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禾言一》文雨亭是文雨亭

50、Chapter 50

　　她正在思考着人生，林漫洗好了澡出来叫许嘉禾去洗。
　　“嘉禾，你快去洗，热水器已经好了。你明天还要去图书馆呢是不是。”

　　“是啊，阿姨让我去借一本史籍看。书名她已经发给我了，我明天一大早去，就这一本书，去晚了怕被人借走。”许嘉禾说。
　　“那你可赶紧的吧，现在凌晨两点了。”林漫催她，“放着我来收拾，你快去。”

　　市图书馆。
　　许嘉禾起了个大早，她坐了一个小时的地铁，此刻站在图书馆门口边擦汗边想想，早知道坐taxi来了。

　　她以前就来过这里，知道自己要找的书在哪里。
　　在一排排书中穿行而过，她快速扫描，找到想要的那本。正当她要伸手拿的时候，书已经先被人抽走。
　　就在许嘉禾眼前。
　　她觉得很莫名其妙，怎么会有人刚好就拿走了她要的书？

　　顺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许嘉禾看到了男人的脸。

　　儒雅，随和。
　　岁月已经在他脸上留下痕迹，许嘉禾恍惚间觉得，他很像一个人。

　　对面的人似乎也意识到了许嘉禾是为了同一本书而来，他笑着指指这本书，问许嘉禾，是不是也是想要看。
　　图书馆里安静得连他们呼吸的声音都听得见，许嘉禾点点头。
　　男人示意她跟着他走，许嘉禾看着他走到图书管理处用自己的借书卡借走那本书，就知道今天肯定看不上了。
　　她正打算回家，被跟在她后面走出寂静区的男人叫住。
　　“你好，请等一等。”
　　许嘉禾回头，“有什么事情？”

　　男人举起手里的书晃了一晃。“你是也想借这本书吗？我今天一天能看完，如果你需要，明天我可以送过去给你，等你看完我再去取回来归还就好了。”
　　许嘉禾不喜欢这种搭讪的把戏。她看着他，“你可以明天归还，我后日再来借。”说完便要走。
　　“哎，等一等。”她又被叫住。
　　“想怎么样？要么你现在去归还，我先借你再借。”许嘉禾不耐烦，“要么，就离我远点。”

　　“我只是觉得，能在同一时刻想要同一本书实在太过有缘，所以想认识你而已。”那个人诚恳地说。“我是历史系的在读博士生，无锡人，在南大读书。这次回家，老师让我找到这本书来读，我这才来的。”
　　他端详这本书，又看看许嘉禾。“你应该也是历史系的博士生吧？这本书跟古迹修复有关，不是历史学相关专业的学生都不会借来看，已经超出历史爱好者会看的范围了。”

　　许嘉禾觉得好笑，“我不是历史系的。”她认真地看着他，“我毕业已经有十年了。”
　　她暗暗感叹，太像了，这世界上怎会有如此相像的人。

　　那个人还是锲而不舍，“那你是学什么专业的？是在无锡的大学教书吗？”
　　许嘉禾摇摇头。

　　“好吧，那不打扰了。”他猜到许嘉禾不会把联系方式给他，正打算回去。

　　“哎，你不就是想要联系方式吗？”这回是许嘉禾叫住他，“我可以把我的邮箱给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联系我。”
　　她开玩笑说，“发期刊的话，也可以找我当二作或者三作。”
　　他听了许嘉禾的话，兴冲冲又走回来。“谢谢你。”

　　她只能发消息告诉张言一妈妈，她没能借到那本书，可能她们研究的进度要晚一点了。
　　张言一妈妈说，没关系。

　　抬头看看日头高照，这一折腾竟也花了两个多小时。许嘉禾看一眼表，现在回去还能和林漫吃个饭，她下午还有场活动。
　　这次是一中期末的表彰大会，许嘉禾很重视。按照许嘉禾当初设立奖学金的要求，学校会拿出来5万奖励给年级前五的学生和优秀教师。她年年都会出席，今年也不例外。
　　等她驱车到许家接上已经退休的许老师，再到学校门口的时候，表彰大会已经开始了。她不免抱怨了一通：“老头你还梳什么发型，你看看都开始啦，年年都迟到多不好。”
　　许老师还是跟以前一样乐呵呵的，他趁许嘉禾不注意，一把抓住她手放他头顶上。“这你就不懂了，我过了十多年还是这么年轻，他们得多羡慕我。你碰碰你妈给我买的空气假发，是不是跟真发一样？”
　　许嘉禾被他逗笑，父女一路互相呛对方话，直到听到校长在里面中气十足地演讲，他俩才安静下来。她戳戳他爸，“这校长看上去挺年轻的。”
　　“我退休的时候，他还没来当校长呢。爸不认识他。”
　　“那你还来呀？年年都来，我年年接上你都得迟到。”
　　“凑凑热闹嘛，你别再嘟嘟囔囔的。”
　　“进场了，爸你闭嘴。”许嘉禾说。
　　他俩猫着腰走到最前排的座位坐下，许嘉禾旁边坐着副校长。副校长瞧着他们，开口给他们解围：“许老师和嘉禾路上是又堵车了吧？今天学校人多，车位也不好找。”
　　许嘉禾跟他握了握手，说：“是呀，已经迟到了十年。多谢副校长年年替我们掩护，年年都迟到实在是不好意思。”副校长忙说没事，嘉禾参与的颁奖环节在后面，晚点来不打紧，说完递给许嘉禾一份名单，跟她细细解释。
　　“嘉禾你看，今年这个‘张言一奖学金’一共从账户里划了5万元出来，这也是你一开始和严主任商定的。”他翻页，“这里有个余额和各项细分，按你说的，3万元奖励学生，2万元奖励教师，3个年级一共15名学生，每人得2000元，这是名单。”
　　许嘉禾点点头，注意到今年女孩子名列前茅的人数要比男孩子多。“母校的女孩子都很聪明，打破了传统观念认为男孩子理科好，女孩子竞争不来的观念。未来可期。”
　　副校长笑，“嘉禾你不也是那个打破社会刻板印象的女孩子吗？只能说后生可畏了。”许嘉禾笑着摇摇头。
　　副校长继续翻页，“这些是老师的名单，后面附有备注注明为什么被认定为有资格者。3个年级加上行政领导，一共10人，按照每个年级2名教师，加上1个行政领导和3名后勤的比例，一人2000元。嘉禾你看看名字。”许嘉禾点头。
　　副校长见许嘉禾还在细细看，不禁夸赞她：“你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提出要奖励后勤的人，当时提出来，严主任也同意了。”
　　“你们都是善良的人。”副校长总结道。

　　许嘉禾抬头看他，“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善良的人，我尽我所能，其实也代表了其他善良但无法来到这里的人。”她仿佛有一瞬间神思抽离，眼神落不到实处，良久才淡淡地说。

　　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也到了师生都备受期待的颁奖环节。
　　许嘉禾坐在台下，是一个最不起眼的存在。她一向不上去给获得这个她创立的、以张言一名字命名的奖学金的学生颁奖。

　　用她的话来说，这是张言一的心血，是许嘉禾代替张言一回馈社会的一种方式，她无法承受，更不愿抢了他的功。
　　连许老头她也瞒了好多年，直到去年，许老头偶然一次回一中，才发现了许嘉禾还做了一件这样的事。她从来都不说，也不告诉别人她为张言一付出了多少。
　　她永远只会说，张言一对她付出的更多，远远不及她现在做的万分之一。

　　许嘉禾在一阵鼓掌声中，眼眶渐渐湿润。
　　看着在台上十几岁的高中生，他们凭借自己的努力赢得奖励时自信、意气风发的笑，她不由得想起那年，张言一也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也是这般的耀眼夺目。

　　她想，言一，你看到了吗？
　　这是你一生所求。你没做完的事情，我替你做完。这个世界上，没有比许嘉禾更懂你的人了。我懂你的抱负，懂你为国为民的决心，更懂你对后生的欣赏与怜惜。你爱谁不重要，你不爱我更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精神和你的风度会永远传扬下去。
　　这是我能为你做的。
　　言一，愿你一切都好。