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烟(上部)》袁子弋

68、第六十七章

　　查抄
　　伊宁舒服地躺在嫣红阁的一见暖阁里，突然一阵嘈杂让他睁开了眼睛：“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吵？”
　　“大人，宰相大人亲自来查抄了，您快起来吧！”碧桃早已手脚麻利地穿好衣服，还要赶上来帮他穿戴。
　　伊宁推开她，极不情愿地坐起来：这个谭贡到底要干什么？一天到晚地没事找事，怎么突然又查抄起妓馆来了？发什么失心疯？弄得自己连觉也睡不好。他是不是专门来挑自己的麻烦啊？真是的，也不怕得罪人，在这妓馆里的达官权贵又不止是自己一个……想到这里猛然间醒了，忙走到对面的门前，敲敲：“醒了吗？”
　　珂儿打开门：“早醒了，公子正着急呢！”
　　看着焦急的珂儿，伊宁安慰道：“你服侍公子睡下，别怕，有我在呢！你告诉公子安心好了，明日一早还要上朝，不必为这些小事犯愁。”
　　珂儿点点头关上房门，而后屋里的刚点亮不久的灯又熄了。
　　伊宁转身往楼下走，底下已经是一片灯火通明，谭贡正身穿官袍站在正中。
　　“谭大人，你好大的官威啊！”
　　谭贡仰起头正好看到只穿着亵衣的伊宁正玩味地冲自己笑，发丝散在英俊的脸旁，胳膊搭在楼梯的栏杆上，赤裸的双脚一前一后地蹬踏在栏杆下，一副玩世不恭、浪荡自得的模样，哪里有一点御史大夫的样子！原本已经安静的妓女又骚动起来，更有几个还毫不知耻地抛了媚眼过去！
　　“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什么样子？你睡觉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吗？”
　　“哼，我就算是，也不会到这种地方显露出来。”
　　“哎，亏你还读了那么多书。圣人云：‘君子，事无不可对人言。’既然如此，你我都是晚上穿着亵衣睡觉的，你扰我清梦，我穿着亵衣出来见你又有什么不成样子的？”
　　“圣人的话可以这样解的吗？也不知道你是读的什么圣贤书！”
　　“哦，我可是先皇的伴读，所以读的所有书都是和先皇一样的。”
　　“你——”
　　“谭大人，别生气吗！大半夜的，你跑来这里不累啊？快回去睡觉了，明天大家都还要早朝呀。”
　　谭贡手一甩：“本官今天就是来查抄违纪糜烂之徒的，还有二楼未查，怎么可以回去！”
　　伊宁叹口气，走下楼：“你得了谁的命令来查抄啊？”
　　“本官就有这个权力！我大魏刚刚大战初顿，国力不富，正是应当消弭奢侈糜烂之陋习之时，尤其是官员之中，更应该三思慎行，更何况——”谭贡瞪了伊宁一眼，“朝中早有声名狼藉之徒不知自爱，惹得一些官吏及子弟群起而效之，再不整顿，我大魏将有何吏风可言？”
　　伊宁一听，恨不得掐死他：“你说谁声名狼藉、不知自爱？”
　　“说谁谁心里有数！”
　　“你！好你个死谭贡，专门爱找我麻烦是吧？”
　　“你倘若洁身自爱，我想找也找不到。只是你一人糜烂就罢了，竟惹得上下效仿，如今官宦来此，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以至有家不归，专门在这种肮脏地方做些狗苟蝇营的事，不是不知自爱是什么？所以有的人简直就是‘害群之马’！”
　　“你——”伊宁已经气得浑身如筛糠一般，“我就不信今天你敢查抄到底！”
　　“我谭贡说到做到，非查不可。”
　　伊宁突然抱住双臂，嘴边荡开招牌式的邪邪笑容：“你今天肯定不会查抄的！”
　　谭贡见他笑得别有含义，似乎十分笃定，心里一沉，嘴上却不服输：“何以见得？”
　　伊宁贴近些：“因为上面有你不能也不该查抄的人。”
　　“谁？”
　　“你说呢？”看着谭贡脸色微变，双手紧握，伊宁得意非常，在谭贡耳边道：“不错，就是兰陵王爷。”而后站直笑眯眯地看着面无血色的谭贡：“真的？”
　　“当然，都呆在这里有五个月余了。你还查抄吗？”
　　谭贡低下头，过了片刻，才略有愤恨和不安地说了一句：“我们走。今日的查抄至此结束。”言罢和一队兵丁夺门而去。
　　伊宁满意地伸个懒腰：“啊，都睡吧！瘟神走了。”所有人都哄笑起来。

　　谭贡躺在榻上辗转难眠，眼看已经过了三更，仍毫无睡意：王爷贵为摄政王，怎么会去那种地方？而且王妃新丧不久，王爷又是至情至信的人，这怎么可能呢？猛然惊起：“伊宁一定是在骗我！”不觉愤恨起来：好啊，伊宁，你我的纷争是你我之间的事，你为了自保何以能拉王爷下水，毁人清誉？好大的胆子！竟敢说王爷在那种地方私混了数月，你安的是何居心？王爷是夏侯丞相的孙女婿，你这么说不是在玷污敬嫔娘娘的名誉吗？人都死了，你还不放过夏侯家的最后一个女儿家！
　　一想到恩师夏侯家的灭门之恨，谭贡不禁血气上涌，更睡不下，干脆起身想提早上朝直接面见皇帝参伊宁一本，可转念一想，皇上才是个几岁的孩子，平时一直是伊宁和王爷辅佐左右，自己名为宰相，实则与皇上之间仅有君臣之名，实在不算得亲厚，自己莫名参奏伊宁行为不端、毁谤王爷，小皇帝怎么会相信？到时恐怕不但不相信自己还会招致皇帝的怨谤，实在不智。可是在大魏能压住摄政王爷和伊宁的除了皇上谁还会有这个本事？想了片刻，脑中一亮——冰臣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