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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穿越 重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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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醒来的时候,以为自己是在天堂了。猩红绚丽的野花,葱茏嫩绿的草地,碧蓝的天空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仿佛一块宁静的翠玉。柔软的风吹动发丝,细微的触觉让人心醉。静贪婪的吸了一口气,又闭上了眼睛。
在这样的苍山莽原之中,人显得那么渺小。那么,凡尘俗世的爱恨情仇,是不是也可以一并抛却了呢。心为形役,肩头背负的千斤难堪,仿佛一下羽化散落,飞入尘土。一花一世界,原来天堂,是这样美丽。
等她明白过来自己并非在天堂的时候,万里晴空的草原,忽然间变了天气,乌云压顶,狂风暴雨肆虐而作,顷刻间水洼如疮庎一样遍地都是,原本天高日爽和风煦煦的草原看起来像一个四处都布满危险的大沼泽。一身华丽的丝质长坠型裙装泥泞不堪,繁赘的褶皱部分在地上拖沓,与泥泞纠缠一团。不留神被绊了一跤,泥水溅了一头一脸。
抬眼望去,四下荒无人烟,她没有再荒原之中生存的经验。但是恐惧却迟迟没有到来,这时候她才意识到,骨子里并不那么意愿任人摆布,她已经不打算听从命运的捉弄了。既然有了第二次活命的机会,为什么不好好珍惜这个机会,好好地为自己活一次呢。
冷风吹寒入骨,潮湿的衣物失去了御寒的作用,雨点也不是她年少时熟悉的杏花春雨那般温柔,粗犷而肆虐,砸得人脸面生疼。雨水顺着散落在肩头的长发滴溜而下,她知道此刻的自己。一定狼狈不堪。
但是她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兴奋,不做那个循规蹈矩、木头娃娃一般的“安娜公主”,这样污秽、邋遢的自己,若是被那对自私的王族夫妇看见了,怕是会气得咬牙切齿罢。心底那丝复仇感又升腾起来,为什么早先从未想到过忤逆呢?是因为承受了太久的不幸所以懦弱,还是因为现在经历了这两次斯须之间的变故,变得事故老沉了?
走,脚步不停的移动。要活下来,就必须往前走,求生的念头支持着她,但是希望在一点一点下沉。荒原之上,看不到一点人烟。体力也快消失殆尽了,脑子里的念头却越来越古怪,最后终于想起了娘亲。温柔含蓄的母亲,向她伸出了手,背后是春暖花开的天堂,杏花春雨的江南,青罗小扇的温婉。“娘,”静的膝盖软了,冰冷的雨水无情地鞭打着她的身体,她微微笑着,慢慢地软倒在泥泞之中,死亡是这样,没有牺牲,没有流血,仿佛是一种召唤仪式,沉重、又充满未知。
不知道过了多久,静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愕然发现一对乌溜溜的眼睛骨碌碌地盯着她转。好个可爱俊俏的孩子,静一眼看见就喜欢上了这个孩子。吃力地对他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孩子顿时开心地跳跃起来,用她听不懂的语言欢呼着跑出去了。
不多时候,一位穿浅蓝粗布袍子的老太撩开帘子走进来,后面跟着先前跑出去的那个孩子。老太放下手中的盆子,坐到床沿上,静这才看清楚,老太满脸沟壑一样的皱纹,花白的头发夹着蓝色的布条编成许多条辫子,典型的游牧民族打扮,老人看着自己的眼神,和善中带着慈爱。
只是她无论如何努力,依然没有办法听懂老太要表达的意思。她无法判断老太和她的小小孙子到底是用哪种语言,只听得老太管小男孩叫“卡布”。
雨整整下了两天天才放晴。静帮着老太把东西搬出帐篷外晾晒,发现卡布出身地盯着她看。受理拎着刚捕获的一直肥野兔。卡布察觉到静发现了他偷偷窥视的举动,脸腾一下红了,把手里的兔子往地上一放,红着脸有些怯生地跑开了。
晴朗的草原终于又展现出它的美丽,新近移来的牧民们发现了这一块肥美的草地,常可以看见成群的牛羊在草原之上,若白色繁花一样若隐若现。
静知道自己闯入了一个陌生的世界,隐约揣测,自己可能因为某种因缘际会,到了一个与现代社会相背离的时代了。但是她现在最大的理想,就是快乐的生活下去,或许一个全新的环境,对她来说,不啻是个好机会呢。所以她刻意不去追究这到底是哪个世界,哪个民族,哪片地域。
草原上的女人没有地位,没有财产继承权,卡布对自己的祖母没有尊称,而是直呼其名,喊她“依玛”,他们之间仿佛不存在辈分的说法。依玛是卡布爷爷打仗时俘虏来的一个小妾,爷爷死的时候,把他最喜爱的女人,当成遗产留给了自己的儿子。后来卡布的父亲在一次游牧民族的内讧之中,死于械斗,十岁的卡布继承了父亲的所有遗产,其中——包括依玛。
静有一丝心寒,依玛明明是卡布的奶奶,但是名义上,依玛甚至是卡布的妻子。这样的习俗并不罕见,她曾经是听说过的。就像四大美女之一的王昭君①,呼韩邪死,又嫁其子雕陶莫皋,就连东汉末年一代才女蔡文姬②也曾面临过这样的尴尬之境。
但是卡布和依玛对她的关心和照顾,让她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幼小时跟着娘亲辗转流离,居无定所,娘亲去世后又寄人篱下,日日戴着假面作替身人。殊不知有家可回是多么幸福的事情。但是在这里,她第一次体会到,家中有人牵挂,有人关心的感觉,是那么美丽。为什么人和人之间不能都以这样和平、善意、关怀的方式共处呢。
草原的儿女大都豁达、热情大方、能歌善舞。静深深喜欢上了这片草原,和生活在这片草原上的原住民。草原的恩赐是丰盛、美丽的。狡诘的鹿,调皮的野兔,羽毛华美的雉鸡,各种驳杂不知名的野花。可是草原养育的人民,却那样贫穷,穿一身经年不换的皮袍子,因为感冒而引发高烧的孩童,只能躺在深坳的帐篷里等待主的召唤,那么聪明可爱的卡布,他仅仅会写自己的名字,但是这已经足够使他在同侪之中骄傲不已了。
注解:
①王昭君和亲匈奴,嫁呼韩邪单于,单于死后,昭君上书汉成帝请归汉,不允。《后汉书•南匈奴传》记载:“成帝赦令从胡俗。”昭君被迫嫁于呼韩邪之子复株累单于。
②蔡文姬改嫁匈奴左贤王之后,曾对匈奴人子可娶父妾的风俗表示反对,公元208年,曹操欣赏她的文才,取她回汉。她并未实际遭遇“父死妻其后母”的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