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巧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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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视线回到画上，胤禛微微侧头鉴赏，淡淡道：“这幅是王诜的《烟江叠嶂图》？‘江上愁心千叠山，浮空积翠如云烟。山耶云耶远莫知，烟空云散山依然……（苏轼为王诜做《题王铣烟江叠嶂图》）’眼前这幅清雅又不失富丽，倒像是他的真迹。”
归朗双手奉茶上去，温文有礼道：“爷好眼光。晋卿的画兼具李成之与李思训两位名家之长，溶两家技法而推陈出新，终是自成一家。他的画通常以水墨笔皴勾山画树，又青绿重彩渲染。这幅《烟江叠嶂图》黛峰奇秀，烟云空渺，绝溪瀑远，通过虚实对比绘出崇峦叠嶂陡起于空灵的大江之上的雄伟……”
听得归朗滔滔不绝，胤禛唇角浮起一丝讥笑，一转眼眸，探究的扫了归朗一眼，玉雪一样晶莹的人儿，怎么说起假话来倒一点也不含糊？不过，这幅《烟江叠嶂图》倒真是仿的惟妙惟肖，一时间，他竟然也看不出漏洞来。
不言声，胤禛抿了唇，回首继续研究，伸手接茶时，却一时错手，握上了归朗微凉的小手。
轻触之下，归朗忙抽手要躲，一个不稳，滚烫的茶水就淌了些出来，烫上了胤禛和自己的手背。
“呀！”归朗拧紧了眉头，利落的将茶盏放到一旁案上，忽略手背上的灼热感，掏出手绢，轻柔的托起胤禛的手，低头仔仔细细的帮他擦拭，心下祈祷，可别叫掌柜的知道，不然可是丢了“尊宝斋”和爹爹的脸。
胤禛正欲发怒，垂眸间，目光恰好落在了归朗微微上翘，轻轻扑朔着的长睫上，长睫下笼着的桃花眸，眼波潋滟，朦胧似醉，洁白光润如莹玉的脸颊上，樱红浅浅，楚楚可人处，直叫人砰然心动，不由柔声道：“不碍事。”
他的声音清朗悦耳，笑容温润，归朗如沐春风般松了口气，收回手，眨着亮晶晶的眸子，笑容甜甜：“爷，对不住。”
墨远从后堂出来，一瞧这情形，连忙将归朗拉到身后使了眼色，一个劲的对胤禛等人赔礼道歉。
胤禛也不刁难，只道没事。
归朗识得墨远的眼色，趁着还没惊动掌柜，对胤禛再赔了个不是，便利索的退到后堂去了。
过了一会子，墨远来到后堂，一见做可怜兮兮状的归朗，绷着脸却舍不得训她，又想起方才那位爷状似随意的问起了归朗的名字，思量了一下，便让归朗上街去转转，逛逛天津城，不用闷在商铺。
归朗吐吐舌头，应了。
古城天津，阁楼锦绣，红楼十里，商品琳琅，俊马玉带，人烟稠密。
归朗放缰由马，目光一一落在路过的每一位少女身上。不料，却引来某些少女以扇半遮面娇羞无限的瞄视。不由的有些发窘，她承认，扮作男装的她，折扇轻摇，俊秀儒雅，自有一番风雅，却不知竟能这样吸引人。果然春拂大地，苏醒的不止是桃红柳绿，连少女芳心也无声萌动啊。
不经意，她又忆起了昨晚的那个梦……
脸上微烫，忙做贼似的低下头，心里却升腾起一丝惋惜，可惜没看清他的长相……他究竟是谁，真的不过是梦境么？
双手捂上滚烫的脸颊，归朗告诫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吸口气，夹了夹马腹，继续环视四周，观察都市繁华，世人百态。
不远处，一旅馆前，一位小二正牵着客人的马打算带到马厩去，怎奈那马高脾气更大，耳朵动了动，怎么也不挪步。小二一烦，用手拍了下马匹，那马的鼻中喷了口气，长嘶了声，两蹄一抬，撒蹄奔了出去。
小二一惊，来不及松手，人一时被拖到在地，被拉出几尺远。且马不辨认方向，扬蹄掀摊，横冲直撞，路人皆惊叫着逃开。唯有一个小娃娃，手中拿个糖葫芦，吓的傻傻不敢动。一妇女惊叫着“我的孩啊”，跑过去抱住孩子，正想跑开，可哪里还来得及，她只遵从第一反应，将孩子护在怀中。
眼见马蹄就要踢上那位母亲，曾向祝星学过几年轻功的归朗从马上飞身而起，凌空踏步，踩上马背，再用力一勒马缰，止住了马。
她的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只差一个最是完美的收尾，于是，她一个纵身而跃，跳到半空中。
翻身之时，却突然忆起头上还有个帽子，忙伸手去扶……
白衣染日色，雁落平沙时，一个没注意，她踩上了某一个无良人士乱扔在地的香蕉皮……
春色满城，东风怡人，下跌过程中，某张俊脸在归朗眼前不断放大，只是速度太快，她还没来及看清，便落入了一个带着淡淡麝香味的怀中。
心跳加快，归朗慌乱抬眸，对方那双异样璨亮染了点玩味色彩的细长秋水眸让她倒吸一口凉气，怎么又是他……
怔了片刻，只能故作镇定的讪笑道：“咳，这位兄台，今儿还真是巧啊，怎么又遇上了……”
胤禛唇角微微扬起一个优雅的弧度，缓缓倾身靠近，温热的气息似暖风一般轻轻拂过归朗的耳际。
刹那间，她只觉一股男子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不由的，呼吸愈发不稳，小脸不受控制的发烫，想退缩，可只是下意识的瞪大了美目与那双邪惑的秋水眸对视，心中小鹿乱跳，一时竟忘记了反应：他的眸子和梦中的那双……
胤禛端了一副滋然有味的表情注视着归朗，将声音压的极低，道：“是啊，着实巧的紧。先是昨儿……而后是今日午间，眼下倒更…”
闻得他这样谐谑的话语，归朗头皮一阵发麻，像被刺到一样，她猛地弹开几尺，恨恨的与他对视：这个自以为是的人，笑的这般山花灿烂，该不是以为她对他投怀送抱吧？
偏生，是自己主动中其下怀……
脸上还灼灼烧着，归朗稳了稳情绪，敛容客套的抱拳作礼：“谢兄台搭手相扶，哎，小弟这两天真是出门不顺，总是遇灾星，行霉运，想来是该好好拜拜菩萨以求转运。”
胤禛扬起浓眉，捂嘴清咳了一声，倒也不惊不怒，夜眸中似有波澜流转，笑得悠然：“遇事才求佛，不如平日里多多修心反省，慎行谨言，守善积德。”
归朗干笑两声，拱手作佩服敬仰状，反唇道：“兄台说的十分有理，所谓‘谨言慎行君子之道，厚德载物雅量容人’……”
正说着，感觉到衣角被人拉了拉，归朗转眸看去，见被她救下的那对母女一脸感恩的跪下，边嗑头边说着多谢恩公，她忙拉起他们，并询问他们有没有受伤。
在后面默然不语，静静观察的胤禛见归朗神情中是真诚的关怀担心，言语体贴亲切，不由对她添得几分好感。
没多久，旅馆的掌柜和马主人也出来询问情况，收拾残局。待被撞坏摊子的小贩以及那对母女与掌柜他们理论之时，胤禛与归朗却不言不声的默契离开。
金日渐西，玉兔东升，骏马慢行，人影浅斜，一个雅肃如松，一个清胜水月，还有几位随从，冷脸肃面，落在前面两人几步之后。
归朗举目远望，天边一朵暗云徐徐飘渡，缓缓遮住太阳，恰似刚才她见到那位母亲奋不顾身为女儿挡马那一幕勾起的回忆，压在她的心头：也不知道，爹娘近来是否一切安好？离去时母亲的身体并不太好，自己应该在旁照顾才是，不该一味任性，不管不顾的出来游历。
风儿吹拂耳畔，胤禛不经意看了一眼归朗，鬓云腮雪，神清目秀，只是此刻，眉间一点愁，墨眸浅浅浪，也不知在神游何处。
气氛有些沉闷，不知为何，他不愿看她这般清冷幽远的模样，不禁开口问道：“听口音，姑娘不像是天津人？”
归朗收回心思，看了一眼胤禛，见他目光清炯，不像是又要捉弄她的样子，便淡淡道：“嗯，家在杭州，这是第二回来天津。”不觉却想起了当初离京的原因，也不知道那位九阿哥，现下过的可好，他比自己年长，又生在皇家，怕是已然成亲生子了吧。
“杭州……苏堤春晓、曲苑风荷、六合灵隐、龙井问茶…….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胤禛浅浅含笑。
归朗眼波投向胤禛，暮色下，他沉静淡然，含胸昂首，广袖蓝袍，身姿峻伟如芝兰玉树。
不自觉的，片刻失神，她忙偏过头不再看他，含糊问道：“兄台去过杭州？”
胤禛只似没有擦觉归朗异样，言语简短的淡淡道：“未曾，不过在书中领略一二。”
归朗抬眸望向天际的彩云，露出一抹清浅恬静的笑意，柔声道：“书中画上言语尚不足完全描绘杭州之美，兄台他日若有机会，能春日去往杭州游玩最妙。”
胤禛转眸轻笑，道：“对了，姑娘即是杭州人士，怎得又在‘隆宝斋‘做伙计？”
归朗眈视一眼胤禛，暗想此人还真会套话，面上也不表露什么，唇边挂起几许调皮的笑意，道：“你猜呢？”
两人正说着话，绕过一个人烟渐少的路口，刚上一条街道，归朗的目光立时被一幕触目惊心吸引，秀眉紧锁，呼吸微窒，她不自觉地勒缓了马。
前方巷口处，一群衣裳破旧、饿得皮包骨的人跪在楼檐墙角，或是俯身在地，不断磕头求路人打发些，或是胸挂卖身牌，恳求着围观的人群买了自己。
归朗与胤禛对视一眼，打马向前。
见有人过来，那群人皆跪着挪动过来，围住归朗与胤禛等人，将头磕得更响，苦苦哀求，凄凉无比。
归朗深深吸口气，眼波前投，看见巷子里遍地倒着许多人，双目紧紧闭着，似乎已无气息。
听见马蹄声，有的勉强睁了睁眼看了看归朗，又沉重的阖上了眼皮。那浑沌无光、毫无生气的眸子深深刺痛了归朗。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巧遇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