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夜》懿蔻

16、第 16 章

　　十月三号下午，祁盛手机收到一条消息。来自微信的好友申请，申请内容简洁——苏念安，假期作业电子版发给你。

　　祁盛通过了好友申请，聊天界面接连弹出好几条消息。

　　前几条是几个Word文档，最后一条是

　　“你的作业在我书包里，本来想给你带回来的，但是出了点意外，书包落在教室里了，抱歉。这个电子版你可以打印一份”

　　他盯了这句话半天，随即笑了。这人真是，道歉和谢谢常挂嘴边。

　　鬼使神差地点开那个头像，那头像是一只橘色小猫，瘦瘦小小的，看起来弱不禁风。一双眼睛圆溜溜的，看人的眼神很警惕。

　　祁盛嗤笑，和它主人到挺像的。

　　思索一会，他回了一个“嗯”

　　接下来的几天，直到开学，苏念安都待在家里，没有出门。

　　她把假期那几张各科试卷写完后，又开始刷自己买的习题册，时间就这样被打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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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学第一天，她刚到教室就被刘城叫去了办公室。

　　她这才知道，继她奶奶给刘城打了个电话痛批一顿后。祁连夫妇俩又给她学校校长通电，交代事情原本，又趁机讽刺一顿。

　　校长脸上挂不住，大发雷霆，又打电话给刘城批了一顿，要他把这事处理好，简直是狗血淋头。刘城这七天都战战兢兢的，生怕自己教导处主任的头衔丢了。所以一开学就赶紧把苏念安喊到办公室问清事情原委。

　　苏念安看着刘城小心翼翼地摆出一副关心关爱学生的样子就一阵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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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办公室里，苏念安一进门，刘城就摆出一副笑眯眯的嘴脸，招呼道

　　“苏同学，坐”

　　苏念安没有什么表情，平淡地拉过旁边的板凳坐下。

　　刘城笑容亲切，试探着问

　　“我听你奶奶说，放假那天你被夏晓伊锁到杂物间了。”

　　苏念安点头，等候着下文。

　　下一秒，刘城一脸气愤，那反应不亚于自己亲身经历了一样

　　“这个夏晓伊，太过分了。老师之前一直以为她和你只是小矛盾小误会呢，没想到这次、，唉”

　　苏念安内心讽刺，静静地看着他表演。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夏晓伊是故意针对她，当了这么多年的老师，这种事不知道见过多少。

　　见苏念安依旧没有出声，他收敛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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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着，他端起玻璃杯，这次没有往日的悠缓，而是猛地灌了一大口，绿色的水从嘴角滑落，流到下巴上

　　下一秒，他用手狠抹了一下嘴，揩去将要流到下巴的水。

　　苏念安胃里一阵翻滚，她想吐。

　　忍了忍，对面的人开口

　　“苏同学，我对你的经历表示抱歉和同情，发生这样的时，老师也很痛心。但是这个事情如果闹大了，警察介入的话，对我们学校的形象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啊。

　　老师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但是我希望苏同学再好好考虑一下，劝阻一下家长，能不能不要报案。大家毕竟都是同学，情谊无价。而且如果留下案底的话，对夏晓伊同学未来的人生也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她的人生可能就此毁了。所以希望你再好好考虑一下，我已经严厉地批评了她，老师向你保证，这种事情以后一定不会发生了，你觉得可不可以？”

　　苏念安只觉得讽刺，说来说去，不过是担心学校形象、夏晓伊未来人生。那她呢？她受到的不公平呢？她心里的委屈呢？

　　没有人在乎，真相不重要，委屈不重要。利益重要，自己的头衔重要。

　　他是真的为夏晓伊的未来考虑吗，不过是想道德绑架她，让她变成毁了别人人生的恶人，然后愧疚丛生，忍了这个委屈，不要闹大，保住自己教导主任的头衔和权利。

　　毁了一个年轻女孩的未来，多大的罪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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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念安嘲讽地笑了，她真的累了。用一次妥协换来几个月的安宁，值吗？值吧。但是心里还是不甘，她不想妥协！

　　沉默了一会，开口道

　　“好”

　　倔犟的不屈者弯下了腰，垂下了头，她想，真的悲哀。

　　就算是还了那场话剧的债，白天鹅最后没有生活在天鹅湖，没有变得自信耀眼。反而比之前更不如。从前的丑小鸭，还有反抗现实的勇气和对未来的信心，这是它蜕变成白天鹅的根本。

　　但她有什么呢——绝望，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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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学第一天就来了一场小模拟考，同学们都哭叫不断。一边哭喊着学校不是人，一边认命似的前后传送着试卷。

　　英语考试安排到了晚自习。

　　七点，天已经黑了。教室里一片寂静，试卷是班委拿来的，分发完后，还少了一张。监考老师还没有来，课代表站在她桌子旁边

　　冷声说“你等老师来吧”

　　说罢，转身回到自己座位上。

　　苏念安淡淡地回了一声“好”，接着拿出了桌兜里的模拟卷，拆开塑料包装，拿出了一套高三模拟试卷，提笔写起。

　　刚落笔，一张空白试卷落到桌面上。她一怔，抬头，吴放把他自己的试卷给了她。

　　朝她笑到“你先写，我去别的班问问有没有多余的”

　　苏念安真诚的道谢，“谢谢”

　　吴放不自在地眨眨眼，“没事”

　　几分钟后，吴放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张空白崭新的试卷。

　　夏晓伊目睹这一切，狠狠的瞪着苏念安，神情恶毒扭曲，眼底露出前所未有的疯狂。

　　她要毁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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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流逝，像浸在水里，缓缓下沉。每一秒都沉重缓慢。

　　考试结束了，监考老师仍旧没有来。苏念安交了试卷，就走出教室。

　　刚出校门，她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不确定，她又仔细看了看。

　　祁、盛。

　　那人半个身子隐匿在黑暗中，背靠着电线杆，影子落在身后，半隐半匿。她差点没认出来。

　　他今天穿了一声黑色的大衣，长款的，衣摆垂在小腿处。衬得他整个人生人勿近。

　　他视线在人流中寻找着什么，眼皮掀起，眼神锐利。突然锁定目标，朝着她的方向摆摆手。

　　苏念安走近。一身蓝白校服，手里攥着走读证，一步一步靠近。

　　“你、”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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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的人好像心情不好，脸上虽然没有表情，但嘴角绷紧，眉头微蹙。眼底幽深，像漩涡，底下蕴藏着危险的风暴。

　　一阵风吹过，飘过来若有若无的烟草味。

　　他、抽烟了。

　　祁盛察觉到什么，敛了敛神色，朝着苏念安开口
　　“走吧”，声音很冷，属于零下的温度，像风裹着寒，化成刀，刺人。

　　苏念安没说话，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她本来想开口，告诉他以后不用特意来接她放学。看到他的状态，又放弃了。

　　祁盛步子迈的很大，没几步就走到了公交站台，苏念安也加快脚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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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都沉默着，一言不发。公交车还没有来，站台的人很多，都是附近的学生。

　　祁盛这人太惹眼，虽然一身黑，脸色也不好。但还是引得周围的小女生频频侧目，视线粘在他身上。

　　三三两两的女生捂着嘴，说悄悄话，时不时调笑几声。露出羞涩的笑。

　　苏念安只恨她天生感觉器官敏感，她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全进了她的耳朵。

　　内容简直是、不堪入耳。

　　最大胆的当属那几个穿着职校校服的，竟然讨论他的、时长。

　　苏念安在旁边听的一身冷汗，她感觉身边的温度都下降了。

　　这几个人、真敢啊。就在她觉得某人下一秒要爆发时。

　　祁盛转头，对上她的视线，脸色阴沉，声音又冷又不耐烦。

　　“要不要走路”

　　语气很强硬，明明是问她的意见，但她一点询问的语气也听不出。

　　走路，当然要走路了。她也是真的听不下去了，感觉下一秒那个黄头发女生就要来一句“帅哥，约不约？”了。毕竟人家已经在跟朋友商量，那个宾馆离这最近了。

　　苏念安郑重其事地点头，眼神坚定，“嗯”。那声“嗯”，声音很重，似乎要彰显她的决心。

　　-

　　下一秒，祁盛已经朝着和学校相反的方向离开，苏念安抬脚跟上去。

　　这人走得又快又急，苏念安一路小跑，才勉强跟得上。

　　几分钟后，俩人走进了一个空旷的街道，那块离菜市场很近，大部分是老居民区。

　　这儿住的几乎都是老人，年轻人都搬到新区去了，家里老人不愿意搬走，就住在这养老。所以一般都早早地熄灯休息了，环境很安静。

　　这块区域的基础设施老化严重，尤其是路灯。一路走来，还能发光的不剩几个了，但是勉强还能照亮这条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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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视线昏暗，祁盛放慢了速度，朝着身后低头走路的人说

　　“走前面来”

　　苏念安没有走到他前面，而是在他右手边，两人并肩而立，步调几乎一致。

　　_

　　深秋的夜很冷，好在今夜无风。一轮明月高高挂起，清辉的光洒下，平添了一份清冷。

　　那人突然开口，语气听起来很烦躁

　　“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来这上学吗”

　　苏念安轻声说，“不知道”

　　“呵”他嘴角勾起，脸上都是嘲讽，语气自嘲

　　“因为我蠢，做事太冲动。”

　　苏念安没回应，抬头默默地看着他，眼神却有了变化，眼神认真。

　　他接着说“我们班有一个女生，她是高二的时候转学过来的。她们都不接纳她。刚开始还没有那么过分，只是孤立她，把她排斥在交友圈外。后来变本加厉，我有时候看见她浑身湿透地走进教室，有时候看见她校服上被人泼墨水。要不然就是一身伤。

　　我们几个朋友当中，我是最先发现的。他们都劝我别多管闲事，也有几个朋友想帮帮她。一个女孩这样被欺负也挺惨的，况且人家也没做错什么。不过是性格内向，家庭条件差了点。

　　一次两次后，我们渐渐熟了起来。她也主动融入了我们的圈子，交情虽然没有多深，但我也认了这个朋友。”

　　一大段话说完，他沉默了很久才开口

　　“她和我身边的朋友比较熟，他们带她去酒吧、台球厅。艹，我怎么知道孙宇把她介绍进了‘酒唯’酒吧。那天，他们非要我去酒吧开趴喝酒。

　　找理由说是为了庆祝18岁，party结束，大家都喝的晕乎乎的，我还算清醒。

　　刚出包间，隔壁房里一阵吵，吆喝声、喝彩声很大。胡明月就这样冲出来了，裙子被撕地不成样子，勉强能蔽体，浑身发抖。脸上被人扇了巴掌，红肿得吓人。接着那房间里跑出一个男人，胖的像猪，挺着啤酒肚。手指着她，嘴里骂的特别脏。

　　伸手要去捞她，我没让。那男的急了，骂着biao子，ji女。越来越脏。她当时哭得特别惨，脖子上还有吻痕，酒意上头，我没忍住动了手。”

　　苏念安心揪了起来，声音变得紧张

　　“后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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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盛没有出声，他停下脚步，神色冷峻。声音压抑

　　“他没站稳，从楼梯上摔了下去。头破了个口子，身上好几处骨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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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事闹得挺大，有人报了警。警察来到现场，问她怎么回事。她怕事情闹大，传出去不好听，就说是个误会，他和那男的是朋友。结果，只有我tmd被戴上铐子进局子了。”

　　祁盛的声音越来越沉，说到最后，语气中只剩下自嘲。

　　“蠢不蠢？我爸说我是个蠢货。”

　　苏念安没有回应。昏暗的灯光下，男人的脸庞依旧清晰，脖颈处凸起的青筋和绷紧的喉结，昭示了他的情绪。

　　苏念安盯着那张脸，她觉得她俩真的挺像同路人的。他明明有机会拆穿那个女孩的谎言，只需要一句话，但是他没有。它在为那个女孩儿的名声考虑。

　　她呢？不也是这样。夏晓伊这样对她，她不还是一样的选择。

　　所以这算什么？圣母心吗，但他们又不是圣母玛利亚。确实蠢啊，蠢到为伤害自己的人考虑未来。

　　结果是什么？搞的自己一身伤，却只能自己默默承受折磨，真是讽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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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俩人无言沉默着，气氛似乎凝结。

　　祁盛率先打破

　　“你刚刚想说什么”

　　苏念安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她出校门只说了一个“你”的那句。

　　她把下滑的书包往上颠了颠，开口说

　　“没事，就是想告诉你下次不用来接我了，挺麻烦的。夏晓伊被刘城批了一顿，听说还被叫到校长办公室了。应该不会再难为我了”

　　祁盛挑眉，斜睨了她一眼，眼神依旧很冷

　　“你那天没看见，在餐桌上老爷子那眼神都快把我瞪穿了，还踢了我好几脚。我要不听他们的，非得把我唠叨死”

　　“行了，别纠结了，天不早了，到前面打个车吧”

　　俩人并肩，一步一步，走出了昏暗的灯光。

　　作者有话说:在写这一段的时候，我会考虑到，他们两个会不会太圣母了啊之类的。但是，首先，他们都是很善良的人，不然她们也不会相遇对不对？其次，他们是少年人，冲动，正义，挣扎是这个年龄的特点，这很好，经历过痛苦才能成长。最后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过相似的经历，我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