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人间行（三）.夜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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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漪做了连他自己也无法相信的事情，也是让后来的他极度后悔之事。
在幽冥兽扑过来的一瞬间，他拾起苍掉落的剑，一个腾跃，将剑刺进幽冥兽的胸口。
兽血喷出，闪避不及，竟是淋了他一身。
幽冥兽嚎叫一声，竟还能负伤逃走，只是被兽血所伤，北漪精力迅速流失，也无力再追。
“还你一命。”他低低地对那女子说道，那一刺仿佛用了他全身的力气，他依靠着剑，勉强站起，居高临下地看那女子。
她定定地看着那个男子，月光下，鲜血喷射他半边脸，他琥珀色的眸子在月光下显得明亮，长长的黑发披散下来，如上好的锦缎。
她扯了扯嘴角，却什么也没说。
“感谢两位的救命之恩！”虽然没有看到那黑衣男子是从哪里出现的，不过被救的兄妹俩还是齐齐地向他们道谢。
草地前方有条小溪，根据苍的说的方向，兄妹很快找到了那条小溪。
北漪尚保留了一丝体力，迅速进到溪水里，用清水洗涤身上沾污的血迹，“殇神”威力虽大，对神族有克制功用，但兽血只要用清水洗净，也就失去了吸取神祇体力的能力。
洗涤干净，北漪正欲离去，想起远方仍留在树林中的苍，心中一沉，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令他识海波澜翻滚。
苍已经动弹不得，而兽血对人类来说是剧毒，两兄妹根本不敢靠近全身是血的苍，只得告诉苍他们会用水袋取水带回给她。
经此恶战，兽血的味道弥散，树林中潜伏的野兽也不敢轻易靠近，苍也不担心有野兽袭击，是以答应这些人类的帮助。
在三人离去的时候，苍正好有时间整理自己的思绪。
虫鸣唧唧，凉风习习，山间的夜晚，聆松风泉吟，观竹风影动，明月相照，只觉天地更加深邃宽广……
令她想起远古之时，充满生机而纯朴的歌谣。
山谷间传来，低低的叹息声，是谁，在看着这一切？
九天之上的神祗，九幽之下的厉鬼？
或者，是早就超脱出命运的造物者？
虚空中，隐约出现一只白色的兽，气息祥和，目含慈悲，慢慢走到她身边，用满怀善意的目光看着她。
那兽形似马，身披银白的鳞片，月色下发出如月华般的光泽，额上有只独角，碲下生莲，一步一莲花，端地宝相庄严。
它周身环绕着四股清澈的水流，与莲一起飞舞在麒麟的身边，更显神圣。
“麒麟？”她微眯眼，说道。
上古传闻，天地初开之时，与天地共生有五只圣兽，它们是超脱一切生死命运的圣兽，集宇宙洪荒之力，共同守护六界。
只是天地初开之时，神族尚在浑沌力量中孕育，其后才陆续诞生，因此这个传闻，也不知真假，若非苍本属神族中最早诞生的那一批，也不会知道这些事情。
麒麟是其中之一，传说它在不为人知的某处，默默守护人鬼两界的圣兽。
那兽点头，身边的水流缓缓覆上苍的身躯。在平和的水流包裹之下，苍身上的血迹慢慢退去。
“你见过其它的兽了？”麒麟的声音直接在她耳边响起。
她点头，得知圣兽的存在也是偶然。
“魔界的玄武长老。”还有一只，疯狂的被镇压的兽。
“寂灭女神——苍？”麒麟再问道，是为确认她的身份。
“是。”
“你与神族之事，我不想过问，只是人界本就脆弱，上古时期，诸神干涉人族命运，扰乱人界规则，险至六界崩溃，希望你留在人界的这些日子，能够遵守人与神之间的约定，不得干涉人族命运。”麒麟似乎很清楚她现在的处境。
“我意无意干涉人族内部命运，只是，人族与其它五界牵涉之事，本属神族管辖。”上古之时，神魔两族立下约定，为避免人界天道混乱，双方均退出人界，不再干涉。
人族与鬼界本属一体两面，神族退出人界，魔族亦不插手鬼界之事，同时神界意识到维持人界天道平衡的重要性，亦会监视人界动向，只是后来神魔两族摩擦日益激烈，双方争执不断，倒也渐渐忽视了人鬼两界。
“瞒不了你。”麒麟轻轻叹气。
“幽冥兽本为鬼兽，却出现在人界。”鬼兽在人界横行，说明人鬼两界正在混乱之中。
似乎能听到麒麟的苦笑，其中，有什么隐情？
“就算是，现在失去了神力的你，什么也做不了。”麒麟身形再度隐入夜色之中。
月过中天。
燃起篝火，洒上迷萝香药粉，带了绿茶味道的迷萝香就在四周扩散开来。
苍洗净了兽血，体力逐渐恢复，人类两兄妹索性简单收拾了一下四周，弄出篝火，有幽冥兽血的气味在，其他野兽不敢贸然靠近，在这里过夜比其他地方更安全，待到天明，再行下山。
围着火堆，四人各据一方，因着苍与北漪的出手，让兄妹两人对他们心怀感激，因此谈起话来，倒是知无不言。
苍的力量虽被封印，但幽冥兽反击时，她避开了要害，因此稍做调戏，便恢复了些体力，只是身体仍旧虚弱，于她来说大为不利。
“我是封蓝，这是我妹妹封鱼。”人类男子说道，长得颇为清秀，虽然和北漪的容貌身形气质比起来都差得很远，但是以人类的眼光来看，却是一个英俊男子，旁边坐着整理药篓的妹妹腼腆一笑，同样是个清秀佳人，“我们是上山采药来的，这附近都没有什么人家，从来没有见过你们，你们是远方来的么？”
“嗯，很远的地方，路过这里。”北漪一语带过。
封鱼突然想起什么，仔细地打量了两人，然后问道：
“你们是兄妹吧，长得好像呢。”
语出，苍与北漪两人皆惊，互看一眼，心弦似被拨动，细细观之，除却眸色不同，看起来竟是像同一个人的男女装扮，假如苍做男性装扮，与北漪站在一起宛如孪生兄弟。
“不……”
“猜对了，我们是四处旅行的兄妹，本来是朝山下去的，却在山中迷路。”北漪打断苍的反驳声，亲和地说道。
苍眼中闪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也没推翻这个结论，只是低头拭擦自己的剑。
“这样啊，天亮之后和我们一起下山吧。”封鱼的眼睛闪闪发亮，盯着这个比她哥哥还要俊逸万分的男子。
封蓝看着妹妹眼中明显的痴迷，暗笑，小丫头大概是被救命恩人迷住了吧，他转头，看拭剑的苍。
封蓝虽然出生在小山村中，却并非见识少的村夫，只是像苍这种浑身都透不让人接近的冰冷气息的却是没有见过的。她一双眸子清澈深邃，却如古井无波，看不出丝毫心绪，稍一靠近她，便觉得两人之间有无形的屏障。她就坐在那里，与众人接近，却仿佛离得很远，一身绣有金色花纹的深紫衣衫已经看不到血的痕迹，也不知道在他们离开的时候，她用什么方法清除了。
他不像妹妹的天真，被他们两人美丽的外表所遮掩，总觉得那两人之间不是如他们所说的兄妹那般单纯，他能感觉这两人之间有汹涌暗流在流动。
“哥哥，你说是吧？”
“嗯，什么？”猛然听见封鱼叫自己，一时失神，也不知道他们说到了哪里。
“唉，原来哥哥也是看上了这位姐姐，看得都忘记了自己是谁了。”封鱼偷偷笑道，几分纯真，几分可爱，出处透露出让人怜爱的感觉。
“小丫头，没大没小。”封蓝也笑，习惯性地伸手揉封鱼的脑袋。
封鱼暗暗吐舌。
“方才我说啊，我们村有不少景色好的地方，相信这两位一定乐意在村子里逗留一些时刻的，”想起什么，又问道，“两位还没介绍自己的名字呢。”
“北漪。”
“苍。”
两人又是同时开口，很有默契地说道，苍继续保持沉默，北漪与封鱼交谈套取信息。
“嗯，反正我们也是走走停停，不妨去那边看看。”
“对了，”封鱼抬头，直直地看着北漪，似有些害羞，“我可以叫你北漪哥哥么？”
苍闻言，瞥了北漪一眼，后者爽快地点头。
“啊，还有，苍姐姐。”补充说道，免得自己的意图太明显。
一瞬间，似乎苍身上冰冷的气息又重了不少，她终于正眼看了那人类女子，以人类的年龄来说，才十七岁左右，可爱型的少女，浑身散发出年轻的活力。
封鱼似乎被那气息被吓住了，半天不敢开口，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得苍了。
瞬间，这股冰冷气息收敛起来，取而代之的是温和的气息，苍发出轻轻地一声。
“嗯。”
月色深沉，因着刚才的沉默，封鱼也觉得尴尬，不再说笑。
封蓝随手取了身边小草的一片草叶，放在嘴边轻轻吹出清脆流动的旋律。
山间小调在月下回旋，带来一丝苍凉，如诗如画，和着竹声松涛，飘往山谷最深处。
草笛。
轻轻泄出的旋律勾起苍记忆深处的一些东西，回复往返的旋律不停的起伏，如月色下宁静涌动的海涛，如山间轻舞的灵动，如往昔那些过去的情怀。
不知不觉，她低低吟唱，古老的语言，没有人能听懂，只是那浅浅地声音却勾人心魄。
歌声仍然寂寞如斯，千百年来，时光带不走的，只是萦绕在她身边的孤独。
荒凉如斯，寂寞如斯，没有什么能长久，可是寂寞却如跗骨之蚁，不断地在无人的夜里撕咬她的心智。
妃妖走了，君莲也走了，曾经熟悉的众神也交替换代，六界轮回，只有她的生命漫长无期。
虚空中，谁在笑，笑这个被宿命所困的女神？
循环往复，低低吟唱，似泉水清透，似流星易逝，古朴的上古语言，苍凉如诗。
北漪闭目，侧耳倾听，那熟悉的语言，被众神忘记的乐土，那天穹之上最辉煌的宫殿。
歌之女神在欢唱，琴乐之神在弹奏古琴，舞蹈之神在舞动曼妙舞姿，九天之上，古老苍茫的大地，云端的诸神……
体内有什么东西在沸腾，为着灭亡重生，为着不能发泄的毁灭欲望，为着轮回不停的记忆。
众人沉默，只有歌声随笛声飞了很远。
九天之上，九幽之下，神鬼共同倾听。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人间行（三）.夜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