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调乱弹之神魔莫辨》蓝小伞

65、九尾狐妖（二十一）

　　看到法海醒来，许宣立即收回手藏到背后，看着法海的目光中透露出一丝的担忧。

　　法海抬头接触到许宣的目光，心里为自己是个出家人反而要别人这么担忧感到一丝愧疚。许宣却说道：“小师父你醒了？热水我已经打来了。刚刚见你睡着，没敢立即叫醒你。现在热水已经不再滚热，刚好适合沐浴。”

　　法海连忙站起身，双手合十向许宣鞠了一躬：“法海修为不精，让施主担忧了！”

　　许宣连连摆手道：“哪里的话，昔日小师父对宣照顾颇多，宣今日所做之事也不过是将这些情谊报答一二分于大师罢了，小师父何必如此客套？倒叫宣不知如何是好了！”说完这些话，许宣将鞠躬的法海搀扶了起来，将他带到了浴桶旁。

　　法海之前陷入丧师的悔恨中，精神恍惚得很，所以才由着许宣服侍自己沐浴。现在他一觉醒来，人变得清醒了很多，再不敢让别人来服侍了！许宣是个机灵人，见到法海精神已经恢复，也不勉强，向法海说了一声后就独自跑了出去。

　　白素贞被青蛇咬伤后就被带入了寺庙的斋房里，蛇毒虽然及时地被灵隐寺善于医药的和尚清除了，伤口也包扎完毕，但是青蛇乃是蛇中最毒的五种蛇之一，又名竹叶青。毒素即便解了，也会给中毒者的身体带来巨大的损害。

　　好在白素贞本身就是个蛇妖，解毒后只是觉得浑身乏力难忍。白素贞就在斋房里躺了一会儿。却忽然听到从屋外北面传来一声极尖锐的惨叫声。白素贞被惊了一下，急忙从床上弹跳而起，匆匆下了床，就往屋外跑去。

　　这一声惨叫声离斋房所在的位置并不远，正是从寺里末流和尚们居住的院落传来。白素贞施展法术，三两步便赶了过去。

　　当他到达那里的时候，就看到十几二十个小和尚围在这院落的厨房。这个厨房只是一个小厨房，专门供这个院落居住的和尚们烧制日用热水用的。而那声惨叫声出现的位置便在这个方位上。

　　白素贞见到有那么多和尚堵在那里，心里有些不舒服。等到走近了，就看到和尚围堵的中心，地上躺着一个胸口被整个撕烂的可怜小和尚，而在这个小和尚的身边则赫然站着一个许宣！

　　那围堵着的和尚里，正有两三个抓扯着许宣的衣服，而许宣则是一副百口莫辩的样子，急急忙忙地辩解，却连话都说不拎清。

　　白素贞瞧见这个场面，尤其是见到和尚们脸上凶狠、责难的面孔，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晓得许宣一定是不凑巧被人当成了杀人凶手，于是被牵扯在了这里，不得脱身。

　　他自然是不相信许宣会是个杀人凶手，在他看来，这药王庄里出来的学徒根本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更何况死在地上的人，胸口的伤势分明是被人用手硬生生地撕开的，非是一流的内劲高手根本做不得这样的手段！

　　白素贞哪能容得这帮和尚欺负许宣，一过来，只瞧了一眼看清现场的情况后，就上前去要将这帮和尚教训一顿。不料，百般挣扎的许宣在这时候被人紧紧地抓住了双臂，眼看着就要被扭送去灵隐寺的戒律堂里公审了！这小子头一扭就见到了白素贞，竟是在焦急不能的情况下，脱口而出向白素贞求救：“小白……”

　　正要上前救人的白素贞，听到这声称呼，顿时一怔，猛然瞪向许宣，目光中既惊异又恼怒，但随即便全数变成了探询！

　　许宣却还在那里高声疾呼，希望白素贞能从愣怔中赶快清醒过来，将自己救走！

　　白素贞只是稍稍愣了一下，随即就回过身来。虽然心里充满了疑惑，不明白许宣为什么要这样叫自己，这让他不得不想起龙牧——这世上除了这个人再没有别人叫他做“小白”的了！

　　白素贞被许宣这一生呼喊，闹得心头有些麻乱。他本就是一个蛇妖，对寺庙里的和尚可不讲什么情分，此刻他只想将许宣带走，问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要那样称呼自己！于是人立即化作一道白色的旋风，一下子就冲进了和尚堆里。他手一伸，立即就抓住了许宣的衣领，返身就拖着许宣以人眼不可及的速度逃离出了灵隐寺。

　　他们刚刚一走，就有一个颇有道行的老和尚在报信的年轻和尚领路下匆匆来到了这个院落。老和尚一见地上的死者，顿时悲从心来，痛呼一声：“我徒怀静，你死得好苦哇……”

　　老和尚一声痛呼，围堵着的小和尚们立即发出痛哭声，其中一个刚刚拉扯住许宣的和尚立即上前，向老和尚说道：“都是那金山寺的小和尚法海，许多师兄弟都看到正是杀害怀静师弟的那厮，今日讲法海送入房里，服侍他洗浴的！”

　　和尚说着说着便咬紧了牙关：“此前也是那人将怀静师弟叫去给他搬送热水给法海沐浴，不想，那厮如此凶狠恶毒，竟然就这样把师弟杀害了！”

　　“我们本是将那恶人围堵在这里的，不想中间忽然起了一阵妖风，将那厮给挟带走了！”

　　和尚说完这些，便用袖子遮住了面孔，委屈地痛哭了起来。

　　其他和尚也跟着哭得越发凄苦，而怀静的师父，那位老和尚则在听完这些话后，反而止住了哀哭声，面露凶狠，只是一双眼睛里却在止不住地流淌着眼泪。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众僧背后传来，软软的，正是刚刚沐浴出来的法海。刚刚他正在洗浴，忽然听见惨叫声，便道不好，于是急忙穿好了衣服就急急忙忙地跑了出来，却终究慢了一步，没能见到白素贞带走许宣的场面。但他刚好将灵隐寺的和尚刚刚的阐述完整地听进了耳朵里。

　　同白素贞一样，法海也是不能相信许宣是杀死怀静的凶手，毕竟许宣与怀静从无交际，而许宣的温厚的秉性更没可能和初次相识的人就交起恶来！

　　法海不想许宣为此受到灵隐寺的刁难，于是立即上前，希望能替许宣辩解几句！

　　不想，今日灵隐寺遭逢魔变，寺里几位高手都遭了魔龙的毒手，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刚刚在场的和尚们又都亲眼见到白素贞化成的妖风，此刻虽然没有一个人亲眼看到是许宣杀死了怀静，他们也已经先入为主，认定许宣是和妖魔勾结的恶人，怀静必然是被他和那个妖魔一起杀死的！

　　至于杀人动机，一个能和妖魔勾结的人，又哪里能够用常理度之的？

　　法海此刻为许宣辩解，无疑遭了灵隐寺的和尚们的猜忌和怨恨。这次魔龙本来就是由金山寺灵祐禅师带来的，这一血染的凶夜后，灵隐寺对金山寺早就心存芥蒂，许多辈分轻的僧人甚至暗中怀恨，怨怼金山寺和灵祐禅师。

　　就是此时，众僧不仅不停法海的辩解，反而个个用怨恨的目光瞪视着他，有一个和尚甚至轻声说道：“我听临真师叔给说了，法海大师今日是跟在灵祐禅师身后坐禅的，可他亲眼所见，那妖魔杀了谁偏偏就是放过了法海大师。”他顿了顿，忽然冷笑一声道：“那妖魔似乎还唤了法海大师一身‘好徒儿’的，却不知是不是想在金山寺与我灵隐寺之间行那挑拨之事！”

　　法海顿时脸上一白，这才恍惚记起来那条魔龙的确唤过自己做“徒儿”的话，但是他行得正坐得端，清楚自己除了出家前在俗家拜的三位教书先生，就只有已故的灵祐禅师，更妄论和魔龙存在试图关系了！

　　但是他看着四周里的和尚们在那个和尚一番话后，冷冷盯视自己的目光，只觉得浑身发凉，晓得现在的自己不仅不能替许宣辩解一两句，甚至连自身都已经辩解不清了！

　　法海晓得此时众僧的眼中、心中已经被仇恨蒙住了，偏执了心智，自己再多的辩解也没有用处，只会越描越黑，反而会让自己的处境变得更尴尬甚至是危险。

　　突然，众僧中冒出一个小和尚来，同死者怀静年岁差不多，正是和怀静一个屋子里住着的小和尚怀瓶。怀瓶陡然从人群里走了出来，向前就要扑到法海身上去殴打他。法海被小和尚的举动给吓了一跳，连忙向后退去。

　　怀静的师父却在这时出手，一把抓住了冲动冒失的怀瓶，然后冷冷对法海说道：“贫僧信金山寺信灵祐禅师。只是小师父，那人确实是你朋友，其中孰是孰非，你总要给我寺一个交代！”

　　法海闻言，心中难过极了，眼中一片黯然。而在老和尚说完那些话后，便有两个身形魁梧的和尚凶狠地上前，死死地扭住了法海的双臂，将他挟制住了。

　　法海没有反抗，只道公道自在人心，不提自己的父亲兄长都是朝廷要员，便是自己当初也是顶替今上入寺修佛，灵隐寺的和尚再是凶狠憎恶自己也不能将自己怎么样！他只是担心许宣洗刷不了这份罪名，明明是担忧他法海而进了灵隐寺里，却反而将他自个儿的性命给丢了！

　　因而，法海心下下了决定，若是有人来审问，不管自己如何，先要替许宣多多辩解，能为他洗刷一分是一分！

　　另一方面，将人带走的白素贞身体原本还在虚弱中，此时提了一口气化作一阵妖风，委实有些不舒坦了起来，浑身变得更加乏力，偏偏就有一股暖热之气从丹田处冒蹿了出来，让他两颊宛如飞霞染在了上面，一片嫣红。好在夜色沉沉，倒也叫人看不清楚。

　　他急急忙忙地将许宣带走，从灵隐寺出来，又向西面足足奔走了两百里地才停了下来。一停下来，他就将已经吓呆了的许宣摔到了地上去，然后人就单手撑在一颗冒出嫩芽的枣树上，微微喘息起来。

　　许宣生平第一次被夹带在妖风里，可是吓得不轻。等到被摔到了地上才惊醒了过来。他抬头向枣树那边看去，发现救走自己的是白素贞，立即从地上滚爬了起来，急急地走到白素贞身边，向他辩解自己真的不是杀死怀静的凶手：

　　“我只是想去厨房还了木桶而已，结果竟看到怀静小师父被个蒙面的恶人给杀死了……”

　　许宣想到那鲜血淋漓的场面，顿时脸色都发起白来。

　　白素贞低下头，瞧了一眼许宣的双手，见上面有血迹，顿时觉得恶心透了。他怒声问道：“你的手上怎么有血？”

　　“我……我着实慌得不轻，就去查看了小师父的尸体，想着若是能……能救他一救……”许宣被白素贞一声质问，顿时结结巴巴变得紧张起来，但是说着说着他又觉得万分委屈和颓废起来。他不禁看着自己占满血的双手道：“连你都不信我了，那我岂不真成了杀人凶手？”

　　说完这话，许宣竟露出万念俱灰的神情，眼泪也止不住地流淌了下来。白素贞一看到他的眼泪，想起刚刚许宣刚刚在危急关头对自己的一声呼唤，顿时心里一阵难堪。他一拂袖，将许宣脸上的泪水抹尽，然后冷冷说道：“我没有不信你……不论是谁看见你这模样，都不会相信你是杀人凶手！”

　　白素贞这句话可谓冷言冷语，许宣却从中听出了希望，听出了白素贞对自己的信任和关怀。他立即用双手抹了抹脸上早就被擦干净的眼泪，苦涩地笑道：“你说得确实有道理。”

　　白素贞冷冷哼了一声，转而质问许宣道：“刚刚你为什么那样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