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追风》菜籽飞了

42、往事、回忆和师妹

　　暗室内，夏秋雪的嘴张张合合几次，可声音却在喉结处转了几回又被硬生生咽了回去，文小小站在一旁，盯着他，光影在他脸上摇曳，明暗不定。

　　夏秋雪不愿去看她，也不愿去看画中人，哪怕只是一眼，也会让他痛彻心扉。他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烛火上，看着它们扑腾、燃烧，化作滚烫、发亮的亮珠，一溜滑落，再慢慢凝结悬挂腰间，最后一缕白烟曲折上升。
　　哎——
　　夏秋雪最终发出了一声叹息，仿佛将胸中的全部气息都随着这一声宣泄而出，就如同烛火最后幻化的那缕白烟，消散在了暗室的每个角落。
　　他深深吸满一口气，涨得胸膛都快撑破一般，这才憋出了一句话：“画中人名叫秦倾，是我的师妹。”这个名字一直深埋心底，如今一被翻动、触及让他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如同心里最深处的那根弦，一旦被勾起，如同暗潮涌动，汹涌澎湃，一层高过一层的拍打过来。

　　文小小见他终于搭话，接着问道：“那岂不是也是我师傅的师妹？”
　　“不，你师傅乃本门最小的师弟。”
　　夏秋雪转头看了一眼文小小，又撇开眼睛不看，这才接着说道：“我，秦博，秦倾三人共同拜在无量先生——龚凡生的门下，那已是六十年前的事了。”。
　　他的目光又扫过烛火，眸子也跟着火苗上下串动，文小小静静听着，也不打断。夏秋雪怔怔出了一会神，又将目光转到画卷上，徐徐讲道：“秦倾和你师父乃一对孪生子，那日师父云游回山，我至今仍是记得，记得他们是那样的，那样的完美。”夏秋雪的思绪翻腾、一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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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年前，月苍山，翠竹林。
　　夏秋雪的清风剑诀已习炉火纯青，一招清风吹渡似风吹卷树叶，一剑便贯穿了五片竹叶，其后剑一抖一挽，飘然收招。
　　那一年他15岁。

　　夏秋雪一向是自负的，作为无量先生——龚凡生的唯一弟子，他自然有傲人的资本，就连名满天下的归尘大师见过他以后也连连说了三个好字。
　　等到师傅云游回来，见到自己能将清风剑诀有此小成，一定十分高兴。夏秋雪站在林中专注的看着剑上的五片竹叶，回想起师傅临走所说，清风吹渡这一招练时要不急不慢，时疾时缓，慢中有快，快中有慢，一剑能贯穿十寸木板算下成，一剑能贯穿百炼之铁算中成，如能一剑贯穿游走软物方算小成。

　　夏秋雪心无旁骛的看着手中的剑，少年的自负、自傲在他的脸上表露无余，他全神贯注根本没注意到一人已经站到了身旁，他回过神来，挥剑直刺而去，剑却被两根手指夹在了半空，待他看清来人正是师傅时，面色一红，连忙收剑，下跪说道：“徒儿莽撞，请师父责罚！”。

　　龚凡生手指一捻，那五枚竹叶就被他夹在了手里，他看着手中的竹叶，又看了看跪着的夏秋雪，点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轻轻托了一把，夏秋雪便低着头站了起来。
　　“你以后做事可不能如此莽撞。”龚凡生虽然话语严厉，可面色含笑，也只是说说而已。
　　“弟子谨记。”夏秋雪仍是低着头。
　　“嗯，你能一剑贯穿五枚竹叶，这招清风吹渡使得当算小成，能在为师下山的短短两月期间练成也实属不易，想当年为师可是用了三月方才练成的。”说到夏秋雪的悟性和造诣，龚凡生的笑意就更加明显了，夏秋雪听到师傅夸奖，这才高兴的抬起头来，将刚才的责备抛诸脑后。

　　他一抬头，却恰好看见了那个人。
　　几十年后，他仍然记得，那怯怯躲在师傅身后，探出身来的那个黄衫少女，他只是呆呆的盯着，恐怕呼吸稍重就会惊走了她。
　　师傅身旁一边站了一人，两人面孔相差无几，一个着女装，束了两条小辫，系的明黄丝带，身穿同色纱衣，面颊绯红，正怯生生藏在师傅身后半躲半掩的上下打量着他，显得十分害羞。另一个束了童子髻，着了一身月白长衫，先是仰头看了看师傅接着又看了看夏秋雪，一双大眼炯炯有神。
　　“这是秦倾，这是秦博，是为师此次下山新纳的两名弟子，以后你就是他们的大师兄，可要好生教导他们才是。”
　　“弟子遵命！”夏秋雪怔了半刻才回过神来，毕恭毕敬的答应了下来。从此这两个妙人就是自己的师妹和师弟了吗？夏秋雪的心里不免高兴的想到，以后山中的岁月有他们相伴，定不会如此寂寞了。

　　龚凡生常年四处云游，所以这教导的事几乎都交给了夏秋雪，一晃三年过去了，夏秋雪已经成长为一名翩翩少年，而秦倾和秦博也已经年满十五，秦倾出落得更加灵动、绝尘。

　　“师兄，你偏心！我与弟弟同是三日前修习清风剑法，为什么他却会使六招，而我才会三招？”秦倾撩开挡在自己面前的竹叶，面颊绯红的嘟嘴假装生气。
　　“那师妹觉得要学什么新的本事才能弥补呢？”夏秋雪温柔的看着她，秦倾的资质本就不高，她自己也是知道的，所以经常找些理由让夏秋雪教导她其他的本事，不外就是小孩心性贪多好玩而已，夏秋雪往往见她佯装生气便会遂她心愿。
　　“那你得容我想想。”见到目的达成，秦倾立马高兴的拉住夏秋雪的笑道：“还是师兄待我最好！”。
　　“你啊！别又给我出难题哦！”夏秋雪揉了揉她的头
　　“知道——啦！”秦倾缩了缩脖子，偏头让了开去，又嚷道：“师兄，别老揉我的头，我又不是小孩子。”说完一溜跑出了竹林，夏秋雪远远看着，直到明黄衣衫化作一小点被完全遮挡住，这才满眼含笑的继续练起剑来。

　　秦倾坐在竹凳上，看着夏秋雪将一套剑法舞得行云流水，嘟嘟囔囔的小声说道:“为什么就我老是记不住招式？”说完又拍拍脑袋继续说道：“我太笨了！哎呀呀，怎么办嘛！”双手一阵乱舞，随后叹了一口气，双手支起脑袋，盯着自己的鞋尖发起呆来。
　　“小笨蛋，在想什么？”
　　“怎么师兄也叫我小笨蛋？”秦倾作势就要起身，却被夏秋雪按住脑袋揉了几把。
　　“师兄——”秦倾不满的叫着。夏秋雪忍不住大笑起来，这三年他大笑的次数比以前十五年的都多。

　　“对了，师兄，你不是答应教我新东西？”
　　听到秦倾让自己教新东西他就心有余悸，上次是什么来着？对了，教她五行阵法，可她却把秦博困了一天，然后自己进去也被困住。上上次嘛，教的归魂针，却插得秦博差点瘫痪……这次……又会要学什么？
　　“师兄，你教我弹琴吧？”秦倾一脸的渴望。
　　弹琴，这总不至于出什么纰漏吧？夏秋雪听她提出要求，立马松了一口气，连声答应下来。

　　“这曲名叫“无仙”，讲究前平后扬，先慢后快……”夏秋雪看着和自己并排而坐的秦倾，细心的指导着，秦倾似乎也学得是模式样。
　　“相爱的两人有一人成仙，明明有仙怎么会叫无仙呢？”秦倾弹奏完毕侧头询问道。
　　“仙人已走，自然是无仙了？”
　　“仙人已走？没人会记挂他吗？”
　　“也许留下的和飞走的都会非常寂寞。”
　　“也有可能没成仙的那人真心希望飞走的成为仙人，最后得幸福呢！对吧！？”
　　“分开还有幸福吗？”夏秋雪望着秦倾，和你分开，我就不会有幸福可言！
　　……

　　还记得她总是喜欢跟在他身后叫她师兄。
　　还记得她总是不喜欢他揉她的头。
　　还记得她总是喜欢缠着他问东问西。
　　还记得她总是不喜欢他叫她小笨蛋。
　　月苍山，竹林，无仙。
　　即使能做神仙，也不愿与你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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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三人在月苍山上共同学艺，我同师妹情深意厚，本也是两情相悦的，那里知道！”说到这里夏秋雪猛的一拳砸在桌上，惊得文小小的心猛然一跳，再定神看他，一脸的暴戾之色，是想到何事让他起了如此变化？听他刚才所说，他的武艺不在师傅老人家之下，又为何江湖只传闻他的医术而非武艺呢？那名叫秦倾的女子到底和自己有何关系？
　　“如果不下山，如果不遇上他，如果不是为了给师妹疗伤！”夏秋雪的神情几近癫狂。
　　“师伯！”文小小小心翼翼的轻声唤道。

　　暗室又归于一片沉寂。
　　“师伯，后来怎样了？”文小小见他终于平静下来，开口询问道。
　　“后来……哎，我累了，你先回去吧。”夏秋雪手捂额头，一脸的疲态。
　　“那，邱大哥的毒……”
　　“你去吧，容后再说。”夏秋雪闭上双眼，似不想在看她。

作者有话说

　　万年更新王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