特人们再度爆发出他们的热情，这让甘道夫有些尴尬和恼火，他大声而恼怒地让起哄的霍比特人走开，并假装要用手杖打他们，拒绝回答这个问题，然后十分强硬地表示要继续赶路了。霍比特人们发出一阵嘘声，这让甘道夫更加恼怒了。
莱戈拉斯和阿拉贡走在后面，阿拉贡看了精灵王子一眼，他还沉浸在对于魔法的提升的美好幻想里，不由戳了戳他。
“怎么？”莱戈拉斯回过头。
“你没有想过伊缇斯殿下的身份？”
“哈！伊缇斯殿下！”莱戈拉斯压低了声音，用一种滑稽的语气模仿，不禁自己先笑起来，拍了拍阿拉贡的肩膀，“告诉我朋友，你怎么突然这么称呼她了？”
“我以为你知道凯勒布里安是我父亲埃尔隆德的夫人的名字。”阿拉贡说。
这么一说莱戈拉斯似乎想起来了，这并不怪他，着实是凯勒布里安走的太早，这之后中洲就少有提及她的名字。莱戈拉斯把从小被要求背诵的那份烦死人的精灵家谱回忆了一遍，的确找到了这个名字，不禁有些吃惊：“的确是。如果伊缇斯和凯勒布里安夫人是好友的话……”
“她的辈分可比我们高，”阿拉贡提醒他，“按照她所说的那样——虽然她渴望回到中洲见到的某个人的身份被维拉抹去——她的出身应当十分的尊贵，可以限定在现在存在于世的三大精灵族群里。”
“你是说……她不是洛丝罗瑞安、伊姆拉缀丝（即瑞文戴尔，辛达语）就是我密林的贵族？”
“……”
阿拉贡到底没有敢提出他那个疯狂的设想，他不敢告诉好友，他甚至觉得比之贵族，她的气度更接近王后，那样的气质就像他数次早放洛丝罗瑞安时从盖拉德瑞尔夫人身上所见过的一样。
然而刨除洛林的盖拉德瑞尔夫人，瑞文戴尔的凯勒布里安夫人，剩下的答案就实在太明显也太让人心惊了；而当心里有了这个想法的时候，他再看莱戈拉斯和伊缇斯时，总觉得像是有什么重叠在一起。
“阿拉贡？你是这个意思吗？”
然而他没有回答。
＊＊＊
爱嘉德莉雅跑到林地大殿的上层建筑的时候根本已经忘记了瑟兰迪尔的命令，那时她只想着想要摆脱正在找她的加里安。
“爱嘉德莉雅小姐——？”
“爱嘉德莉雅小姐——？”
“请您出来吧，王正在找您——”
她正在沿着中庭的螺旋阶梯向上爬的脚步一顿，几乎动摇，又听见加里安的声音经过空旷的大厅的发散和反射扬起了回声：
“请您原谅，阿廖谢并非有意——”
讨厌！
她刚刚压下的怒意和惊慌又一次涌上来，这一次几乎是用足了力气向上爬，用力时踩在阶梯上的声音惊动了底下的加里安。林地大殿的管家大人仰头去找女孩子的背影，然而徒劳。
爱嘉德莉雅知道阿廖谢讨厌她。
她很小的时候就生活在林地大殿了，因为她的父母战死，所以她很早就没有家了。然而瑟兰迪尔对她极好，比其他的相同遭遇的小孩子都好，所以她对失去双亲的哀痛慢慢变淡，因为林地大殿的大家对她都很好。
那时阿廖谢还对她很友善，爱嘉德莉雅后来知道她也是战争造成的孤儿，和她一样的童年，然后才被瑟兰迪尔选为女官。阿廖谢是加里安的妻子，小时候爱嘉德莉雅被莱戈拉斯带着玩，两个人最怕也最喜欢的就是阿廖谢了，因为阿廖谢专职抽查他们的功课，而且大部分时间总是不苟言笑对谁都冷冰冰的，但是莱戈拉斯和爱嘉德莉雅都认为阿廖谢是他们见过最勇敢的人——她甚至敢生瑟兰迪尔的气，并且当面质问他！
阿廖谢还会偷偷带他们疯玩，很难想象这位让人敬畏的女官甚至允许他们在大殿里故意踩空复道，踩在虚空的风里玩耍，而这被其他人看见是要挨骂的，而每次加里安骂他们的时候阿廖谢总会辩驳回去，虽然他们吵架的内容她有些听不懂，包括他们反复提及的没有名字的“她”。
但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好像就是她慢慢地长大，第一次叫瑟兰迪尔名字的时候开始发生了变化，自从那次之后阿廖谢会对她笑了，然而她宁愿她不要笑，因为那笑容很可怕。
具体她说不上来，好像就是因为她和瑟兰迪尔的亲近让阿廖谢生气了，就好像她故意在瑟兰迪尔面前提起了诺多一家的历史，用弥瑞尔和茵蒂斯的故事来警告她什么……这几乎是一种羞辱。
爱嘉德莉雅努力地向上跑去，不去想那些让她脑袋胀痛的事情。
她的眼前越来越明亮，因为她越来越接近这座地下大殿的穹顶，而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植物的藤与叶也缠绕在扶手和阶梯的两段，夹杂着颜色好看和香味好闻的花。她从来没有踏足过这里，或者说，瑟兰迪尔从来没有允许过别人踏上过这里的顶层。
她小时候还问过莱戈拉斯呢：“莱戈拉斯，顶层是什么？”
“我不知道。”小王子诚实地说，他正在试弓，把弓弦拉得嘣嘣作响。年轻英俊的少年吸引了场外一片少女的目光，然而他没有在意，只是看向对面的靶子。
“但是你是密林的王子啊？林地大殿是你家把？莱戈拉斯你连你家里都不清楚吗？”
“可是我Ada从来不允许别人上去，我之前想去探险，被加里安抓住了，还被他骂了一顿。”他无奈地说。“不过幸好中途遇到了阿廖谢。”
“哦……”
莱戈拉斯从箭袋里取出一根标志着他的金色尾羽的箭，把弓拉满，他的手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引得女孩儿们惊呼，在那一箭射中靶心之后更是响起了欢呼的叫声。他没有回头，只是淡定地拿起下一之箭。
“提醒你哦，千万别想着做些什么小动作，”他说，“整片森林都在我Ada的掌控之中，即使他当时没发现，要是后来察觉，那可不是阿廖谢能救你的程度了。”
“啊……好啦。”
其实她现在的境遇和当初莱戈拉斯碰到的很相似，差别在于加里安还没抓到她，阿廖谢就已经找到加里安了。
即使站在高处她也能清晰地听见阿廖谢漫不经心的声音：“我以为你身为大殿总管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上面是什么地方。”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加里安说，“然而爱嘉德莉雅小姐似乎在上面——”
“我可不认为。我们亲爱的小姐可是绝对不会做任何会引起瑟兰迪尔王不快的事情呢。”
她轻轻地笑起来，尾音很快隐没，然而其中的嘲讽清晰可闻。
爱嘉德莉雅无法忍受，她继续向上攀爬，一时间什么顾忌都没有了，即使阿廖谢说的对：她绝对不会做惹瑟兰迪尔不快的事情；然而这个时候她顾不得任何了。
他们争吵的声音被落在后面，加里安大声质问阿廖谢这么处处针对的原因，阿廖谢似乎尖锐地回了他什么，然而她听不见了，因为她已经爬的太高太高，终于登上了顶处。
顶处的大殿已经是在地上了，在这之上是一处可以眺望到极远的平台；而这一层本身只有两扇门，一扇被高等的精灵魔法用魔法藤蔓上锁缠绕，似乎多年没有打开的迹象，藤蔓间底下的门落满了灰；另一扇似乎频繁打开，并没有上锁。
她迟疑了一会，然而其实已经没有选择：爱嘉德莉雅只希望在被那两人发现前找个地方躲起来，禁地对他们来说的意义相同，他们绝对不可能找进来。而知道他们离开，她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回去，假装她在森林里玩了一个下午。
然而此刻，林地大殿螺旋阶梯上。
“我们这么争执下去并没有任何意义，加里安。”
她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十分真诚地说，露出了比以往都温和的神色，这让加里安不由一愣，就像回到了伊缇丝还没有死去前的那段光景，她还是个温柔的姑娘。她在说完这一句话之后顿了顿，然后才说：“瑟兰迪尔王的命令是绝对的……任何处在林地王国的精灵都该遵守，无论是你、我，还是爱嘉德莉亚小姐，是吗？”
“……的确。”
这话从任何人嘴里说出来都不如阿廖谢说出来的刺耳，盖因这话曾是瑟兰迪尔对她施以封印，让她再也不能提及有关伊缇丝的一切[注5]的时候所说过的话。
“何况爱嘉德莉亚小姐在上方——这也不过是你的猜测不是吗，”她用近乎蛊惑的语气和她的丈夫说话，很显然这样的语气让他很不舒服，所以加里安下意识地往上方的阶梯退了一步，“在你与我在此纠缠的时候，说不定我们的小小姐跑进了危险的外围森林。并且你不能违背瑟兰迪尔王的命令，得了吧，如果是违背命令，一个人违背总比两个人，尤其是他极为信任的人违背好吧？”
“可是如果小姐真的踏入此地——”
“那么就由我来。”
“……你？”他的眼睛里全然都是不信任和戒备。
她知道他在戒备什么，并且理由充分，即使她是他的妻子。加里安怀疑阿廖谢，丈夫怀疑妻子，这在当下的情况下似乎是再正常不过的情况了，似乎每个林地大殿的人都知道阿廖谢夫人并不喜欢爱嘉德莉亚小姐——包括她自己也这么深深地认识到。
所以阿廖谢带着明确的恶意，表露出伪装的平和的微笑：“是我。”
“我与你们不同。在我成年之前我的生命里充斥着被半兽人夺取了父母的伤痛，而在那一年瑟兰迪尔王向我施加了最高级的命令——他把我领到他的王后面前，并且宣布那是我日后要效忠之主，我要以王后的命令为第一位，从此之后除了王后再没有任何人可以直接命令我。所以只能是我，”
她弯起眼睛笑起来，几乎掩饰不住眼睛流淌的怨毒，声音轻不可闻。
“一切都是为了……陛下。”
注释：
1、涅娜：《精灵宝钻－维拉本纪》中出现的维林诺六位维丽（女性维拉）之一，是悲伤与怜悯的女神。她为世人哭泣，经常去曼督斯殿堂听魂灵哭诉。她的居所远离维利玛城（维林诺唯一的城市，意为维拉的家），在维林诺以西。哀悼之歌设定系杜撰。
2、你说你们世人要归回：摘自《圣经－诗篇》，作者最喜欢的一句之一。此处“你”对应一如（盖因一如相当于圣经传说中耶和华的地位，原指上帝）
3、纳牟：即我们狭义称的曼督斯，实际上曼督斯是他所居住的殿堂的名字。是曼督斯（亡灵的殿堂）的掌管者，妻子是薇瑞，弟弟是想象与梦境的主宰伊尔牟，兄弟合称“费安图瑞”。妹妹就是涅娜。
4、末日：设定提及托尔金的世界在最后精灵全部西渡、人类全部归回之时，即所有灵魂重聚之时，一如降临，人类和精灵将会在一如新的篇章前合唱新的主题。
5、封印：根据法令王国内一切人都不可以提及伊缇丝。[见前2章注释]如后文所言，阿廖谢50岁精灵成年那年被选中为伊缇丝的女官，瑟兰迪尔的命令是阿廖谢是伊缇丝的直属女官以伊缇丝的命令为优先，等同不受瑟兰迪尔控制。而在法令颁布后狂热崇拜着王后的阿廖谢不堪忍受瑟兰迪尔湮灭伊缇丝存在的做法进行反抗，最后被瑟兰迪尔施以魔法，任何伊缇丝有关的事情都无法从她嘴里被说出[消音]。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Chapter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