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战高卢》白云青枫

15、万森监狱

　　万森监狱的地下室里，犯人被扒掉上衣吊在刑架上，刚刚捱过四十皮鞭。
　　铁链拉扯着他断裂的肩膀，皮肉翻卷着有些骇人，一顿疾风暴雨般的皮鞭落在他赤裸的身体上，血痕层叠，惨不忍睹。

　　费迪先生站在刑架前，手中一个精致的玻璃小瓶，装满淡蓝色的液体，他跟典狱长是老相识，两个人来自同一座村庄，时常做些抓人讹钱的买卖。
　　一身珠光宝气的洛林亲王站在他们俩后面，感觉有些眩晕。
　　作为天主教领袖的儿子，洛林亲王在他的父亲跟随老国王纵马驰骋四处拼杀的时候，他则年复一年在深宫长大。他身边的人，时常助长他觊觎法兰西王冠的梦想，但是对于追求王冠的长路漫漫，却刻意忽略过去。
　　此处，四下里冰冷潮湿，空气中血腥味渐浓，亲王正掏出浸满了香水的手帕，嫌恶的掩住了鼻子。
　　一旁的典狱长见状，殷勤的搬来椅子，放在稍远处的火炉旁边，请亲王坐过去。

　　一桶凉水兜头而下，刑架上的犯人似乎呻吟了一声。
　　“你的名字？”典狱长上前一步，带着手套的手捋了捋犯人湿嗒嗒的额发。

　　“啊……”犯人艰难的呼出一口气，慢慢睁开了眼睛，“贾斯汀. 汉密尔顿”。他说的很慢。

　　“很好，孩子，这就对了，现在告诉我，谁派你来刺杀国王？”典狱长自然见惯了这种场面，不紧不慢的继续询问，“不用妄想你的同党会来救你，他们都巴不得你快点咽气。要想活命，就乖乖招供，你是新教徒，奥地利人，还是西班牙派来的？”
　　犯人没有答话，朝着典狱长的方向吐出一口血沫。

　　“老朋友，亲王殿下还等着向国王复命，还是我让来开导一下这位顽固的先生，保证很快给你一份口供。”费迪先生伸手拉住了典狱长。

　　典狱长放下手中刚刚抄起的铁棒，眼珠一转，笑着推辞，“这恐怕不行，陛下的侍从刚刚传话，帕埃德里伯爵大人正在来这里的路上，按规矩他必须亲眼看着犯人写下供状。”

　　“没问题，你把这里交给我，保证在帕埃德里伯爵到来的时候，犯人会顺利招供。” 费迪先生转向典狱长，低声补充了一句，“两百个金埃居，已经送到你太太手上了。”

　　一个小时之后，帕埃德里伯爵进入万森监狱，沿着漆黑的石阶下行。突然，一声凄厉的尖叫从脚下升腾而起，如同强烈的气流般撞击着四周岩石堆成的墙壁。伯爵不自然的皱了皱眉，回头看向跟随他一路而来的狄安娜公主，“殿下是否能听从我的劝告，这里不是夫人们该来的地方。”

　　“可事实是，我们已经到了。典狱长，犯人在哪？”
　　“殿下，就在下面，洛林亲王正在监督用刑。”典狱长殷勤的答话。
　　“很好，请您给我带路。”

　　一直走到楼梯的尽头，是一个圆形的空间，熊熊燃烧的火焰将整个地方照得通亮。
　　此时，房间正中央的刑凳上，正绑着犯人血肉模糊的躯体，站在一旁的刽子手弯着身子，像是正在查看刑具在他身上留下的伤口。这样的情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刚才那声不像是人发出的惨叫，出处正是这里。

　　年轻的公主几步走到犯人的跟前，低头看了看刽子手的作品，忽然用一种开玩笑的口气说：“是在穿木靴子吧，我想这位先生一定会很享受多钉几根楔子的感觉。”

　　刽子手有些诧异的抬眼望去，竟然是个女人，肤色洁白，身穿着男装，面容在火光的映衬下恍若冥界走来的复仇女神。他惊诧的张大了嘴巴，但瞥见身后的典狱长毕恭毕敬的态度，才斟酌着答道：“是的，大人，已经打进了六根楔子。按照一般刑讯的规矩，会打进十到十二个，这样就会夹碎犯人的骨头。”

　　“很好，六根楔子，不过是个开始而已。”狄安娜语调轻快，她饶有兴趣的站在刽子手的身边，朝着背后招了招手，“布雷斯男爵，您瞧，上帝是多么的公正无私，他用垂线分开光明与黑暗，向万物广施怜悯，更向有罪之人发雷霆之怒。”

　　“殿下说的没错，罪恶之人，自该永处炼狱遭受酷刑折磨。”萨伏依公爵走到狄安娜身边，惊讶于那美丽脸上流露出的残忍快意。他心中十分好奇，继而莫名生出几分怜惜，是什么样的过往会让她的心冷酷至此？

　　刽子手一声不响的蹲下身去，拿起一根楔子在犯人的腿上找了找位置，然后才在确定的地方用手中的铁锤猛地砸了下去。
　　随着一声令人颤抖的嚎叫，刑凳上的物体动了一下。

　　“典狱长先生，犯人招供了吗？”狄安娜厌恶的转过脸，朝着典狱长询问。

　　“我亲爱的表妹，这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不要为了这个该死的奥地利混蛋费心，刽子手会敲碎他的髌骨，炮烙他的双手，直到他吐出所有的秘密，咽下最后一口气。”洛林亲王适时的靠了过来，一副胸有成足的口气。

　　奥地利混蛋，帕埃德里伯爵心头一震，不自觉的看向洛林亲王。国王刚刚娶了奥地利的王后，却突然冒出来一个奥地利的刺客，他到底想干什么？

　　狄安娜同样听到了，还注意到伯爵脸色的变化。情况似乎有点复杂，狡猾的洛林哥哥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呢？

　　“有洛林哥哥在，我才能睡个安稳觉。我刚刚出门的时候，国王陛下就是这么说的。其实我来，就是想提醒表兄一下，别忘了一定要在处死犯人之前，砍下他的双手，挂在城门上示众。给那些觊觎皇权的人，一个警告。”

　　狄安娜对着亲王一笑，脸上写满钦佩。洛林亲王对自己这番说辞十分得意，同样笑了起来。
　　只不过，狄安娜藏在眼底的质疑，帕埃德里伯爵眉宇间的隐忧，还有那位新晋升的男爵刚刚与书记员交流的动作，全都被他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