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后》安安如也

18、离人

　　“看过他了？”
　　白衣女人一身宫妆，却老僧入定一般在石床上盘腿打坐，看起来不伦不类。
　　“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怎么，放不下？”她睁开眼睛，如观好戏一般，嘲讽的口吻让明珠心里隐隐发痛，生怕她的要求是，永不再见合尔泰。以她怪异的脾性，是非常可能提出这种要求的。
　　“我答应过您，自然不会反悔。”
　　“哈哈，这世上的女子，没几个象你这般有担当了，如果我的条件……”她站起身，幽雅地弹了一下白色锦衣的褶皱，暧昧地靠近明珠的耳朵，“我的条件是，离开那个男人，你还能这么轻松的答应吗？”
　　果不其然。她叹了口气，想到一句老话：弄人者，人恒弄之。她又想起那岛国镏金辉煌的圆顶宫殿，跪了森森一地的大臣，终日人心猜忌，弄权谋术。真好，报应那么快就来了，那么，是不是意味着结局也即将光临了呢？
　　她想笑，苦涩的眼泪却顺着眼眶，蜿蜒无声地下来了。
　　“我答应你，你能确保他，可以安全无虞地回去吗？”
　　“知道和我谈条件，是个有脑子的丫头。但是你那男人，没那么快就恢复，你乘这个时机，再考虑考虑吧。”她在明珠如玉温润的脸上，看见了异样的光彩，勇敢的、守信的、倔强的女孩，一如当年那个少年不谙世事的她。
　　后悔，只在她心里闪了一下，更大的仇恨把她裹成一团。破家碎卵①之恨，杀身弑子之恨，都不如女人因爱生出的恨强烈。复仇是热辣辣的一团火，烫的人心口生痛，好过二十年隐忍偷生的麻木隐忍。
　　“你也是医女，他回去之后需要静养，给他配一些理气定痛、活血破淤的药。”她带明珠进入丹房，里面一股浓重的药香，满架的瓶子罐子，摆的整整齐齐。她想起小时候，母亲工作的地方也是这样，干净整齐，一股浓重的药香，矮个子的她，象个小小人一样，抬头只看见白大褂，林立的玉腿，清爽的短丝袜。
　　白衣女人交代明珠药丸的服用方法，注意事宜。末了，她很郑重地叮嘱了一句：“下次再见，千万不要张扬，也不要感到惊讶！”
　　“那……您……我怎么称呼？”似乎什么称呼都不合适。
　　“娜塔莉亚，”她沉思了片刻，轻声地说。目光仿佛穿过岁月，回到那个风景如画的草原，万人膜拜的圣女，是这样的，月华锦衣、风流②大度、仁心仁术。娜塔莉亚，美丽的名字，被草原回荡的风，吹成长短不一的调，飘散在回忆里。
　　翌日清晨，合尔泰从一段长而艰难的梦中挣扎醒来。发现自己身在一处石洞内，屋里摆设整齐，看风格居然无法分辨主人性别。
　　明珠端着一碗汤药进来，看见石床上坐起身的合尔泰。
　　又惊又喜，一碗药端到他面前，泼出来两三次，滚热的褐色液体烫红了她青葱般的手指也浑然不知。
　　“明珠！”他一急，扯的肋下一阵剧痛。
　　这一幕看得明珠心疼极了，也忽然想起，她与白衣女人的约定。
　　她果然救了合尔泰，那么，她们的约定，也就从这一刻开始生效了。她努力克制住自己扑进合尔泰怀抱的想法，端平了那一碗汤药，三五步的路，艰难地象走了一辈子。
　　“该喝药了。”她把药碗平放在石桌上，温柔的嗓音微微颤抖。
　　“这是一个英雄该受到的待遇吗？”合尔泰故意用那只受伤的手去拉明珠，让她无法拒绝。
　　明珠痴痴地望着他，刀削般刚毅的脸，深邃的眼睛，浓重英挺的箭眉。确实是女人心中理想的英雄模样，他发呆的时候邪勾起的嘴角，他沉睡的时候因为害怕寂寞和噩梦而苍白的脸。
　　她想起那夜暗蓝色的天幕，一颗明亮璀璨的星。他紧紧地握住自己的手，如珍宝一般贴在胸口，对天起誓：
　　“苍天在上，神明做证，合尔泰以性命起誓，一世到老，不负爱人！”
　　合尔泰看着她因发呆而变得殷红的脸，不禁想逗她一下，耍赖的小孩一般，用脸去蹭她的手，“通常这个时候，公主应该感激的以身相许才对！”却发现她的手，一如以往，冰凉。
　　“早已经如你的愿了，无身可许！”明珠索性厚着脸皮粉碎他的幻想。她不是蒲草依石的女子，只要合尔泰能平安无事，她宁愿烟蓑雨笠卷单行③，无来处，并不代表无去处。
　　注解:
　　①：《世说新语&8226;言语》：“孔融被收，中外惶怖。时融儿大者九岁，小者八岁，二儿故琢钉戏，了无遽容。融谓使者日：‘冀罪止于身，二儿可得全不?’儿徐进曰：‘大人，岂见覆巢之下，复有完卵乎?’寻亦收至。”
　　据《魏氏春秋》记载：“(孔)融对孙权使有汕谤之言，坐弃市。”临事，他的子女无动于衷。原来二人预料必被株连，故以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为喻。后也泛指事之整体被毁灭，其个体也无以保全。
　　②风流，1.有功绩而又有文采的；英俊杰出的：数～人物，还看今朝。2.指有才学而不拘礼法：～才子ㄧ名士～。3.指跟男女间情爱有关的：～案件ㄧ～韵事。
　　③见《红楼梦》第二二回，《寄生草》漫揾英雄泪，相离处士家。谢慈悲剃度在莲台下。没缘法转眼分离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那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

作者有话说

　　最近好忙,但是因为文文在别的网站首推,所以更新会尽量的。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