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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险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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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下悬着的宫灯里面,烛火明晃晃的燃着,上面罩着的红纱鲜艳耀目,透出的暖暖红光由半支开的锦窗轻缓的洒入室内。
红色的烛光映在归朗脸上,仿佛灼热了她的脸颊,她心跳一点点的加快,呼吸有些急促,又臊又尴尬,不可置信的问道:“你,你这是何意……”
别以为是皇子,就可以仗着身份压人,对她心怀歹意!她,作为举止得宜、尚未出阁的闺秀,小命可丢,清白不能不保……
怕吓坏她,胤禛有些恋恋不舍松开了手指,嘴角勾起邪笑,惑人心神:“放心,我并无歹意。快躺下入被。”
末了,见归朗瞠目结舌的望着他,一脸震惊怀疑,胤禛峻伟而立,眸光如玉,柔和坚定,温文闲雅:“相信我。”
听得那句“相信我”,说不清为什么,归朗只觉得脑袋哄得一声,莫名的一乱,似搅成了一锅浆糊。
咬咬唇,像是受到诱惑般,她不由自主的应道:“好。”
胤禛轻声一笑,雅眸含春,如熏风一阵,抚过归朗心底:“彦岑……”
不过,很快,归朗就后悔自己的决定了……
她的清白啊……
当胤禛打下轻薄的山水纱帘,钻进天青色木兰锦衾,半撑起身,将归朗裹在他身下时,她才发现原来这张红木雕刻、螺甸镶嵌的床这样狭窄。
但也知道,胤禛这种姿势正好能挡住外面望入的目光,似乎不过一人躺在床上。
她侧过脸不敢看胤禛,只是他那近在咫尺的湿热气息不断喷薄在颈侧,让她心跳急剧,只能深深深深的吸气呼气,脸上似烧了柴火滚了油,越发烫热:要是他敢戏弄她,她就要把他碎尸万段,她对天发誓!
室内越来越安静,安静的只听得见彼此“嘭、嘭、嘭”的心跳声…….
紧紧帖服的触碰,灼热贴合的柔软,让胤禛能清楚的感受到归朗的身形.
细腰若柳,环住时触感极好,小臀 微微翘起……
下意识的,胤禛挪了挪身体,尽量保证不与归朗接触,可,浑身却是压制不住的,越发臊热。
他极力克制自己,提醒自己要自制。
试图将注意力转移,可,此时的他本正处血气方刚的年岁,越是这样,越容易将感官全部都集中到触觉上。
于是……呼吸越发沉重……
许是不想叫别人发现,今天胤禛身上并无熏香味,可归朗却觉出了一股清新独特的男子气息,浑身的热度持续攀升……
想别的,想些别的……
对,看不出,金尊玉贵的他这样体贴,注意不让他腰间揣着伴身的兵器,抵住她。
以她专业的眼光,他穿白袍应当好看,气质儒雅雍贵,一身风流。
他身姿昂藏高大,似乎,如果撑在她上方,能将她整个人覆盖……
就是太瘦了些,如果紧紧拥抱,会不会太咯得慌……
为何要想这些,难不成……
我对他动心了?!……
轻轻咳了几声,归朗烧着脸,压低声音问道:“那个,到底是什么人,要杀我?”
胤禛深吸口气,晶亮的夜眸灼灼如烧,声音沉沉,回答简短:“内贼。”
一时,又静了下来,胤禛想起什么,呼吸滚烫,语气略带关切,问道:“怎得瘦了?我不是交代府上的南方厨子给你做杭州菜么?吃不惯?”
闻言,归朗心底泛起丝丝温柔的涟漪,不由,转眸望向胤禛,一时,杏瞳对深眸,目光胶凝,不稳的气息交织……
半晌,两人才似意识到什么,倏地同时偏头,归朗故作镇定,结结巴巴道:“不是,挺可口的,谢谢你……可是,为何今晚是你亲自来擒内贼?”
虽不停的说着话,可眼前,却始终挥不散他那双漾着波光,灿如星辉的深眸。
胤禛未答,归朗屏住呼吸,静静候了片刻,小小耳道却流入了胤禛一声压抑的轻叹:“你手无缚鸡之力,我不放心你……”
心湖荡漾,归朗唇角带笑,正欲回话,却不料胤禛墨眸忽紧,在她唇上竖上一指:“别说话,他们来了……”
半开的窗户被轻轻阖上,微微露出一道缝,一个小竹管从缝隙处穿过来,继而,空气中渐渐飘荡弥散开一股近似于焦枯的气味,正是迷魂烟。
归朗心一紧,正犹豫着要不要拿出压在枕头底下的那条红色小肚兜蒙住胤禛与自己的鼻嘴,胤禛已然迅速的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瓶,往自己与归朗鼻尖滴了几滴药水,指尖抚过归朗光洁的冰肌时,心中一阵酥麻。
胤禛将发辫打散,流水般的乌丝铺陈在枕间被上,隐藏起自己的脸,半侧身子掩护住归朗。
归朗反应也不慢,靠紧胤禛,身子往被子里缩,将自己整个头都埋入被中,额头正好抵住胤禛的胸膛。
于是,胤禛只觉丹田的热气越发往上升……
归朗的身子也愈来愈热……
只,两人都知兹事体大,一时间,都不发出声音,以免惊动窗外之人。
约摸过了一炷香时间,门缝处发出细微的嘎吱声,不多会,门闩突地跳了起来,一道光影投注地面,伴随着一个人影的忽闪而入,动作利落的截住即将坠地的门闩。
“进来!”破门而入者压低声音道。话音落,门外极快的跳入一个人。
胤禛紧蹙眉头,细细聆听,原本过于削瘦淡漠的面容更显冷厉,深不见底的俊眸中掠过一抹森寒阴鸠。
闯入者瞠目张望了一圈,紧接着大步走到锦帐边侧耳听了会,微微掀开幔帐,上下打量锦被。
胤禛早有准备,将锦被捂得更加严实,以防被他们察觉出床上有两个人。
“怎样?”一个鸭公嗓响起。
听这声音,归朗暗忖,此人必定是个太监……
小心肝扑通扑通,她仿若预见到有什么隐藏在天家光环下的波谲云诡,皇墙厚幕后的鬼蜮阴谋即将被展露于眼前,心中即害怕,又是激动,更有一种安定,来自胤禛宽厚坚实的胸膛。
忽而一个闪神,不知他的怀抱,与亚东的相比,哪个的更加温暖……
完了,走火入魔了……不能再想了……
正心绪纷乱,归朗颈项间忽而一麻微疼,心中咯噔一声,额上冒出冷汗,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四爷竟然点她的穴?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不及多思,她连忙暗中运功,以冲破穴道。
“睡熟了,那两个丫鬟呢?你处理好了吗?”另一人的声音也甚是粗噶。
“我办事你放心。点灯吧,眼下府里的大部分侍卫在前头宴会守护着,这院子里应当没其他人了。”
“嗯。咱动作得快些,没得让人抓住了。”
几声打火石声音响起,房内微微一亮,接着,轻微的翻找声响起。
“你肯定这人是四爷召入府中临摹孝懿仁皇后画卷的?哎,上回李四就那样死了,连有无完成任务也不可得知。”
“依我看,八成是得手了的。不然,这贝勒府上不会没来由的突然从外买入那样多作画原料。原本,我也不晓得这事儿,但你也晓得,我跟库房的王柠亲近。那日与他吃酒,他一时嘴快说漏了这事,我就疑心上了。
再者呢,四爷平日里最爱的去处就是这小院,为啥这些日子却来的少?
我一查,没想竟是搬了个人进来,还是个男的。
兄弟啊,这四爷不比太子,不晓得那龙阳之欢,分桃之乐的妙处,因此,我估摸着,不能是金屋藏娇。
把事儿上下一连,我这细一寻思,这人必定是来临摹画儿的。”
“那主子是什么意思?”
“主子叫咱两先查实这事儿,若果真是临仿孝懿仁皇后遗作的,便是大妙。
这事儿我只跟你一人说,主子前儿才探出前些日子四爷去天津时,查出了上回为了给主子过寿,天津府上那班官员送上去的礼单了。
只可惜……哎,他娘的,如今四爷的书院严实的紧,内言不出,外人难入。唯有抓住这毁画之事作为把柄,往后也好多个压制他的砝码。拉不拢,也不能让他坏咱们。”
“哎,现下,主子在朝廷也是千难万难,诸多掣肘啊。”
然后,两位太监万分幽怨的一叹气,胤禛顿觉得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看这样子,是个临仿造假的主,但似乎还未着手临摹。”
“不碍,确定了孝懿仁皇后的画已毁便是大功一件。时辰不早了,咱还是快回去!”
“嗯!走!”
那两个人走后不久,胤禛支起身子,微微侧头,俯视归朗一会,气血奔腾间,终归忍不住,垂头含上她小巧莹白的耳垂,立时又像触电般偏开头,心头滑过一丝内疚和失望,怎么能如此孟浪……
眸含歉意,轻声道:“岑儿,方才是为着你好,才点了你的穴……明日清晨,你便能醒来。”
起身离去时,他却未曾注意到,归朗的脸色已经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半壁明月西,灿星隐流云。
归朗记得初到杭州时,有一日,娘亲精神甚好,抱她在怀中,唇际带着一缕薄凉的笑意:“朗儿,人这一辈子,笑的时候,心中可能怀着恨;恨的时候,或许能做的只是哭;哭的时候,却又带着笑。谁又能分的清,到底是笑是哭?谁又能分的清,究竟是爱或是恨?这个世界上,谁又能相信谁的真心?谁又能给谁一个地久天长的爱护?”
“可是爹爹对娘和我很好啊。”她反驳道。
清澈的阳光柔和的洒落在娘如玉脸颊上,使得她整个人都似被晕染般,有种随时要消失般的孱弱透明:“傻孩子,世间诸事,就好比无根之花,好比那易碎的瓷器,好比帝王的恩宠,终归是不可靠,难依难凭,你以为把在了手中,可不过轻轻一吹,便灰飞湮灭。命运变化,不过是一个转弯,曾以为确凿无疑的一切,便消失无痕。”
一切,皆不可信……
归朗掀开锦被,轻轻撑起身子,脱力的靠在床柱上,心中如冰雪寒彻。
室内寂无声息的叫人害怕,她一只手按住胸口,极力克制,泪水还是失控,怔怔的望向前方那扇紧闭的门,朱红填金的颜色,在夜色中如凝固后的鲜血般暗暗发紫,触目刺心。
伪造故皇后的遗作,欺君罔上……被人知道,便是灭族的罪名……
身上一阵阵的冒着冷汗,归朗忍不住抱紧被衾裹住自己以抵抗体内彻骨的冰寒,可还是忍不住牙齿打了个颤。
画作完成,他必定会杀她灭口……
想起曾经的相处,归朗心中升腾起无法控制的绝望惶恐,一时间,无数念头在脑海中翻来覆去,他肃若青松,他丰采文雅,他慷慨卓朗,他对她随和善待,他甚至……亲吻了她……怎料,却是如此心狠手辣,心计诡谲之人……
心仿佛被重石压住,归朗几乎觉得难以呼吸,翻过身,抹干眼泪,她努力调整呼吸,告诫自己一定要镇定。
逃是一定要逃,可是怎么逃?
如果现在逃走,一定会连累胡家所有人,该怎么办,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