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尘》阿鹂

59、众里寻他千百度

　　长街上，司徒蓝萱一人默默走着。
　　“姑娘，看看这簪子吧！”小贩在身侧吆喝，下意识朝声源望去，对方手上一支血玉凤簪立即攫住她视线。
　　不可思议走近摊位，她接过凤簪细细端详，但见那小贩肤色古铜，竟是个英气小伙儿。
　　“姑娘好眼光，这簪子很适合你哦。”小贩满脸堆笑。
　　笑意在嘴角化开，蓝萱道：“老板开个价吧，这簪子我要了。”
　　小贩被她笑容晃得神魂颠倒，却不忘指向近处一家客栈道：“姑娘喜欢就直接拿走吧，反正已经有人替你结过账了。”
　　“这样啊。”蓝萱秀眉一挑，“那多谢小哥了。”将凤簪攒入发髻朝客栈行去。
　　白履一跨入客栈门槛，便有一小二跑来殷勤招呼道：“姑娘找人吧？”
　　蓝萱微一颔首，看他竟也是个健硕青年，不禁在心底暗笑。
　　只见那小二利索地将抹布往肩上一挂道：“姑娘请随我来。”热情地将她带上二层某房前摊出手坏笑道，“就是这间了，姑娘里边请。”
　　蓝萱谢过，确定他消失在走廊转角才轻轻叩门。
　　没人理会？她有些好笑地盯着门半晌，终于推门而入。
　　踏进屋内后，门自动关上，尚未反应过来，她就被两条结实的手臂从身后紧紧拥住。
　　温热的气息呼入脖间，她没有挣扎，只是静静感受着后背强有力的心跳。
　　“我好想你。”男子俊脸埋进香肩。
　　蓝萱拉下双臂回过身，见对方形容憔悴许多，不由抚上他脸颊温声叹息，“你瘦了。”
　　对方拉过她手吻一下，笑意满满问：“想我没？”
　　“恩。”蓝萱恬然笑问，“只不知你就亲自来此，会不会有麻烦？”
　　“有麻烦也得来。”男子道，“东夷大势隐秘，有些事我必须想亲自看看比较放心，更何况你还在这儿。”
　　蓝萱一哂，故作失望道：“原来不是特意，而是顺道来看我的。”
　　“有差别么？反正来的都是我。”男子笑意更深，“如何？紫婴那两个手下扮相不错吧。”
　　蓝萱莞尔，“还说呢，若我没认出凤簪，你今天非得落空，怎么梁王殿下净喜欢瞎胡闹。”
　　“哈哈哈……”夜臻麟朗笑起来，“咱们司徒将军可是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况且我信你一定记得。”说到后来，目光渐深。
　　接着将拉她到榻上坐下，关切问：“可打听到家人消息了？”
　　蓝萱点点头，脸上露出孩子气的笑容，“我不仅知道师父是我爹，还知道钰离是我妹妹哦。”
　　“啊？！你和上官姑娘是一母所出？！”夜臻麟不可置信双眼瞪大，心下却替她能苦尽甘来高兴。
　　“恩。”蓝萱颔首，幸福偎着他将旧事一一诉来。
　　最后叹道：“说起来我能有勇气和娘相认还有你的功劳呢。”
　　“嗯？”夜臻麟低头看她，一脸不解问，“我前天刚到的，难不成给你托梦了？”
　　蓝萱轻笑两声，“是在梦里啊，当时你劝我不要逃避，要勇敢面对。”
　　“就这些？再没别的？”夜臻麟狐疑地噙起丝坏笑，，见她尴尬不知如何作答，便解释道，“前些日子在路上一直心神不宁，有一夜甚至做了个噩梦，梦见你受伤，浑身浴血。”手臂不自觉收紧，“当时我不知所措，只能抱着你一遍又一遍地许诺……”
　　惊疑过后，蓝萱微感欣慰说道：“放心吧，梦都是反的，我一定会平安。”原来即便是梦，他们亦不曾让彼此孤单。
　　夜臻麟如释重负地长舒口气道：“现在亲眼见你安然无恙我总算放心了。”那种失去她的恐惧，他再也不愿忆起。
　　许久，怀中女子声音如水，打破长久的静默道：“幻氏掌门印前夜我已取到，不过上官蘅那关尚需些时日。”
　　“恩。”夜臻麟应道，“慢慢来，诸事小心就是。”
　　“帝都那里情况如何？”蓝萱再问，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由脑海中浮现。
　　“一切正常没有异动。子鱼也已入驻翰林院见习，现下虽无握笔草诏的资格，但其学士身份与王兄近臣无异。”
　　“‘拜相必先经翰林先河’，陛下真是用心良苦啊——”蓝萱慨叹，“加上师兄，现在文臣、武将我们这边都有了。”
　　夜臻麟欣然感是，后抬起秀颜柔声叹息，“只可惜少了你，我的生活却失精彩。”
　　蓝萱怔然，思念再无处隐藏：从相遇、相知到相恋，他们的心都不曾分开。青春共历战火洗礼，命运同消艰险考验，一路扶持、一起权衡，彼此欣赏、携手共渡。同样寂寞的笑容，两具孤独的灵魂，他像她，她亦是他，只有共聚时，才能算完整。
　　星眸浸蕴着无限柔情，夜臻麟这时深深道：“阿萱，无论发生何事都要爱惜自己。”披星戴月、千里迢迢来此，除了倾诉相思，他更想对她交待这句。
　　蓝萱娇躯一震，不可思议道：“在梦里，你也说过类似的话。”感动，灵犀相通又一次被印证。
　　夜臻麟微讶，轻笑问：“我还说过很多，你想听么？”
　　“恩。”蓝萱未经思考脱口而出，乍见他怪笑，不由涨红脸慌张解释，“别误会，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夜臻麟瞧她窘态，“哈哈哈……”笑倒在榻、乐不可支道，“阿萱啊，我发现你越来越有女人味了。”
　　“嗯？何意？”蓝萱恢复了冷静。
　　夜臻麟坐回，道：“就是娇羞无限会让人情不自禁……”直勾勾盯住她，眼神灼热已不言而喻。
　　不想，蓝萱却极为扫兴地‘哦’了一声，看到他挫败的表情后，却笑靥如花。
　　等笑停了，夜臻麟才道：“不能对上官羽歆这么笑哦。”
　　蓝萱一怔，涩涩苦味溢向喉间。差点就忘记另一个人的存在，那个在她面前总笑得像孩子的男子。
　　夜臻麟这时低叹一声揽她入怀道：“对不起，你心里一定很苦吧。”左手五指交握住她冰凉的右手心疼道，“说出来，也许会好受些。”
　　蓝萱一脸哀伤：知心如他，岂会不了她心中矛盾。
　　于是满怀歉疚道：“明知他情意，即使无法爱，也不想伤害他。”
　　夜臻麟轻拍她背，温言劝道：“那就放弃，随我一起回去吧，我们再另想办法，嗯？”
　　“不！”蓝萱却直起身坚定道，“到目前为止，事情都进展得很顺利，我不想因为一己犹豫中途言弃，况且只要断开幻氏援助，陈王和东夷必定裂隙。”
　　夜臻麟无奈长叹，“我夜臻麟何德何能，得你真心至此。”
　　蓝萱淡淡一笑，从怀中掏出那只锦囊道：“那司徒蓝萱又何德何能，得卿赠护命龙珏，许诺今生只娶我一人。”继握上他手深深道，“我知道这玉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即便你有天会负我，我亦无怨无悔。”她没有世俗狭念，当真爱来时，勇敢地追求，无悔地付出。
　　夜臻麟心灵剧颤，猛然拥住她誓道：“不会的，绝不会有那天！我保证今生只爱你一个！”他爱她，心中默念过无数遍，今天却是第一次说出口。
　　尤记相识之初，她迎风策马，飒爽清笑，用一虹光剑，夺摄了晨练中的千万军士。
　　她潇洒自信、品性高洁，崇明真我的追求震荡着他所有神魂。
　　多少危难险境，他被她娴毓的微笑感染，陶醉之余重新寻回镇静。
　　那夜她身中剧毒，徘徊于生死边缘，而他，仿佛桎梏炼狱、沉痛煎熬。
　　七天，他失神地做着事，满脑子都是她。每每望着她紧闭的美目，就心痛得想落泪。
　　那时他握住冰凉柔荑，痴痴浅喃着，就如同梦里，抱着受伤的她许诺一样，句句来自心底。
　　经历生死后，或许他和她之间，早已无需用“爱”字表白。
　　秀目盈泪，蓝萱感怜满满，哑声回应道：“我相信，深信不疑……”
　　正月十五她遇险，是他丢下群臣，不眠不休找了她整宿。为她犹豫回避，他曾心痛难言醉在雪地里一夜。众人笑语间，她时常遇上他关切的目光，流连一瞬，便会迷失。
　　他游刃周旋于宾臣的从容，他倚在窗边执卷研读时的专注，沉稳也好、郁静也罢，都不及他夜月下，举杯愁笑的孤独来得凄凉。
　　还记得行军饮马时，他常在岸边，遥望着天际陷入沉思。她知他心中惆怅：年纪轻轻，肩负太多。明明心净无求，却被迫杀戮问政。所以当他立在青山阶，闭目聆听着晨钟会心淡笑之时，她也会不自觉微笑。她就喜他卸下伪装，纯真无邪地朗笑，或如临别前夜用连绵深吻，生生将她的心熨烫。
　　执手两相看，凝噎对无言。
　　情动间，女子滑落的眼泪被对方细细吻去。
　　最后，男子的唇停在盈柔的樱唇上，长长久久，萦回不罢休。
　　感怀，交集着咸涩的眼泪。
　　柔情，香消于无尽的缠绵。
　　这一场相聚，研合了太多思念，注定很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