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尽花开[傅红雪x花无谢]》苍白微

87、云泥之别

　　一群乞丐对他拳打脚踢。

　　起初他还哭，后来哭不动了，就只是凭借本能抱着脑袋。

　　那是他第一次去思考活着的意义，他太疼了，他好想就这样死掉——

　　那年他只有五岁。

　　然后，一个稚嫩却凌厉的声音响起：“住手！”

　　紧接着，殴打他的那群乞丐被三两下踹翻，一哄而散。

　　“你还好吗？”一个关切的声音在耳边问道。

　　他战战兢兢睁开眼，就看见一个精致漂亮的小男孩蹲在他身边。

　　小男孩看起来和他年纪差不多大，但衣饰华丽，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小少爷。

　　“你受了好多伤，还起得来吗？”小男孩说着，朝他伸出手。

　　他看见小男孩的手干干净净，而他的手上全是污泥和血渍，他难堪地把手缩回背后，自己坐起身。

　　小男孩却毫不介意，把他的手拉过来，还塞了一把糖果。

　　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得到糖果。

　　他感激地问：“你是谁？”

　　小男孩明媚一笑：“我叫花无谢，我是——”

　　“无谢。”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

　　他诧异地看去，就见一个身穿白衣的年轻男人朝他们走来。

　　花无谢立即跑过去，牵住年轻男人的手，笑着道：“爹爹放心，我不会说漏嘴的，我现在是花家的二少爷！”

　　花雨庭温柔地摸了摸花无谢的小脑袋，才又看向他——

　　只是这一眼，他觉得他仿佛看到了神仙，而这位神仙是这个花无谢的爹爹。

　　他在心里十分羡慕地想，他要是也有个这样的爹爹该多好啊。

　　花雨庭看到他时，淡雅的神情却微微一变，转而看向一旁的萧平。

　　萧平也皱了皱眉。

　　“爹爹，这个小弟弟好可怜，我们——”花无谢仍想说什么，花雨庭已经抱起他，朝一旁的马车走去，嘱咐道：“马上就到花家了，不要多生事端。”

　　花无谢懂事地点点头，趴在花雨庭肩上，朝他摆了摆手，才转身跳上马车。

　　他十分想跟着马车离开，但跑了两步，就被乞丐们再次扑倒。

　　那些乞丐围上来，抢他手里的糖果。

　　他死死攥着手。

　　他生活在污泥里，花无谢却生活在云端。

　　这不公平——

　　郁淮一下惊醒。

　　天色微亮，公子谦听到郁淮的动静，也睁开眼，“又做噩梦了？”

　　郁淮不答，怔了片刻，就起身穿衣。

　　公子谦看着郁淮的背影，探究地问：“我实在不明白，这世上还有什么事会让你做噩梦？”
　　顿了顿，他戏谑一句：“毕竟，你才是别人的噩梦。”

　　郁淮系好衣带，回头看着公子谦，提醒道：“据我所知，最近叶开和路小佳都不在斑衣教，他二人绝非等闲之辈，你最好不要掉以轻心。”

　　“多谢提醒。”公子谦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你这次去，能找到‘宝藏’吗？”

　　郁淮：“这是我的事。”

　　公子谦不知从哪儿摸出了扇子，掩唇一笑：“的确是你的事。不过战事在即，门主可等不了你多久。”

　　郁淮不答，抬步往外走。公子谦又问：“你做事一向干脆利落，为什么碰到傅红雪总是犹豫不决，不会真的喜欢上他了？”

　　郁淮：“我喜欢谁，与你无关。”

　　公子谦道：“目前看来与我无关，但如果影响到战事，我恐怕不能善罢甘休。”

　　郁淮微微一笑：“我从不受人威胁。”

　　“唉，你这性子……”公子谦无奈地叹了口气，忽然从床上一弹而起，猝不及防地抬扇子袭向郁淮后颈！

　　郁淮头也没回，一把抓住扇子，公子谦另一只手已经探过来，想揭开郁淮脸上的面具。郁淮抬起手肘用力向后一击，毫不留情。

　　公子谦痛呼一声，捂着腹部退开两步，抱怨道：“谋杀亲夫啊你！”

　　“再有下一次，我会砍了你的手。”郁淮说着，忽然扶着一旁的桌子，剧烈咳嗽起来。

　　公子谦也不生气，反而走上前，从身后把郁淮拥在怀里，嬉笑道：“我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也不算过分吧？”

　　郁淮咳嗽完，神色淡淡道：“我长什么样重要吗？你不是喜欢花无谢的脸吗？”

　　提到花无谢，公子谦眼中露出神往：“花无谢的脸真是无可挑剔，完全长在我审美的点上，等抓到他，我一定要把他的脸皮割下来，做成面具，然后给你戴上。”

　　郁淮眼中闪过厌恶：“你有病吗？”

　　公子谦解释：“我不喜欢你现在这张面具。”

　　郁淮：“你大可以去找别人。”

　　公子谦：“可我喜欢你的性格，足够心狠手辣。”

　　郁淮冷哼：“你以为花无谢是什么好人吗？”

　　公子谦：“花无谢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比你还是差了许多。”

　　他放开郁淮，走回床前坐下，悠闲地摇了摇扇子：“你可以在得到黑刀的秘密后，毫不犹豫地杀掉你的师父路白雀，但花无谢却舍不得对花家下手，你们两个，本质还是有所不同的。”

　　*

　　斑衣教。

　　花无谢道：“梅花庵惨案之后，马空群在神刀堂的地下密室，找到大量财物，他以为这些就是黑刀所暗指的宝藏，就放弃了抢夺黑刀，转而用这些财物笼络人心，壮大万马堂，一统边城江湖。但马空群却不知道，黑刀所隐藏的真正秘密，远不止如此。”

　　傅红雪看了一眼他面前的黑刀，他用了这把刀这么多年，但从未发现这刀有什么秘密。他十分好奇，忍不住问：“到底什么秘密？”

　　花无谢：“传说只要找到这把刀背后隐藏的‘宝藏’，就能拥有‘改朝换代’的能力。”

　　傅红雪难以置信：“什么‘宝藏’能改朝换代？”

　　花无谢：“这我就不知道了。”他看向一旁的花白凤，“具体细节，还是要请花教主赐教。”

　　傅红雪也看向花白凤。

　　花白凤沉默一会儿，才看着花无谢，冷冷问：“知道黑刀真正秘密的人，应该已经都被除掉了，你为什么会知道？”

　　花无谢道：“当年花教主带着襁褓中的傅红雪逃往雪山，避世隐居，有一位剑客留在边城，清理了所有知道黑刀秘密的人。这位剑客剑法超群，人称‘剑绝’，据说曾与白天羽白大侠比武，两人平分秋色，武功竟不相上下。”

　　傅红雪大吃一惊：“不可能！”

　　花无谢问：“什么不可能？”

　　傅红雪神色认真：“这世上，不可能有人比我爹武功高。”
　　——在他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里，白天羽就是这天下最厉害的人，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大英雄，是不会有人把他打败的，打个平手也不行！

　　花无谢：“……”
　　——这是什么迷之自信。
　　他缓了缓，道：“不可否认，白大侠的《千绝刀法》很厉害，但这位‘剑绝’也的确是位不世出的高手，连擅长使剑的荆无命都败在他的手下，白大侠曾有意招他进神刀堂，但他性子无拘无束惯了，就拒绝了白大侠。”

　　傅红雪一听更加不乐意，但这些往事，他又一窍不通，就看向花白凤，希望得到一点认同：“娘，不是这样的，不可能有人会拒绝爹，对不对？”

　　“咳，”花白凤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含糊道：“这个胡不归，的确……还算厉害。”

　　傅红雪见花白凤的意思竟是承认了有人能和白天羽武功一般高，顿时备受打击，垂着脑袋不说话了。

　　花白凤连忙安慰：“小雪你放心，除了胡不归这个怪胎，就数你爹最厉害了！”

　　花无谢中肯地补充一句：“神刀无敌白天羽和剑绝胡不归，连同小李探花李寻欢，的确是当时最负盛名的三位高手。但最让人闻风丧胆的，其实是斑衣教的教主花无眠。”

　　傅红雪更加失落，他虽然也把花无眠当成师父，但白天羽在他心里的地位，从小养成，神圣不可撼动，是不能被任何人取代的！

　　花白凤怒视花无谢：“你少说一句，没人把你当哑巴！”

　　花无谢挑了挑眉，心道，花白凤是真宠这个养子啊。

　　倒是傅红雪忽然抬起头，看着花无谢，认真道：“这不公平。”

　　花无谢疑惑：“怎么不公平？”

　　傅红雪道：“老师傅是我爹的长辈，两个人的武功不能放在一起比较。”

　　花无谢恍然：“哦，也是这么个道理。”

　　傅红雪较真道：“而且我爹不可能比不过剑绝，也不可能输给小李飞刀，所以我爹还是最厉害的！”

　　“……”花无谢无奈摊手：“行吧，你开心就好。”

　　花白凤也没想到傅红雪会这么维护白天羽，顿时用手帕捂着眼睛，落下感动的泪水。

　　傅红雪过了他自己心里那道坎，就好奇地问：“既然这个剑绝这么厉害，杀掉了所有知道黑刀秘密的人，小淮又为什么会知道？”

　　花无谢：“剑绝胡不归杀掉了‘所有知道真相的人’，但他杀的是，他‘以为的’所有知道黑刀秘密的人，这其中有漏网之鱼。”

　　花白凤擦擦眼泪：“是谁？”

　　花无谢：“鬼阴刀路白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