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你睡着了吗》杳杳知意

26、睡很着第二天

　　夏知漪喝醉酒不会断片，也不会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相反，清醒后她甚至于能在脑海中不断慢放，倒放，重演细节。

　　这一觉睡得极其不安稳。夏知漪感觉自己一直被梦浸泡着，沉沉浮浮。
　　画面一转，是她仓惶奔逃在林间小路，身后，一只庞然大猫穷追不舍，梦里的她已经跑了很远，渐渐没有力气，被绊倒在地。
　　就在她以为身后那只大猫会随即扑上来咬她时，眼前突然亮光一闪，再定神回望，裴言颂的脸就这么直直出现在她面前。

　　再然后，那猫化身成了裴言颂，问她：“你要摸摸我吗？”
　　夏知漪就是在这个时候清醒的，醒来后彻底睡不着。
　　宿舍漆黑一片，其她人都已陷入沉沉的梦乡。她看了眼时间，才刚刚02：25，离天亮还很早。

　　微信里，[S]在几个小时前给她发了条消息。
　　内容是一张俯拍小猫的图片。

　　夏知漪没回。她有点不懂，都已经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这个人还在隐瞒什么呢。
　　她看完就准备退出来，却因为手指在屏幕上停留时间过长，不小心摁到了对方的头像。
　　手一抖。

　　：我拍了拍"S"

　　！
　　夏知漪手忙脚乱点撤回，却发现备注栏突然跳转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她彻底傻眼，眼睁睁看着手机上跳出一行文字。
　　S：[你要摸摸吗？]

　　这个人这么晚不睡是在干什么！还有，他为什么要这么说？他不会说的是那个意思吧！夏知漪有些惊恐，黑暗里，眼睛睁大。
　　要不当没看见好了。

　　就在她打定主意装死之后，又看到一条消息。
　　S：[别装没看见。]
　　S：[摸小猫而已，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夏知漪：[有的时候不回也是一种回答。]
　　S：[那你为什么还没睡？是因为我吗？]

　　某种程度上，他说得确实没错，但是夏知漪不想承认，于是转移了话题：[这只猫有名字吗？]
　　从图片里看到这只猫，她其实就有点猜出来了，和晚上看到的样子不同，现在的小猫要更干净一些，应该是被裴言颂捡了回去。
　　S：[有，它叫一一。]

　　夏知漪：[？]
　　裴言颂又重复了一遍：[它叫一一]

　　一你个头！

　　＊

　　决定把那只猫捡回来只是一时兴起。

　　直到带它去了宠物医院救治，又买了一大堆养小猫要用的东西，裴言颂才开始有些头疼，他不知道自己捡回这只猫是为了什么。

　　明明他不喜欢也不会养这种小东西。
　　这是他从小就做得很好的一件事。
　　家里有人对猫毛过敏，有人怕猫，是绝对不允许这种生物存在的。
　　大概是看它可怜吧，裴言颂想。

　　这只猫浑身脏兮兮的，一看就流浪了很久，本就短小的耳朵更是不知道怎么的缺了一块。
　　还很怕人，但不过给了它一点好处，现在就肯趴在他身上，任由他摸着耳朵。

　　看着屏幕里不断转换的却迟迟没有进新消息的备注栏，裴言颂努力压下不断上翘的嘴角。

　　S：[所以明天还可以见面吗？]
　　S：[小猫给你赔罪。]

　　＊

　　第二日。
　　约定的地点在学校旁的小公园里，夏知漪到的时候，公园里只有几个围在一起打太极拳的老人。
　　本来以为还要等一会儿，却没想到裴言颂已经在公园里的长椅上坐着了。

　　他低垂着头，旁边，一只猫正在他脚边，扒拉着他的裤腿。
　　还没走近，裴言颂先一步抬起头来，随即挑了挑眉，拨了下小猫的脑袋，一人一猫看向她的方向。
　　“一一，摸你的人来了。”

　　“……”夏知漪深吸一口气，“不是说要赔罪？”
　　她倒要看看，裴言颂要怎么解释骗她这件事。
　　听了这话，裴言颂弯腰把小猫捞在怀里，轻轻摁着它的头，对着夏知漪一点一点，“小猫说它错了。”
　　“真错了。”

　　裴言颂偷看夏知漪的脸色，见她面色平静，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键盘放到地上，直接跪在了上面，“我错了。”
　　而后又伸手去捞夏知漪的衣袖，不敢用大力气，只敢虚虚拉着，“你骂我吧。”

　　？！！
　　夏知漪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捞他，“你不要给我来这套！你快起来。”
　　好在这边似乎鲜少来人，又隐在树丛里，此时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异样。
　　夏知漪感觉自己的脸迅速烧了起来，耳后一阵热意，真想一下敲死裴言颂算了。

　　裴言颂还在继续说：“你要是看我不爽，你就打我骂我，但是你别不理我，也别拉黑我，可以吗？”
　　不知道他哪里来的牛劲，夏知漪犟不动，两个人一直僵持着，她干脆跟着蹲下来，与他平视。

　　“我告诉你哦，你最好赶紧起来，不然……”
　　威胁的话还没说完，夏知漪撞上裴言颂的目光，见他红了眼眶，一贯上挑的眼尾耷拉下来，眉也拉得很平。

　　转瞬，一颗泪珠滴落下来，砸在她掌心，微微凉。夏知漪彻底傻眼，忘了自己原本要说的话，“你哭什么啊？！”我都还没哭呢！
　　夏知漪觉得新奇得很，她原本以为裴言颂只会拉着一张脸，像谁都欠他八百万一样，竟然还会哭吗？
　　好神奇。
　　但是意外的，她看着他哭的样子，有点快乐。

　　裴言颂把脸侧到旁边去，不让她看，嗓音有些哑，还在反驳：“我没哭，是脑子里的水从眼睛出来了而已。”
　　“……”夏知漪来了兴趣，又跟着蹲过去，探头过去看他白得过分的脸，教导道，“嘴硬的人是没有糖吃的，你这样不行，裴小颂。”

　　她眼里的笑都快要溢出来似的，晃得裴言颂心直跳，距离近得可以看到她脸上细小的绒毛，偏偏她还不曾觉察。
　　裴言颂敛下眼皮，遮住其中晦暗的眸光。
　　原来她喜欢这样的？

　　“你……你别哭啊。”以为他又哭了，夏知漪变得好语气，“有话好好说嘛是不是，我没生你的气，你解释清楚不就行了。”
　　“真的吗？”裴言颂哑声开口。
　　“真的！我其实就想逗逗你来着，谁让你骗我这么久。”

　　夏知漪刻意等他心情平复好了，才问：“所以你现在可以说了吗？”

　　其实，裴言颂高考之后就试图加过夏知漪的微信。还有那份情书，也是他练了很久的字，废掉了很多，才写出来的一份。
　　他怕当面给她不会收，就塞进了她的英语书里，期待她可以翻开，可以发现。在情书的结尾，他写的是“我们可以先认识一下吗？”

　　那时候，他托朋友要到她微信，他以为，拒绝还是同意，总要有个结果。那天晚上，他等了很久，收到的自然也不是好友通过验证。
　　当他看到那条“你再来骚扰我，信不信我挂你。”的拒绝回复时，心突然从一个很高的地方坠落下来。
　　他原本没想过会给人带来困扰，只是他以为的。

　　再次相遇，是在一次讲座。他作为观众，而她是负责记录的部门新人。很显然，她根本不认识他，对他这个人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他当时，竟然是有点庆幸的，因为他以为，这次可以慢慢来，可以先从认识开始。

　　裴言颂默了瞬，道：“当时高考之后，我试图加你微信，但是……”
　　他故意卖了关子，引夏知漪追问：“但是什么？”
　　裴言颂补全了话：“但是你说你不谈恋爱，拒绝我了。”

　　对于他说的这件事，夏知漪完全没有一点印象。
　　“就这样？”她还以为背后有什么苦大仇深的不得已，没想到竟然这么简单，她故意点评，“那你胆子还真小哦，这就放弃了？”

　　“没放弃。”
　　裴言颂突然定眼看她，风从她发丝吻过，拂向他。
　　“不会放弃。”

　　只要她有一点点的靠近，他就会义无反顾。
　　幸而她的靠近，也不只是一点点。

　　夏知漪把面颊上的头发往旁边拨了下，感觉自己现在的心就像天上的云一样，又轻又重。
　　她眼睛微弯，含着揶揄，“那你现在可以起来了吧？哪有人一言不合就下跪的，你都快吓死我了。”

　　“对不起。”裴言颂又是一声道歉。
　　余光瞥见夏知漪已经松开了搭在他胳膊上的手，想退开距离，眸光闪烁了下。
　　确认他真的不打算再跪了，夏知漪退到一边等他起来，刚错开身，就感觉到旁边的重量压下来，下意识撑住，有些慌地问：“怎么了？”

　　好在她反应较快，裴言颂没有摔到地上，然而这样就导致他整个人都靠在她身上，像是把她从身前围住。
　　裴言颂已经红透的耳尖贴着她微凉的发丝，双手环抱住人，却没收紧。
　　夏知漪撑着他，听见闷闷的声音从颈窝传来：“腿软了。”

　　闻言夏知漪便没再动了，任由他环着，两个人保持着这个动作，时间久到夏知漪都想拆穿他的时候，裴言颂终于不打算一直挂在她身上了。

　　他直起身，开始盯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哭过，夏知漪感觉他的嘴唇格外红，眼睛格外黑亮。
　　迷迷糊糊间，听见他问：
　　“昨天的电影也没有看，你还想……和我一起去看吗？”

　　“去呀去呀。”夏知漪恍然点点头，又看着他的脸发愣。
　　“怎么了？”裴言颂轻声问。

　　夏知漪咬着唇，数着他的眼睫毛，“你能再哭一下吗？”
　　“……”裴言颂咬了咬牙，“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