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末世守望你》跌倒猫

32、梦魇

　　梁越侧着身子，一直看着房间门外。他一直听着外头的动静，想象着杨帆在外头行动的样子。

　　过了好一会儿，杨帆吹灭了蜡烛，他才躺正身体。

　　但睡意并没有降临，因为心中有些后悔。他其实挺想让杨帆睡在身边的，但他不好意思说出口，这会显得自己很胆小，又很矫情。他不想让杨帆觉得自己是一个累赘，因此放下了这个念头。

　　月光把楼外树枝的影子印在阳台墙壁上，风吹着它轻轻摆动。

　　身边既没有蒋翔时大时小的呼噜声，也没有杨帆平稳的呼吸声，这让他很不习惯。

　　因为白天的那一次射击，脑中的“嗡嗡”声再次出现，一下一下地，像是血管在搏动的声音，又像是远处有汽车来回行驶，不断地传来汽笛声。

　　这些声音扰得他心神不宁，甚至有些头晕。

　　他睁着眼，墙壁上树枝的影子似乎越来越大，离他也越来越近，几乎就在自己的身前。它们似乎组成了某一副画。这画面似曾相识，十分像——自己认识的人。

　　恍然间他看清楚了——这不就是爷爷奶奶吗？他们正面无表情地一步步向自己走来，向外展开的树杈就是他们疯狂挥舞的手臂，中间影子留下的间隙是他们咄咄逼人的嘴。梁越能听到他们正在冲自己发出声音，在厉声斥责自己。

　　[你为什么不救我们！是你害我们变成丧尸的！现在你还要躲着我们，难道我们就这么让你厌烦吗？是谁在你父母抛下你的时候把你养大的！这就是你对我们回报的方式吗！]他们的声音像二重奏一样在回响。

　　梁越摇着头祈求他们原谅。[不是这样的！我想救你们的！可是谁都不肯搭理我们，没有救护车，没有警察，没有人愿意帮我。]

　　[我不需要你的辩解！你要是真的后悔，现在就过来陪着我们！]

　　摆动的树影像是伸长的触手，它缠上梁越的脖子，将其紧紧收拢。梁越觉得自己透不过气来，胸口在剧烈地起伏，身体在强烈地抗拒着氧气。[谁来救救我……蒋翔……]

　　突地刮来地一阵强风，影子发生了变化，触手退去，转变成蒋翔的模样。梁越觉得脖子一松，他终于能够喘过气来。

　　[蒋翔，你来救我了吗？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我就知道……]梁越在心底轻声呼唤着。

　　蒋翔赶走了爷爷、奶奶，朝自己伸出双臂。[越哥，我来救你了。我这里好冷，你来抱抱我好不好？]

　　梁越想要冲过去抱住他，但她发现自己的身体动弹不了。[蒋翔，我来了，我现在就来了。等一下，我身体好像动不了，等一下，再等我一下就好。]

　　蒋翔大概是生气了，眉毛几乎要飞到脸的外面，嘴巴像铜铃般张的大大的。梁越恍然间听到蒋翔怒吼的声音。

　　[等？等什么？等你又一次把我丢下吗？你以为我会再被你骗吗？]

　　[不是的！]蒋翔的怒斥让梁越十分难过，他想大声地为自己辩解，告诉他自己的想法。[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蒋翔……蒋翔……你别走！]

　　他没有来得及说完，影子化作的蒋翔好像被一箭射穿脑袋，转而变成箭馆老板狰狞的样子。

　　[梁越！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你以为你的箭术很厉害吗？告诉你，你用我教你的箭术是杀不死我的，哈！蒋翔已经被我杀死了，以后你再也见不到他了！不过你不用担心，下一个就是你！]老板的嘴角夸张地咧开到耳根。

　　梁越知道，这是老板来找他复仇了。那时的老板明明没有变成丧尸，他却两次用弓对准老板，最后还将他射死。不，老板根本没死，他不会死的。自己的箭术全是跟着他学的，又怎么可能真的杀死他呢。蒋翔已经被她害死了，接下来就该轮到我了。

　　“不要！不要！不要！”梁越害怕地大声尖叫。

　　杨帆正要睡着，听到卧室里传来梁越呼救的声音，他没有迟疑地从沙发上跳起来，打开照明灯，拿上手枪冲向卧室。

　　“梁越！梁——”杨帆刚进房间，就感觉到有一只箭“咻”地飞来，他凭借本能巧妙地避开来这一箭。那支箭稳稳当当地钉在房门上。

　　只要杨帆刚刚的反应稍微慢一点，它就会穿透他的喉咙。杨帆迅速地扫视房间里的情况，既没有发现丧尸，也没有看到任何闯入者，只有缩在床角浑身发抖的梁越，正拿着弓对着自己。

　　梁越是在和谁说话？

　　“梁越！梁越！是我，杨帆，大叔。”杨帆叫喊着他的名字，身子半蹲着，眼睛快速地往床下瞟了一眼，同样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他举着双手，向梁越示意自己没有任何敌意。“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你看到了什么吗？”

　　梁越以极小的幅度摆动着脑袋。杨帆一开始以为他是在告诉自己什么都没发生，但后来他发现，这只不过是因为身体的剧烈颤抖而带动的。他的声音似乎并没有传递到梁越的耳朵里。梁越看起来害怕极了。

　　“我是来保护你的，梁越，不要怕。”杨帆一点一点地往床边移动。因为确认房间内是安全的，经过书桌的时候，杨帆把手枪放在桌上，所有的动作都是放慢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刺激到梁越的神经。他可没把握再躲过梁越的下一支箭。令杨帆稍有安慰的是，虽然梁越的视线一直追寻着他，但手上的弓正在慢慢地放下，不再瞄准杨帆。

　　“没事的，梁越，我在你身边，你很安全，不要怕。”杨帆与梁越轻声说着话，小心翼翼地爬上床，“对，很好，没事了，梁越。”杨帆把箭袋拿开，又把弓从梁越的手上拿下来。这时，梁越撞进杨帆的怀里，双手紧紧地抱住他放声哭泣。

　　怀中男孩浑身冰冷，下巴打着颤，像是漫天大雪的季节里无处可去的幼猫。杨帆一边抚摸他的后背，一边轻揉他的细发。“没事的，没事的……”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重复着苍白的词语。如此近距离的相拥，让他能深刻体悟到对方的恐惧。杨帆终于明白到底在他发生了什么。

　　这是丧尸出现以来，梁越第一次独自面对夜晚与黑暗。虽然梁越一直表现得很坚强，面对丧尸也能毫不犹豫地出箭射杀。但无论如何，他只是一个尚未涉事的18岁男生，以往的每一天，他所需要考虑的只是如何利用公式解决考题。虽然他可能比普通的小孩还要多一些任务——照顾自己中风的爷爷和老年痴呆的奶奶。但这几日他所经历的事情太过沉重与残忍。

　　先是看着自己的亲人变成丧尸攻击自己。而后要被迫杀死传授自己箭术的老师。今天他又与自己偏爱的男孩分离，甚至还没将自己的感情告诉对方。恐惧和绝望被夜晚不断地放大。如果有人能在身边陪伴着也还好，可一旦到了独处的时候，所有的负面情绪几乎会一瞬间将人击溃。

　　难怪梁越今天会选择留下来等待杨帆。因为他深知孤独的恐惧，所以也不愿让别人去体验痛苦。杨帆责怪自己怎么能如此粗心大意，竟然因为回到了家中，就放松警惕。

　　杨帆一遍又一遍地向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待在这里……”但这样的道歉并不能止住梁越的颤抖。他的身体在杨帆怀中没有规律地抽动。他的哭声一下又一下地牵动杨帆的神经。杨帆既内疚又心疼，他不知道要如何平息男孩的内心。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用自己的一切换回男孩的笑容。

　　“杨帆！他们都要杀我，他们都要杀我！爷爷、奶奶也是，箭馆老板也是。蒋翔他也不要我了，他生我的气，说我丢下他不管，以后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大家都不爱我。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人爱我。为什么所有人都要离我而去，为什么我天生就要遭受这些痛苦啊！”梁越撕心裂肺地喊道。

　　“怎么会！你还有我，还有我在，我是爱你的！梁越，我是爱你的！”当杨帆意识到的时候，自己正在用嘴唇亲吻他的额头，他的眼角，他的泪痕，他的鼻尖。最后他吻上他的唇。

　　嘴唇碰触到一起时，梁越的身体明显地一颤，随后紧绷的身体慢慢松缓下来，哭泣转为无声地抽噎。直到几乎透不过气的时候，杨帆才松开他。

　　梁越的肩膀时不时地抽动，他的头靠在杨帆胸膛，抓着他宽阔的肩膀，声音嘶哑地祈求道：“不要……丢……下我……杨帆……求求你……不要……丢下我……”

　　杨帆像是被电流直穿心底，他努力地控制眼泪不让它落下，将梁越搂住在怀里，用嘴唇轻轻蹭着他的耳朵，轻声地说：“梁越，对不起，我不会离开你的，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我发誓。”

作者有话说

　　心疼地抱住梁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