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小七》云小七

26、灭门之灾（四）

　　莫大来的时候，云小七刚刚穿好衣衫。本在门口偷窥的人已经瘫软在了地上，这倒不是云小七多么国色天香，而是云衫气势压人，吓坏了那孩子而已。
　　“如何？”云小七问。
　　“云庄主果然不同常人。”莫大开口时嗓子已经有些沙哑，十年前，莫大就见过这云衫，那时他就坚信，这世上，没有人能配得上这衣服，可是今夜，眼前这位看上去分不出前后，分不清男女的女娃，竟然把这举世无双大气磅礴的衣服，穿的如此平凡。
　　“云庄主的意思，莫大明白了。”
　　说着，莫大浑厚的掌力击向云小七。
　　云小七只是笑着，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根本没有受伤的痕迹。
　　这一掌，本是莫大倾尽全力的，他不知道云小七底子如何，只认为自己唯一的机会便是这出其不意的一击，若是云小七没穿上这云衫，此时吃不住这一掌，但是云衫不仅仅是样子大气磅礴，而且实用的很，刀枪不入，外力不侵。
　　“上官雄看错了你。”云小七的笑里，带有一丝鄙视。因为她的眸子太清澈，所以莫大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不如人的惊慌与落魄。
　　“云庄主可愿听我说个故事？”莫大不敢在抬头看云小七。
　　“不愿意。”
　　莫大终究只能是一个武夫。他武功盖世又如何，他善于练兵又怎样，天生武将，却不会做人，这才是最大的悲哀。
　　云小七不愿意听他的任何辩解，因为在莫大的表情里，有种叫做对错的东西。本身，这世上的事情，就没有对错可言，只有利益一致，与利益冲突之说，所以云小七不愿意与这种执着于是非对错的人交谈，价值观不同，谈什么都是扯。
　　“云庄主留步。”莫大一情急，拉住了云小七的手。这是普通人的脉象，她不会武功。莫大的脸上立刻浮现出被骗的愤怒。硬生生的折断了云小七的手腕。
　　“庄主！”下人们从来没见过如此愤怒的莫大，事实上莫大在自家院子里，向来和蔼的很。
　　“名震天下的紫云山庄云庄主，竟然是不个不会武功的女娃，传出去，紫云山庄怕是颜面无存！”莫大得意的笑了。
　　“是你欺负一个不会武功的弱质女童而颜面无存，还是紫云山庄庄主虽是不会武功的女娃，却依旧可以在江湖上人人敬佩让你觉得颜面无存？”云小七虽然手腕吃痛，但依旧笑颜明媚。
　　好一个口吃伶俐的丫头。
　　莫大今日只觉得是受了奇耻大辱，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发泄。
　　“庄主，无炎公子来了。”一个下人匆匆跑来附在莫大的耳边说。莫大的表情一下子柔和了许多。
　　“挑了她的手筋脚筋，扔进地牢，好好看着，绝对不能走漏一点风声。”莫大看了一眼云小七，踏出了客房。
　　他本以为，在自己踏出客房的时候可以听到云小七痛不欲生的叫喊，可是没有，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背了。于是又折了回来，客房满地的鲜血，云小七脸色苍白的蹲坐在地上，依旧是那笑容，那眼神，让莫大胸口又一次的集聚了无限的愤怒。

　　莫大记起了十余年前，自己和上官家两兄弟还是少年的时候。那时候，内乱未起，国泰民安。上官家是世袭的朝廷武将。莫家是江湖上人人敬重都想派去学艺的江湖大家。
　　他们三人曾经亲如手足。
　　上官峰多病，不善习武，总是在河边看着莫大与自己的哥哥过招。
　　十年前，内战前夕，上官雄与莫大同时应招进京。
　　大殿之上，老皇帝只是嘘寒问暖，说了声两位辛苦了。便没了下文。皇宫无聊，莫大便去了京城夜坊，那时的夜蓉绮，还没有名满京城，艳压群芳，只是刚刚情窦初开的少女。莫大许了她无数的海誓山盟。他要与她长相厮守。
　　怎奈有一日，夜坊来的一位大主顾，要包下名不见经传的夜蓉绮。夜蓉绮也便是从那一刻起，成了京城才子，人人向往的温柔乡。
　　包下她的大主顾，正是与上官雄同来的老皇帝。
　　夜坊隔间。
　　老皇帝饮了一杯酒，眼睛微闭，慢条斯理的说了一句话：“等紫云山庄的事了了，就要出兵南下了。”
　　莫大一听要出兵，一脸兴奋，马上请缨。
　　老皇帝却摇了摇手中的酒杯，没有说话，反倒是让夜蓉绮又为他倒了一杯酒。
　　莫大心下疑惑，于是抬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老皇帝那似嘲非讽的眼神。
　　“雄，你如何看？”老皇帝问一直不语的上官雄。
　　上官雄没有开口，只是看着酒杯。这急坏了莫大，赶忙踩了他一脚。上官雄抬头，看到莫大殷勤的眼光，忽然莫名的有些难过。
　　“莫兄既然喜欢这位蓉绮姑娘，不如娶回家去，过日子可好？”上官雄终于开口了，只是这话一出，莫大却千万个不解。为什么？男儿志在立功杀场，你却要我儿女情长！
　　老皇帝看着上官雄，满意的笑了。
　　夜蓉绮也面色绯红，瞧了一眼莫大，却发现他满脸怒气。夜蓉绮甚是不解，可以逃脱这乱世，可以不问官场险恶，有何不可。有上官雄这样的兄弟为你担下了一切险恶，你又在愤怒什么？那分明是得不到功名利禄的愤怒。只是那时的夜蓉绮不懂，只当莫大是为了兄弟情深。不忍上官雄步入险恶官场。

　　老皇帝和上官雄离开夜坊以后，京城连下了三天三夜的大雨。
　　那日的雨，似乎已经可以把京城的街道蓄成小池塘。莫大就坐在雨里，觉得天下的雨水是为他抱不平。
　　“莫公子。”夜蓉绮撑起一把上好的镀了油面的绸缎伞。
　　“你滚！”莫大此刻根本不想见到这个女人。
　　“公子。”夜蓉绮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都是你的错，要是没有你，今天可以出征的人是我，是我！”莫大满眼的愤怒，仿佛夜蓉绮是瘟神。
　　“公子，上官将军是为了你好。”夜蓉绮说道。
　　“为了我好？”莫大满腔的愤怒来不及宣泄。只觉得愤怒里还有不解和委屈。为什么他与上官雄同时进京，论武功他次次都赢上官雄，为什么带兵出征的人是上官雄而不是自己？他拔出腰间的剑，向夜蓉绮刺了过去。
　　没有躲闪，大雨倾盆，再浓的血水也被冲淡的快要看不清颜色。
　　莫大头也不回的走了。

　　莫洁比武招亲，招到的是上官家的大公子，上官修。
　　这日的莫家前堂，上官修带着聘礼来访。莫大乐的合不拢嘴，莫洁脸上也洋溢着掩盖不住的幸福。
　　这已经是云小七失去踪迹的第三日。
　　四月那日受云小七之命，寻到上官宅，苏州上官宅其实与京城上官雄家的构造无异，应该是出自同一人的设计，所以四月很容易找到了上官竹月。却不想，那丫头武功高的很，几个回合下来自己也没问出什么，倒是她虽然功夫高，但似乎并没有什么经验，也不想惹出上官家的人，所以两人心照不宣，交交手，就各自撤了。
　　四月再回到莫家的时候，只在莫家客房处，看到了一群下人在擦地，地上的血迹一直延伸到庭院。四月隐约觉得，出事了。
　　四月虽然担心云小七当真遭遇了什么不测，但是找人的事情，谁也比不过赵轩枫，更何况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苏州城，以及武将云集的莫家。

　　今日一同来提亲的，还有上官映雪，武瀚，四月。莫大看到四月时的表情，明显僵滞了一下。仅一个停顿，武瀚和四月心里都明白，云小七在这里出事了。

　　“这位是？”莫大问的自然是美到倾城的上官映雪。
　　“这位是我表姐，上官映雪，旁边这位是我姐夫，紫云山庄的武二爷，这位红衣姑娘，是武二爷的亲妹妹，四月。”上官修一一介绍道。
　　紫云山庄的人来了，他等了三日，整个莫家日夜轮守，等到的竟是这样的来访。来的光明正大，反倒是让莫大措手不及。
　　“莫伯伯，家父今日有书函一封，要我交给莫伯伯。”上官修说着递上了一封信，转而又附在莫大耳边说了一句，“今夜子时，家父造访。”
　　上官映雪果然是美人，传闻自从名满京城的夜蓉绮被紫云山庄的云庄主收了之后，这江湖上，人人都盼望能娶到美到看一眼就难以忘怀的上官映雪。莫大也本以为云庄主收了夜蓉绮，可是夜蓉绮只是紫云山庄的四姑娘。
　　几个月前，听闻云庄主要娶上官映雪，天下男子竟然没有一个为四姑娘惋惜，反倒觉得只有名震江湖的紫云山庄云庄主，才有资格娶如此佳人。
　　可是让人不解的是，如今这喜帖下了，新郎的名字不是云庄主，而是武二爷。

　　莫大此刻自然是明白，云庄主是女流，自然娶不了上官映雪。那夜蓉绮呢，那日滂沱大雨，他虽然气愤恼怒，但那一剑刺的可是不偏不倚，直取夜蓉绮的性命，她怎么又活下来了呢？此时的莫大，看着美的不可方物的上官映雪，忽然想到了那年的夜蓉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