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率论》尘夜

36、第三十五章

　　小庄？
　　我想到那个年轻的小保安，他总是带着腼腆的表情与我打招呼，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在。”我根据他的声音方向走了几步，低声道，“小庄，我是李莫延。”
　　外面传来他压抑着的欢呼：“太好了，李先生，你没事，你等等，我马上放你们出去。”脚步声又响起来，迅速远去，又迅速回来，跟着门外传来铁器摩擦的声音。声音并不算很响，但每次一响，我都不由得心惊肉跳，担心会被人听到。
　　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好，一直都没有人来过。过了一阵，门外传来“当啷”一声，接着门就开了。微弱的光线从外面投射进来，我看到有个身影站在门口，走过去几步，果然是那个腼腆的小保安。
　　他上下打量我一番，像是放下心来：“李先生，你没事就好。”他说，“我一早注意到那个人总是来我们楼下转悠，上次还呆一整晚，我就知道他有问题。喏，早上他拿枪指着你们，我正要下班，来不及报警，只能钻到他车子的后备箱里跟过来，好在你们都没事。柯先生呢？跟你在一起吗？”
　　我没力气回答，只说：“我要去救他。你带后面那位詹先生先走，记得报警。有手机吗？”
　　小保安摇摇头。我早晨出来只是为了散步，也没有带手机。
　　詹志刚从后面慢吞吞地走过来，左腿拖在地上，似乎真的骨折了，每走一步脸都皱成一团。
　　“我有手机的。”他说，摸了摸口袋，又垮下脸来，“被收走了。”
　　“你们出去再说，总有公用电话亭。”我朝左右看了看。这似乎是个废弃不用的工厂，厂房很大，底下是一排排静止不动的机器，我们在二楼走道，刚才关着我们的可能是个空的储物间。
　　小庄手里还拿着把老虎钳，刚才他就是用这个剪断了挂在门上的铁链。
　　“李先生，”他说，“我跟你一起去救柯先生，这是我做保安的职责。”他仰起脸来，满脸的严肃认真，他这样淳朴又有责任心，却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对手。
　　“小庄，你先走吧，对方有枪。”我说，四处找不到可用的武器，急得冒汗。
　　他摇摇头：“李先生，你不用说了，我跟你去。”
　　詹志刚在后面带着哭腔：“不要扔下我，我一个人害怕！”
　　“你找个地方躲起来。”我对詹志刚已经不耐烦，柯洛性命岌岌可危，如果再带这么个拖油瓶，就真的来不及了！
　　小庄却挺好心，他说：“詹先生，我刚才找你们的时候看到个安全隐蔽的地方，我先背你过去，你躲一会，事情解决了我们再来接你好不好？”
　　詹志刚脸上露出惶恐的表情：“真的安全吗？”
　　小庄冲他点点头，又对我说：“李先生，我很快就回来，你就在附近躲一躲，一定等着我！”说完，背起詹志刚，匆匆地就走了。
　　我当然不可能乖乖等着，沿着走道走了几步，找到楼梯下到底楼。四处都是积满尘埃的停转机器，没有一点可以利用的武器。扳手、榔头、斧子种种，连根棍子都找不到。厂房很大，顶上亮着几盏照明工业灯，光线不是很强，再往上可以依稀看到搭建成人字形的屋脊。
　　铁轨……厂房……
　　我忽然想到董氏去年有一处关闭的厂房正是在ST铁轨线附近，再往回想，拉尔夫第一次来找我正是为了与董氏的合作案，而我不在仅仅三星期，局势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后来我曾经因醉酒在拉尔夫家住过，那时听到他讲电话，他讲了什么？
　　“是，在我这边……当然不会！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一定如期办到，对，我既然接了这宗CASE就不会半途而废…………你看，我只是改了一点点合约内容而已，这对你并不难，对吗？你看我也不容易，跑了那么远的路到这里……”
　　左胸腔中的器官猛烈跳动！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真正委托杀手对柯洛动手的并不是郑氏的人，而是董氏？可是为什么？与董氏发生商业关系的明明是谢氏而非柯、陆两家，虽然有些案子柯洛也会以第三方的身份加入，但并不算直接受益者，如果真的要恨，也应该是恨谢炎，为什么要对柯洛……
　　越想越想不明白，后脑勺的伤口又开始犯疼。我捂着脑袋，努力想让自己镇静下来。
　　如果真的是董氏，那么还有机会。
　　没错。拉尔夫如果真的是血犬，在动手之前必然会做诸多准备，在这段时间里，柯洛就是安全的，而且他说过，我是唯一的观众，如果我不见了，他也许就不会动手。这种时候与其通知警方，还不如尽快联系到陆风，他一定有办摆平董氏，逼他们撤销委托！
　　但是，真的会是董氏吗？如果我判断错误了呢？
　　是硬碰硬自己去救柯洛，还是赌一把，自己逃出去，赌血犬的艺术家怪癖不会在没有观众的情况下动手？不，我做不到，我不敢拿柯洛的生命来开玩笑。我应该怎么办！
　　“李先生。”身后响起小庄的声音，我转过头去看，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又找到了我。
　　“李先生，我把詹先生安顿好了，我们去找柯先生吧。”他说，“晚了的话，也许就来不及了。”
　　我看着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很不合时宜地忽而发现他的眼角有岁月留下的细细皱纹。明明记得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此刻在灯光下看，竟然有种怪异的沧桑感。
　　“李先生，我刚刚看到他们去了另一个厂房，我们偷偷摸过去。”他说，“这个给你，防身用。”他递给我的是刚才自己拿着的老虎钳。
　　“你呢？”我问他。
　　“我有这个。”他给我看手上的一根孩臂粗的钢材，“在外面捡到的，我们走吧。”
　　“好。”我攥着老虎钳，手心汗湿。周围一片安静，几乎听得到我们俩的呼吸声，小庄比我矮一些，走在前面，我能看到他的脖子……
　　我眯起眼睛，心里有了不成形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