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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六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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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隐换回了那一身黑袍红衣,对着镜子幽幽地道:“始于蜀山,终于蜀山,就让我一生不平静的命运有个了结吧。”
陵越走过来:“红玉姐给你做了一件新衣服,回来以后就可以穿了。”
丁隐半转回身,笑道:“那我可要当面谢谢红玉姐。”
陵越撩起丁隐肩头披散的长发,微微苦笑:“辫子我可没办法帮你编回去,要不找芙蕖来试试?”
丁隐拒绝:“以后我的头发只有你能碰。”
陵越浅浅一笑,按着丁隐坐下,长指轻拨,从两侧拢了发丝至脑后,仔细理顺分作三股,手指翻动,尝试着编起来。手法看着似模似样,编出来的效果却不甚如人意,最后还是作罢,拆开来梳顺了,拢成一束。
正待伸手去拿发带,眼前递过来半截紫色缎带。
“这是……”陵越看着眼熟,像自己的。
丁隐侧着脸半仰起头:“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帮我包扎伤口的。”
陵越垂眸看着那截缎带。“不,”掀眸浅笑,“那是第二次。”
丁隐挑高眉头:“对我来说是第一次。”
陵越拈起缎带,一圈圈扎紧。“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凌云峰,你和小张刚刚被救上蜀山,那个时候你还不叫丁隐,叫丁大力。”
丁隐颦了眉仔细回想:“你是说我被诸葛紫英刺了一剑的那个时候?”那一段的记忆当日在阴风谷中已然恢复,只是怎么也想不起曾经见过陵越。
陵越“嗯”了声,将缎带打了一个舒展的结。“那时我站得远,你大概没有注意到。”简单整理了下发丝,看向镜中的丁隐,略带歉意:“只能这样了。”
“已经很好了。”丁隐转回身,望着陵越:“就是那一次看到我让你想起了百里屠苏?”
——“你让我想起我的一位故人,在某些地方你们两个有些相似。”
——“你说我和他有些相似,是什么地方相似?”
丁隐依稀记得那日未能完成的对话。
陵越抬起视线,神思飘远:“你那时魔性大发的样子跟屠苏煞气发作的时候很像。”
“所以你就上了心?”丁隐双眼盯着陵越。
陵越收回视线看过去,默了片刻:“总把你和屠苏联系在一起,是不是让你心里不舒服?”
丁隐坦言:“我那时想,你大概是因为我跟你师弟很像,所以才会对我这么好。”
——“带我回去?你当我是谁?看清楚——我是丁隐,不是百里屠苏!”
回想当日丁隐那说不清是嫉恨还是讥讽的神情,陵越眼底浮上些许不明神色:“所以……这也成为你的另一个执念……”
丁隐略略沉吟,忽地一笑:“其实说到底——就是吃醋吧。”
陵越禁不住莞尔,眼底那复杂的神色顿时散了去。“那后来你又如何知道并非你所想的那样?”
“是芙蕖告诉我的。”想到那时芙蕖跟自己说的那些话,丁隐心中便是一暖。“她说你只是把百里屠苏当弟弟。”
陵越稍稍意外,拢眉轻笑:“就这样?”
“她还说你对我的关心和对百里屠苏是不一样的。”丁隐挑着眸,脸上带着几分得意。
陵越唇角微抿,并未否认。
丁隐忽而想起什么,神情认真起来:“她说——会和你一起守着当初的约定,一直等到百里屠苏回来为止。”
闻言陵越稍敛了笑意,目光变得深沉幽远。
屠苏……
丁隐站起身,凝眸看着陵越:“你要等你师弟回来,我就陪你一起等。”
陵越深深凝注进丁隐眼底,暖意直从心底泛上了唇边。
蜀山,凌云峰。
公孙无我摆开阵容,亲自出迎,对陵越格外亲切,只是在看到陵越身后的诸葛紫英和周青云时,勾起一抹别有意味的笑。
“紫英、青云,你们偷偷下山原来是跑去昆仑山玩儿了啊,怎么也不跟我打声招呼?害得我担心死了,派了很多人到处去找你们。”又向陵越道:“劳烦陵越掌教亲自护送她们两个回来,真是多谢。”
周青云和诸葛紫英面色不善地看着他,碍于行前陵越的叮嘱,隐忍着没有发作。
陵越淡淡地道:“原本这是贵派的家事,外人不便插手,但贵我两派素有交情,两位师妹既求到我这里,我也不好坐视不理。若是当中有什么误会,在下愿居中调停,只是不知公孙掌门是否愿意给我这个薄面?”
“陵越掌教开了口,这个面子自然是要给的。”公孙无我满面堆笑,一派大度模样。“不如我们到里面坐下来,慢慢详谈。”
陵越微微颔首。
公孙无我转身时不着痕迹地向一旁的弟子递了个眼色,同陵越等人一起步入大殿,早有弟子搬出桌椅摆好,各自分宾主落座。
公孙无我身居上位,先开了口:“其实青云她们只是在治理蜀山的方法上与我有些争执,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矛盾,大家都是为了蜀山好嘛。”话锋一转,带了些质问的口气:“不过听我派去寻找她们的弟子回来说——贵派要收留蜀山叛徒丁隐?莫非陵越掌教没有收到在下公告武林的传书?还是说……你们天墉城也一直在觊觎着赤魂石,趁着我们蜀山内乱就想浑水摸鱼?”
诸葛紫英按捺不住,怒斥:“我看觊觎赤魂石的人是你!”
公孙无我假模假样地皱起眉:“紫英啊,想不到你是这样看师叔的,我很心痛啊。赤魂石本来就是咱们蜀山之物,这么多年来你爹为它耗尽心力,难道你现在要眼睁睁看它落在外人手上?”
诸葛紫英厉目肃声:“我爹既然把赤魂石交给丁隐,就是认定只有丁隐才能妥善运用赤魂石,你若真无私心,就该遵从我爹的意愿。”
公孙无我意外诸葛紫英竟帮着丁隐说话,心下奇怪,面上却不动声色:“师兄当初把赤魂石交给丁隐是希望他能炼化赤魂石,可现在呢?他竟然在同门身上使用血偶之术,根本已经变成了第二个绿袍,就算你爹在世也一定会把赤魂石取回来的。”
周青云也忍不住开口:“丁大哥只是一时被赤魂石操控,他现在已经清醒了。”
“你怎么知道他是真的清醒还是装的?”公孙无我摊着手,“而且就算是真的又如何?那也只不过说明他已经控制不了赤魂石,赤魂石继续留在他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发作。我身为蜀山掌门,绝不允许这种事再次发生,所以必须把丁隐带回来严加看管,以防他再做出危害蜀山的事。”
周青云还待反驳,却听陵越淡淡地道了句:“公孙掌门言之有理。”
公孙无我略略睁眸,稍感意外。
周青云不解急道:“陵越大哥……”
陵越以眼神安抚,复又向公孙无我道:“丁隐此前因遭受重创令赤魂石元神趁虚而入,的确做了些有悖正道的行为,但念在其并非出自本心,还望公孙掌门多加体谅。”
公孙无我抬着眉瞧陵越:“原来陵越掌教今日前来是为了给丁隐求情啊。可是擅自将人留在天墉城,这似乎算不上光明正大吧?”
陵越无视话中的指责,坦然道:“丁隐为赤魂石所累险些坠入魔道,我不忍心看他继续受此折磨,公孙掌门所担心的不过是赤魂石再次作乱,如果丁隐将赤魂石归还蜀山,是否可以让他就此离开并对先前之事不予追究?”
公孙无我若有所思地挑起眉眼:“我倒很是好奇,既然不是为了赤魂石,陵越掌教为何会对丁隐如此关心?堂堂天墉城掌教亲自登门跑到我们蜀山来挖墙角,这事就算传了出去,恐怕都没有几个人会相信。”
陵越淡淡一笑,一派泰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要的是赤魂石,而我要的,是丁隐。”
公孙无我唇角上扬,眼中盛着莫名笑意:“你对丁隐还真是有情有义啊。”
陵越淡着眉眼:“我只是想大家各取所需、皆大欢喜罢了。”
周青云从旁听得心急,但想着陵越绝不可能跟公孙无我做这种交易,欲言又止,兀自颦着眉静观其变。
公孙无我瞅着陵越,少顷,忽然仰首大笑起来。
周青云和诸葛紫英立时凝神戒备,而陵越依旧端然稳坐,神色不动地望着公孙无我。
公孙无我作势用手指拭了拭眼角,仿佛笑出眼泪的样子:“陵越啊陵越,从前我竟没有发现你的演技居然这么好,我差点儿都要信以为真了。”轻甩衣袖,笑望过去。“你以为我真看不出?你在这儿跟我一本正经地说了这么多,不过是想拖延时间,好让丁隐有机会去栖霞峰救人。”
“公孙掌门何处此言?”陵越神态自若,“方才你也说过与青云她们只是意见不合,并无大的矛盾,想来大家把话说开也就没事了,又何来救人一说?难不成……”略略凝眸,语声不着痕迹地淡漠了几分。“当真如两位师妹所言,你把诸位长老和一众弟子全都软禁在了栖霞峰?”
公孙无我远远盯视着陵越,面上神情微妙地变化,一字一句地道:“你们今天来——不就是为了他们吗?”说着站起身,一步一步缓缓走下来。
“你们以为在这里牵制住我丁隐就能有机会?自从上次被青云不小心逃了出去,我就更改了阵眼的位置、重新加固了封印,这回可没那么容易破解。你们知道我为了迎接丁隐特意安排了多少弟子看守吗?要想破除封印就只有先解决掉他们,我倒要看看他为了救人会不会再一次大开杀戒。”公孙无我张开双臂,脸上充满了期待与兴奋。
公孙无我的样子越是兴奋周青云的心就越往下沉。
一旦大开杀戒,丁隐只怕会再一次坠入魔道,到时候就再难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